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辦公室新來了一個94年的女生小林，說話直爽，為人豪邁，經常耐不住寂寞，喜歡在我們面前繪聲繪色地講她的過往趣事。
周五，小林就趁著大家都在的時候，略帶激動地道出了她那段被喂了狗的初戀。言辭犀利之處，全是她前任的不好。講到最后，小林甚至在辦公室數落起前任來。
同事們聽了小林的贅述，也紛紛表示小林分手分得對，她前任確實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
唯獨只有我一個人默不作聲，在心里感嘆：前任是個好東西，可我卻沒有。
是啊，我沒有，不是因為我沒有喜歡的人，也不是因為我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男朋友，而是因為我曾擁有了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關系。
這段情感關系之所以不能稱為“戀愛”，是因為它沒有見過光，不被他所承認，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僅知道的幾個人也說我和他是畸形關系。
你看，連知道的人都不把我曾用心付出的情感喚作“戀愛”，我又該如何自稱？
我不知道。所以，當有人問起我的戀愛經歷時，我都搖搖頭不說話。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定義這段被人稱作畸形關系的情感。
02.
周四晚上，朋友圈突然被一張藍色CD刷了屏。我看著既驚訝又欣慰，隨手點開一條朋友圈，故意嫌棄地評論道：“但愿里面沒有我一手策劃的節目。”
不一會兒，朋友回復了兩個字“沒有”。那一瞬間，我又再次聽到了心碎的聲音，這個心碎來自于我對他的絕望。
是的，這張藍色CD就是他出的，他叫顧清寒，是一個網絡主播。我曾經是他事業停滯期的左右手，幫助他策劃了一個又一個的節目。
但現在，這張CD跟我沒有關系了，顧清寒這三個字也跟我沒有關系了。又或者說，打從一開始，他顧清寒就跟我沒有關系，一切都只不過是我的錯覺罷了。
四年前，我剛剛大學畢業，在一家網絡公司做網站策劃，工作環境是那種枯燥無味的格子間，同事之間沒什么交流，只有涉及到工作時才會相互言談幾句，其他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靜悄悄地呆著。
公司里靜得可怕，而我非常害怕這種安靜，所以大部分時間，我都喜歡在耳朵里塞上耳機，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工作，安安靜靜地聽歌。
每次我聽歌的時候，我都是隨意點開一個歌單，按順序播放。很不湊巧，某天下午，顧清寒的聲音就突如其來地闖進我的耳朵里，叩響了我心里一直緊閉著的那扇門。
一首干凈清澈的《走在冷風中》瞬間就讓我的耳朵懷孕了，與此同時，我還一發不可收拾地迷上了顧清寒的聲音。每每打開音樂播放器，會習慣性地去看下他有沒有更新。如果沒有，會一直循環他之前的翻唱。
這就是我迷戀顧清寒的原因，現在想想，我應該是個聲控吧，不然怎么會陷得如此之深。
03.
聽了顧清寒的翻唱三個月有余，我通過微博找到了顧清寒的郵箱。我躍躍欲試了好久，終于鼓足勇氣寫了一首打油詩，發給了他。
一個星期后，顧清寒回復我：你好，我是顧清寒，我現在缺一個助理，我覺得你文采不錯，可以勝任，你是否愿意，且時間充沛？
我見是我男神的郵件，想也沒想，就打了“我愿意”三個字發了出去。
不一會兒，顧清寒就向我發送了添加好友請求。我立馬點了同意，并把他添加到僅屬于他一個人的分組，叫“Je t'aime”，意思是我愛你。
這是專屬顧清寒的分組，即便現在我們互相拉黑了彼此，這個分組也是空著，誰也不能入駐這里，如同我的心門再次緊緊關上了一樣。
加為好友之后，顧清寒主動找的我，他大概作了一下自我介紹，并明確說出了他要求我幫他完成的事，以及這個助理工作是完全免費的，沒有酬勞。
我抱著能安靜呆在男神身邊的心理，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要求。從那之后，我便成了顧清寒的助理，幫他做公眾號，幫他策劃節目，幫他寫文，幫他招寫手在公號發晚安故事。
我幫顧清寒做了很多，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都幫他做了。當然，這一切都是鑒于我完成本職工作的基礎上，以及利用所有非工作時間完成的。我差不多把我自己的所有個人時間都貢獻給了顧清寒。
在我勞心勞力做了這么多的情況下，顧清寒才跟我熟絡起來。一開始，他對我完全是高冷型的，聊天也只限于他提出要求我付諸行動。
后來，我才明白，他大概是在考察我是否真的能幫到他，如果可以，他再決定改變對我的態度。這就是顧清寒，一個只和對他有幫助的人做朋友，喜歡利用別人的人。可惜，這個最本質的人性，我看懂得太晚。
04.
