晚上太太聊天時和我說了一句:“我同事今天好奇問我說,你老公一個副教授年薪應該過百萬吧?”嚇得我一口水差點噴到試卷上。這個年薪數字,“臣妾真的做不到啊!”于是乎想到平時朋友們對大學老師的一些美好想象,看來我還是要糾正視聽,把一些誤解和大伙好好解釋一下。
(一)大學老師都是很空閑的
嗯,其實應該這樣解釋,大學老師的時間很自由,但絕對不空閑。就拿我來說,一個星期只在周一周二上課,以及周四下午偶爾部門開會,其他時間都是屬于自己的,你可以自由安排你要做的事情。所以我可以經常發發朋友圈,寫寫閑文,按時接送孩子,在別人上班時間帶著小女兒在小區里閑晃,所以很多朋友會說:大學老師太空閑了。(當然,我覺得這兩周以來,證券從業員已經成功地取代了大學老師,成為最空閑的職業之一了)
但是,請注意我的表述,是“自由”而不是“空閑”。事實上,大學老師幾乎沒有可以停下來的時間,像我這樣一個文科的老師,要出學術成果必須有長期的積累過程,像我們的老前輩說的那樣,“坐得冷板凳,啃得苦菜根,四十歲之前都不能寫文章”,因為沒有足夠的積累和閱歷,文科(尤其是文史哲)寫出來的東西總感覺是火候不夠的。所以理工科可以有20出頭的教授博導,但文科的確很難出這樣的天才。所以對于我來說,壓力其實是無時無刻不在的,只要空閑下來都想著要看書,看書就想著要做筆記,想著這樣的論文要怎么寫才能論證有力。因此我們的腦子從未停歇過,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可能晚上還能愉快地看個《羋月傳》或者《太子妃升職記》,我連看《生活大爆炸》都是拖著看的,你就可想而知這種工作壓力其實比一般的職業都要沉重。所以,不要再說大學老師很悠閑哦,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很閑的話,要不咱們換換,you can you up。
(二)大學老師的收入很高
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誤會。我剛入職的時候,表姐就問我說:“你一個大學老師,月薪應該過萬吧?”我真想直接把存折拿給她看看,第一個月工資才2000來塊,比一般的本科畢業生還少啊!當然,隨著職稱的晉升,收入會隨之上漲,但是年薪百萬是絕對達不到的了,除非自己在外面有專利項目轉化為生產力、或者是什么上市公司的獨立董事之類的,才有機會賺大錢住洋樓養番狗。
不過我要說句公道話的是,至少在我供職的大學里,有些福利還是可以享受的,變相也省了不少錢。例如我們有附屬幼兒園、附屬小學和附屬中學,教工子弟都是可以直接入學的,像我大女兒讀幼兒園的時候,保育費一個月才100來塊,這算是間接地省了一大筆學費。另外,學校節假日也有點公會福利發放,雖然不多,但拿到手還是蠻開心的。
(三)大學老師晉升比較容易
在博士越來越多的今天,其實大學老師的生存壓力是越來越大的。像JNU要建設高水平大學,新出的晉升條件是新進博士6年內必須晉升副教授,否則直接走人。像我要晉升教授的話,除了滿足原先的科研和教學條件外,還要獲得國家課題和出國交流一年,否則連上高評委的機會都沒有。在這樣的機制下,對年輕老師(俗稱“青椒”)的壓力是進一步的增大了,這也容易造成一種“重科研輕教學”的現象,進一步造成課堂出席率下降的問題,所以我在教代會的時候就曾經呼吁,必須提高對教學的重視程度,可惜人微言輕,估計領導是不會聽到這種呼聲的。
另外,在教研體系中并沒有一個妥協機制,像公務員,上不了處級還可以給個調研員的級別,但如果講師上不去那就一直只能做講師。所以職稱對于年輕老師來說,也是一個緊箍咒啊。
(四)大學老師都是學富五車的
前兩天爸爸打電話給我,說家鄉有個親戚買了新房子,想讓我給他寫個對聯,我當時冷汗都下來了:我是博士,可不代表博士什么都懂啊。最后沒辦法,只好去找了資料,比照著撰寫了一副對聯交差。
我想這也是大部分人的一個錯覺:既然已經讀到了博士,那就應該什么都懂吧?其實這是一個誤解,也是目前中國高等教育中的一個問題,學位越高,知識的廣度越窄。由于本科時期不重視通識教育,到了碩士博士階段又只是關注自己的論文題目,進一步限制了自己的視野,除了自己做的那個東西外,其他的問題既無興趣也無探知的欲望,“劃山為王”的情況十分嚴重。這也是我自己一直反省的問題:雖然拿到了學位,但不代表已經學會了很多東西,相反,在讀博期間其實是一次全面的學術鍛煉,培養自己的學術規范意識,拓展自己的學術視野和鍛煉自己的學術寫作能力。如果讓我重讀一次博士學位,恐怕我會更努力地去加強這三方面的訓練。
(五)大學老師都有很多研究經費
這個問題,要分文理科來回答。理工科的研究經費多,通常都是以百萬計,但那基本上要用來買各種儀器設備;文科的研究經費,像國家社科基金的一般項目也就十幾二十萬,我自己手頭的教育部項目也就幾萬塊,買點書買臺電腦還可以,真的拿來幫補家用是不可能的。在現在越來越嚴格的財務制度下,能報銷的種類也越來越少,所以基本上都是拿來買資料。不過,買了那么多書也沒有地方可以放,這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事情。
另外,學校的報銷機制我已經無力吐槽了。12月底最瘋狂的時候,有學生是凌晨1點去財務處門口排隊等拿號的,因此就算你有經費,也能花出去,但還要有一個強大的報銷團隊幫你把錢報出來,不然的話,你就只能自己親力親為,去財務處門口搭帳篷吧。
以上是我經常遇到別人問我的一些關于大學美麗的誤會,希望大家看完后能夠稍微了解一下大學老師的生活狀態。雖然我經常吐槽學校的這個東西那個事情,但其實我是非常熱愛這個校園的,每當我走進大學,內心都會格外的寧靜,無論外界如何喧囂,這里都是我心靈安寧的伊甸園。這也是我在上大學之后就再也不想離開這樣一片靜土的重要原因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