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鄉村愛情3》播出,趙本山帶著徒弟們參加由專家學者組成的研討會。
2年前,趙本山帶著《鄉村愛情2》參加過這樣的會議。
當年,趙本山非常謙虛,他稱在座的專家都是醫生:
“大家今天都是來給我和《鄉村愛情2》看病,非常感謝你們給診斷把脈,小毛病提醒我注意,有瘤,下次我就動手術切了。”
當時臺下一陣掌聲,大家笑著回應“哪里哪里”,順便把趙本山夸得笑開了花。
這一次,趙本山剛謙虛了幾句,沒想到中傳一位教授站出來,他指出趙本山“被鮮花和掌聲蒙蔽了”,同時狠狠批評了《鄉3》:
“人物扁平化,沒有時代背景下共同群體的特征,也缺乏高雅的境界和博大的情懷。”
剛說完想聽真話的趙本山臉上不好看了,他站起來回應稱,現在的專家學者太多,估計都沒去過田間地頭。
最后,他撂下一句狠話:
“不如您自己拍一個,如果收視率比這個高,我當場給您跪下。”
當時的趙本山或許沒有聽出教授批評背后的意思:形勢變了。
但從《鄉村愛情4》開始,這部“最長壽的國產劇”沒能繼續在央視播出。
2011年,趙本山在春晚舞臺上表演完小品《同桌的你》,從此就黯淡離場。
這背后,發生了什么故事?
一、艱難困苦,玉汝于成
1957年,趙本山出生于遼寧鐵嶺。
在他6歲那年,母親去世,“我就端著火盆”,年幼的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不久父親遠走北大荒,把他留給了盲人二叔。
基本成了孤兒的趙本山跟著二叔學習二人轉,聰明的他很快就學會了拉二胡、吹嗩吶、拋手絹,唱小曲……
這些都成了他日后賴以成名的基礎。
但在當時,最重要的問題是——吃飯。
那時的趙本上經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候餓急了眼,他就跑到同學家里“蹭飯”。
同學的母親可憐他,就把他認了干兒子。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經歷,讓成名后的趙本山對錢有了一股近乎偏執的渴望。
張愛玲說:如果你能明白過去的我,就一定能原諒現在的我。
很多人只知道趙本山成名后的紅火,但卻不知道他曾經的凄惶。
當年窮得幾乎要去要飯的趙本山在劇團演出二人轉。
那時候的趙本山經常被起哄甚至被攆下舞臺,有一次,劇院門口賣雪糕的小販對趙本山說:沒事,我跟經理說說,讓他不趕你走,你就安心表演。
趙本山感激涕零,結果小販補充一句:你要不上場,誰還能抽空來買我的雪糕?
本來還滿心歡喜的趙本山一下子愣在當地。
年輕的趙本山,這樣的委屈和苦澀沒有少吃。
而那些所謂的胸懷和格局,其實都是被委屈撐大的。
25歲那年,趙本山終于通過《摔三弦》一舉成名,之后他和潘長江搭檔,兩人成了有名的笑星。
二、君子待時,乘風破浪
李雪琴說:宇宙的盡頭是鐵嶺。
彼時的趙本山就在“宇宙的盡頭”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有一天,他接到通知,說北京來了領導,要看他的表演,“演好了能上電視”。
趙本山也沒準備,稀里糊涂到了招待所,對人家表示:“我今晚在體育館演出,你來看看看觀眾的反響。”
“北京領導們”一愣,擺擺手讓他走了。
后來趙本山才知道,那幾位領導來自中央電視臺,他們說的“上電視”是指春節聯歡晚會。
很久以后趙本山在采訪中回憶:“當時覺得北京很遙遠,壓根沒敢想上春晚的事兒。要是想到了,你讓我跪下都行啊。”
好在一年后,姜昆到東北演出,他在臺上使勁渾身解數,可臺下就是不笑,后來他聽觀眾說:“這都演的啥,比俺們‘趙老瞎子’差遠了。”
姜昆打聽著 去看了 “趙老瞎子”的表演,他太高興了,“從來沒見過這么好笑的節目”。
于是姜昆拉住趙本山,一定讓他去北京,上春晚,演給全國人民看。
趙本山興沖沖去了北京,節目錄好了,說是在哈爾濱分場先試試效果。
興沖沖回到東北的趙本山被老鄉們圍住,這就是大明星啊。
可是到了除夕夜,趙本山張羅了一桌子好菜,把遠近的老鄉喊來,一起圍在電視前,等著看節目。
結果一直等到電視里“冒雪花”,也沒看到趙本山出場。
后來得知,節目審查認為趙本山形象“太俗”,于是臨時更換了節目。
這可太丟人了。
第二年,有朋友給趙本山出主意:去年沒上估計是沒“意思意思”,這次去北京,帶點酒,酒喝了,感情就有了。
結果,趙本山帶著10瓶茅臺,興沖沖去了北京,結果還沒見到領導,就被告知:
送審劇本“東北腔”太嚴重,南方觀眾聽不懂。不用費勁演了,回去吧。
三次錯過春晚,趙本山一個人在小旅館里,他將茅臺喝完,落寞地回了東北。
江河奔流到盡頭,就成了瀑布,人的苦悶到了盡頭,也就有了轉機。
1990年,趙本山帶著小品《相親》又一次來到北京。
這一次,雖然經歷了一些波折,但節目還是播出了,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從這一年開始,趙本山開啟了自己的“春晚小品王”之路。
一直到2011年,除了1994年春晚他因故未能登臺,趙本山連續上了21次春晚。
隨著趙本山的走紅和在春晚的頻頻露面,慢慢的也有一些說法傳出來——趙本山的小品不好笑了。
三、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在那個沒有什么電視節目看的年代,趙本山作為“小品王”給我們帶來了很多歡樂和思考:
在《相親》里,對于子女反對父母相親的情況,趙本山在小品中調侃說:
“這些兒女純牌忤逆不孝,就許他年輕人打情罵俏,連摟帶抱,老年人就得一個人干靠?這氣人呢。”
到了《牛大叔提干》中,趙本山關于“扯淡”的說法比后來的沈騰馬麗還要犀利:
“扯淡,扯淡,是不是就從這兒來的?”