自從顧清寒發現我是真的在幫他做事后，他開始非常頻繁地找我聊天，以前不加我微信的他竟然主動要求加我微信。
而且他找我聊天從來不分時間。清晨，我剛醒的時候，就會收到他微信上發來的“早安”；中午會收到他的常規問候“吃飯了嗎？吃的什么？”；下午，他空的時候會找我閑聊；晚上，經常會談些故意走心的話題，比如“你喜歡什么樣的男生？”、“你好好啊，是對我最好的朋友。”等等。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喜歡顧清寒的聲音，覺得他的聲音不僅干凈清澈，還多了一層溫暖的意境。所以，那時的我，只要顧清寒說什么，我都會當真，都會悄悄走心。
可誰知，這個走心的世界，竟是個夢。它不過是顧清寒想要利用我造出來的假象而已。他知道我對他幫助多多，且又是一個有能力又聽話的粉絲，所以毫無下限地對我說了一些曖昧的話，讓我誤以為他喜歡上我了。
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深入交心后，顧清寒老是喜歡對我說一些聽著曖昧卻又莫名其妙的話。他常問我：“豆豆，你喜歡我這樣的男生嗎？”、“如果我們兩個在一起后，你愿意為了我放棄現在的一切嗎？”、“豆豆，你覺得女生會喜歡無房無車的男生嗎？”……
等等這些問題都讓我假設了無數遍我未來和顧清寒在一起的場景，同時也讓我輕而易舉地就掉進了這場情感漩渦里。
我愛顧清寒啊，所以怎么可能招架得住這些聽起來有些曖昧的話題。那時的我，天真，簡單，單純，只要他一句話，可以為了自己所愛之人上刀山下火海。
因此，只要顧清寒問我什么，我都會給他一個最積極最無私的答案。什么“我喜歡你啦”、“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我愿意為了你放棄一切去到你的城市。”、“沒房沒車沒關系啊，我可以和他一起努力，只要他給我愛情就好。”等等這些回答，都是我心底最美的承諾，且只對顧清寒有效。他之后，我再也沒有對誰說過這些話。
顧清寒就是用這些話試探的我，雖然我們兩個從沒見過面，但他能感覺到，我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是藏不住的。而這種性格正是他需要的，因為他知道，我喜歡他，并可以為他做任何事。
05.
在那之后，我承包了除錄音翻唱外所有的事情。顧清寒在微信上跟我說：“豆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除了你，我不放心任何人。”
這句話一下子讓我小鹿亂撞，失去了思考的意識，稀里糊涂地敲下了一行字：好開心哦，我竟然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對你越來越好。
你看，我就是這么的傻，對方還沒言說喜歡，我就甘愿為他付出所有，甚至還掏出了我的部分薪資轉給了顧清寒。
顧清寒說：“我在大城市，開銷大，一個月房租就兩千多，事業又處在起步期，所以資金緊張，我想先問你借一千塊。本來這件事我不好意思跟你說，我想了好久，才鼓起勇氣的。”
我一聽就心軟了，立馬給他轉了一千塊。但這一千塊還沒還給我的時候，顧清寒又以其他理由相繼從我這兒借走了100、200不等數目。
他每次都說錢會盡快還我，但每一次都沒還，且還會繼續找個理由讓我支持他。他就像個無底洞一樣，一直讓我填補，而我竟毫無怨言，從不問一句緣由。
這大概就是顧清寒說喜歡我的原因吧。在我填補了顧清寒五六個月后，顧清寒突然在微信上跟我說，他喜歡我，想讓我做他的女朋友。
一直默默喜歡著他的我突然被所愛之人告白，真的是高興得不知道東南西北，所以也就沒有思考顧清寒的喜歡是否是真的，還是只是說說而已。
緩沖了一分鐘后，我就快速地在微信上打出了一行字“我也喜歡你，好久好久”，發給了顧清寒。
很快，屏幕的那端回來一句：“豆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你要替我管理我的后宮，但先說好哦，不許瞎吃醋！”
06.
我在屏幕的這端盯著這句話看了好久，久到耳朵里的《她說》都播放完了，我才緩過神來。隨即，觀望了一下兩邊的同事，確定他們在認真工作，我又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揚。
或許就是在這一瞬間，我是真的相信顧清寒是喜歡我的，我也真的相信我和顧清寒有未來。可后來發生的種種，一下子把我的天真，我的傻打得無處遁形。
我和顧清寒是網友，彼此沒有見過面。我是憑著他的聲音喜歡上他的，而他應該是喜歡我的傻吧。這一點不得而知，又或許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我們雖然沒有見過面，但彼此都有視頻過，彼此都知道對方的長相。我和顧清寒認識一年的時候，我們也有想過見面，但彼此都覺得那個當下的我們不是最好的我們，所以見面事宜拖了又拖。
這就導致迄今為止，我和顧清寒都沒見過面。從前，我和他在網絡上互喊“老婆”“老公”的時候，我們沒見過；往后，我和他在現實世界里同為路人，更不會有相見的機會。
我知道，我和顧清寒，注定，此生無緣無份。
這一點是我和顧清寒失聯兩年后，我才醒悟過來的。我和他為什么會失聯呢，那是因為在我們認識的第三個年頭，也就是15年的7月份，我被檢查出了患有“腦部囊腫”，需要手術。
當我把這則消息通過手機告訴顧清寒的時候，他顯然被嚇住了，直接問了我一句：“你會死嗎？”
我眼角噙著眼淚，顫抖地說：“我不知道。”是啊，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來，醫生說要先做手術，如果是良性，就沒有事。反之，是惡性，就有危險。
一句“不知道”讓網絡的兩端同時陷入了一段冗長的沉默。那是我第一次打電話給顧清寒，也是最后一次我能打通顧清寒的電話。
07.
我想，顧清寒應該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吧，所以他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只是說了些類似“現在醫學很發達”之類的話安慰我。
我惴惴不安，但也無能為力。那是我第一次覺得我和顧清寒之間太遙遠，像是隔著層層疊障，怎么都看不清。
而我，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自卑的人。自卑自己長得不好看，自卑自己出生在農民家庭，自卑自己配不上閃閃發光的顧清寒。后來因為有了顧清寒的喜歡，我才可以熟視無睹他的后宮粉絲。
但自從我生病后，這層喜歡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顧清寒變了，他對我愛理不理。我因為生病的緣故，又無暇顧及這么多，所以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我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我的腦部囊腫上。
我試著去了解有關它的方方面面，試著樂觀起來勇敢面對它，試著坦然面對我的生命。我每天都給自己灌輸“我會好起來的，好了后我就去見顧清寒。”這樣的美好想法，但殊不知，一切早就變了味道。
做手術的前幾天，顧清寒都沒有找過我，他只是往我的支付寶轉了些錢。看數額，好像是我之前借給他的所有總和。
我沒有精力去關心他怎么了，因為我害怕，而顧清寒又沒有給我力量，我只能靠我自己一個人熬過那些時光。
我生病這件事，我也沒有告訴我的家人，因為我們家重男輕女的觀念太重，從小到大，我都沒被怎么關注過。我習慣了家人冷漠的眼神，所以也就擁有了一個人可以扛過所有的能力。
我是誰啊，黃豆豆啊，打不死的小強。我就是靠著這種毅力熬過了手術。手術很順利，做的局部麻醉，我只是在打麻醉的時候感受到了無言的疼痛，其他時候都是些毛毛細雨，不值言說。
做完手術后，我又在醫院掛了一星期的點滴。那段時間里，我遵照醫囑沒怎么玩手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和病友閑聊。
一個星期后，我出院了。做完手術的第十五天，我去醫院清洗了一下傷口，換了一下紗布。醫生說傷口保護得不錯，沒發炎，讓我繼續保持。
我點了點頭，又回到了狹窄的出租房里，繼續過著只能戴帽子出門買菜、只能宅在家趴著睡的日子。
這個樣子，我沒其他地方可去。做手術前我請了兩個月的假，老板聽聞我生病了需要開刀，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還多發了我一個月的工資，讓我好好看病。
08.