在《紅高粱模特隊》中,對于所謂的“藝術家”不接地氣,趙本山更是直接批評:
“沒有普天下勞動者的辛勤勞動,吃啥?沒有他們的勞動,穿啥?吃穿都沒了,你還臭美啥?”
小品《鐘點工》里,趙本山和宋丹丹還是討論著老年人的話題,那一句“再陪我嘮十塊錢兒的”,讓人無奈又心酸。
在小品略顯批發的時候,趙本山推出了《賣拐》系列,以及后來的《不差錢》,這些小品,都成了我們春晚回憶的一部分。
那為什么有人覺得趙本山不好笑了呢?
一方面,審美疲勞,同樣的形式和表現,時間久了自然會引起厭倦;
另一方面,就是時代進步了,年輕人有了更多的節目選擇。
“小品不好笑了”并不是因為趙本山,而是因為時代變了。
2011年,在演完小品《同桌的你》之后,趙本山就退出了出了春晚舞臺,在被問起原因時,他表示壓力太大了。
據說,在演完小品《火炬手》之后,趙本山一回后臺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太不容易了,劇本太弱了,這個小品演得太不容易了。”
眼看著身邊的搭檔換了一波又一波,趙本山心中又何嘗不孤獨呢?
四、君子見機,達人知命
2014年,是趙本山生命里有些晦澀的一年。
這一年,《人民日報》海外版發表文章稱:
大家都意識到,那個在臺上插科打諢的東北老大爺,掙了許多錢,買上了飛機,娶上了年輕媳婦,有了漂亮的女兒,收下了許多跪拜的徒弟,多出了好幾層神秘感,當上了一個霸道總裁,走上了人生的巔峰!
這樣的點名批評,很有殺傷力。
那些年,趙本山的確有些“飄了”:
他創辦了本山傳媒,開始拍影視劇,甚至還想著帶領公司上市,當時他的第二任妻子馬麗娟勸說他:
“你現在不已經在市場上了嗎?你還上什么市,你再上就上天了。”
可惜的是,人在執著于自己的宏圖大業時,是聽不進別人勸說的。
或許真的是小時候窮怕了,所以就會特別迷戀賺錢,而會賺錢的人,就特別喜歡花錢。
趙本山斥資3億買了私人飛機,起名叫“本山號”。
當時王思聰發文嘲諷:花3億買飛機也還是農民。趙本山回應一句:小孩子,別亂說話。
但那些年,趙本山的“奢華”是有目共睹的:
聲勢浩大的收徒儀式,甚至后來的演藝圈有名的演員張柏芝、黃圣依都下跪拜師。
而他的私人飛機,其中設施豪華,有臥室、酒吧、健身房,還有精心挑選的空姐……
作為“小品王”,自然有很多眼睛盯在身上,于是趙本山在巨大的財富面前,似乎迷失了。
但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就在買了飛機沒幾天,趙本山因為心臟病入院,他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
“我是不是有點作大了?那飛機能退不?”
很快,趙本山將“本山號”三個字去掉。
從那時起,趙本山開始變得低調。
趙本山是聰明的,以前吃過的苦讓他對危機保持一種獨特的清醒。
也是因為這種清醒,讓趙本山沒有跌落谷底。
五、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2007年,趙本山父親因為癌癥去世,在去世前三個月,趙本山一直陪伴在旁。
最后,父親握著他的手,說了一句:“兒子,你真好啊。”
那是趙本山第一次聽到父親的夸獎,已經50歲的趙本山哭得像個孩子。
如今,頭發斑白的趙本山已經64歲了,他經歷過輝煌,擁有過自己想要的一切,也曾失誤,險些犯下錯誤,但如今,他覺得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我想了很多,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民,我覺得能夠擁有這一切就什么都滿足了。”
現在,趙本山最喜歡的事情,還是回到農村,和鄰居們一起拉拉二胡,一起吃粘豆包和酸菜,鄉親們圍在身邊,這應該就是最好的生活。
曾經有人問:沒有趙本山的“春晚”還叫“春晚”嗎?
舞臺上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但春晚還是春晚。
只是,現在看春晚時,多少有一些落寞:
這煙火人生,這熱鬧舞臺,生旦凈末丑,還在繼續。
有人星夜兼程,奔赴而來;有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趙本山在春晚舞臺上的最后一個鏡頭是:“此處省略一萬字!”
或許,看盡浮華,最后也不過是所有的感慨在心中,此處省略一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