術后恢復的期間里，我也沒有找過顧清寒，一方面我是在慪氣他不關心我，另一方面我自卑，自卑現在的自己像個禿頭老太，非常難看。
我每天一個人呆在出租屋里看書，睡覺，打理多肉，是我最大的樂趣。不跟顧清寒聯系的日子里，時間過得很慢，快樂也變得很簡單。
可我沒耐住這種悠閑的日子，又拿起手機，登上微信找顧清寒。說實話，我有點想他，想他干凈清澈的嗓音，想他偶爾走心的話語，想他白凈的臉龐，想……但我更想他在我身邊。
我多想見他，可顧清寒卻狠狠扇了我一耳光，直接把我拉黑了。
我發微信給他的時候，提示我發不出去。我不死心，又點開QQ，發現獨屬于他的分組里根本就沒有他，就連他的粉絲群，我也被踢了出來。同樣電話也是，根本就打不通。
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我和顧清寒之間就變成了這樣。我思來想去，實在想不通，就找了平時玩得比較好的一個粉絲朋友，問她顧清寒怎么了。
她卻說：“豆豆，實話告訴你吧，顧清寒跟我們說，你老是纏著他，他又不喜歡你，但你老是自作多情，所以就把你踢了，讓我們也不要跟你聯系。”
陡然間，我愣住了。我纏著他？我自作多情？呵呵，真是人心隔肚皮啊。我對顧清寒那么好，可結果卻被他反咬一口。
本來我還想解釋什么，但后來想想，算了，說不定在她心里，對顧清寒的喜歡大于對我的，而我又何必自找麻煩呢！
我寒心哪，也心痛！回想過去的種種，我是那么地愛顧清寒，可顧清寒只不過是在利用我，他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不然怎么會這么絕情。
腦海里關于顧清寒的碎片越多，我就被傷得越重。剛開始，我疼得都哭了，每天一想到他，眼淚就直往下掉。這樣斷斷續續，重復了半個月。后來，我就麻木了，像是感知不到任何疼痛，更像是失去了痛覺。
09.
我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把自己強行帶到一個忙碌的世界里。
傷口愈合后，我開始戴著鴨舌帽去上班，然后每天下班回來買菜做飯，跑步，看書，練毛筆字。
我把自己沉浸在一個沒有顧清寒的世界里整整兩年，有時會不禁意地想起他，在哪里，過得好不好？有沒有把我忘了？
我總會莫名其妙地陷入關于他的想象中，想著如果我們在一起了，現在會是什么樣子？會不會跟別的情侶一樣幸福？
這兩年里，我相過很多次親，幾個閨蜜也給我介紹過幾個男孩子，可到最后都無疾而終。她們都問我為什么？我跟她們講了我和顧清寒的故事，有的罵我神經病，說兩個人都沒見過面，談什么戀愛？有的說這根本不是戀愛，現實一點吧！有的說我和顧清寒之間屬于畸形關系，讓我忘了他。
我強顏歡笑說好，可我的心卻做不了主。我沒有辦法忘記顧清寒，也沒有辦法喜歡上別人。
我知道，我中了顧清寒的毒，即便他那樣對我，但若他回來找我，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跟他走。
《歡樂頌2》放到第十三集的時候，我還天真地以為顧清寒應該和奇點一樣，沒有辦法一直守護在我身邊，所以放手了。他肯定喜歡過我，他肯定也放不下我，只要我愿意等，他一定會回來。
我有時候執著得毫無道理可言，即便顧清寒在我最需要他的時候逃走了，而我竟然這么癡情于他。可我的癡情又換來了什么呢？
現在的顧清寒名聲大噪，出了CD，可CD里的節目跟我沒有半點關系，他顧清寒這個人也跟我沒有關系，甚至連他的微博，我都看不了，因為他把我拉黑了。
是不是很可笑？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而我只能輕輕地對著自己的心臟說一聲：“你走吧，我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