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禮儀認為女子應該“未嫁從父,既嫁從夫”。那么當父家和夫家有了利益沖突時,出嫁女兒應該站在哪一方呢?現在看來,有這樣矛盾的可能性很小,而在古代,卻實有其事,一起來來看看《左傳》中兩個出嫁女兒的選擇。
雍姬救父
《左傳》中有一個叫雍姬的女孩子,她是鄭國大臣祭仲的女兒,嫁給了另一個官員雍糾為妻。祭仲很受鄭莊公寵信,曾經作為卿士替鄭莊公迎娶夫人鄧曼。莊公死后,他的兒子太子忽繼承君位,后人稱為鄭昭公。太子忽曾經拒絕和齊國公主聯姻,為此祭仲還提醒他不要失去和齊國這樣的大國合作的機會,不過太子忽沒聽從他的勸告。當他繼位后,他的弟弟公子突也覬覦王位。公子突的舅家是宋國的雍氏家族,有權有勢,就想扶助自己的外甥上位。怎么做呢?他們先設計把祭仲騙到宋國,逼他答應立突為國君,否則會要了他的命。祭仲沒辦法,只好與宋人結盟,答應趕走昭公,讓公子突做君主。當然,雍氏給突這個忙也不能白幫,條件是突也要出血,送給他們大量財物。就這樣,在宋國的干預下,公子突成功登上王位,就是后來的鄭厲公,而君主寶座還沒坐穩的鄭昭公,由于沒有強大的親友團做后援,被逼逃亡到了衛國。
祭仲自恃擁立厲公有功,在鄭國驕縱專橫,引起了國君的不滿,擔心有一日會被取而代之,對他有了殺心。要殺老奸巨猾的祭仲,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如果才能輕松干掉眼中釘又能做到萬無一失,不讓對方有所懷疑呢?鄭厲公苦思冥想,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祭仲不是有一個女婿雍糾嗎?讓他自家人去做這事,神不知鬼不覺,誰能想到女婿會殺掉老丈人呢?對,就這么辦。鄭厲公心中竊喜,我真是高明啊。于是私下里找來雍糾,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又許以高官厚祿,勸他和自己合作。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痹诮疱X官位面前,雍糾迷失了自我,答應替君主效命。雍糾想,岳父家人多防范又嚴密,不好下手,那就把他騙到別的地方再動手也不遲。于是他以在郊外踏青游賞舉辦宴會為名,邀請丈人參加。
對于女婿的邀約,祭仲也沒多想,很爽快的答應了。不料,宴請這事被雍糾的妻子也就是祭仲的女兒雍姬知道了,她仔細一想,覺得不對勁,為什么丈夫不在家里宴請父親要選在城郊呢?這其中肯定有鬼。聯想到雍糾最近的行動,偷偷摸摸,好像有什么事瞞著她。心中一驚,趕快回到娘家,問她的母親:“父與夫孰親?”意思是說,丈夫和父親哪一個更親近呢?她的母親回答:“人盡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注意,這里的“人盡夫也”,并不是大家所想的那個意思,而是說,任何一個男子,都有可能成為一個女人的丈夫,而父親卻只有一個,怎么能夠相比呢?言下之意,丈夫沒有了,可以另行選擇,而父親卻無法選擇,孰輕孰重?一句話點醒夢中人,雍姬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因此也保全了父親的性命。結果,雍糾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老丈人先下手為強,給干掉了。謀殺計劃失敗的鄭厲公,知道祭仲饒不了自己,趕快用馬車載著同伙雍糾的尸體往蔡國方向逃跑了。臨行前不忘罵幾句:“有大事和婦女商量,死得真是活該?!币粓隹此浦苊艿闹\殺案,本有勝算的可能,由于雍姬選擇站在父親一方,結果完全翻盤了。
盧蒲姜助夫
盧蒲姜是齊國大臣慶舍的女兒,慶封的孫女,慶封就是前篇講美女棠姜時離間崔武子父子關系的齊國執政大臣,消滅政敵后,慶氏一家大權在握。慶封寵信家臣盧蒲嫳,整日在盧蒲家飲酒作樂,把政權交給兒子慶舍。有一次喝酒喝到高興處,盧蒲嫳就向慶封薦舉自己逃亡在魯國的哥哥盧蒲癸,說兄長多年流亡在外,思鄉心切,希望回國謀個差事。盧蒲癸是齊莊公的心腹,當年莊公為崔武子所殺,盧蒲癸無奈逃亡。如今事過境遷,崔武子已死,他提這個要求也能理解,于是慶封就批準了他的回國申請?;貒蟮谋R蒲癸做事賣力,又很會說話,深得慶舍喜愛,就把女兒嫁給了他。得到慶舍的信任后,盧蒲癸又趁機請求慶舍,說以前和他一起共事的王何武藝高強,因為莊公被殺在莒國避難,一定要把他招回來任用。王何回國后后,慶舍一看他是個勇武之人,就讓女婿和王何一起做他的貼身侍衛,視兩人為心腹。
身在宰相慶氏府的盧蒲癸,找到了與他同心的幫手王何,覺得復仇的機會來臨了。因為他打入慶府,就是為了殺掉仇人慶封父子,給死去的齊莊公報仇。經過籌劃,一番他把時間選在齊國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上,于是和王何做各種準備,以伺機殺掉慶舍。盧蒲姜發現丈夫行事詭秘,就問是不是有什么秘密事情沒對她講。并且說:“如果你有秘密行動卻不告訴我,你這事肯定不會成功。”盧蒲癸沒辦法,只好告訴她要殺掉岳父的事。盧蒲姜很震驚,但是一想父親和祖父的所作所為,連自己都覺得厭惡至極,無法接受。于是就說:“他們不行仁義之事,這是應得的報應。不過我父親為人剛愎自用,又很倔強,如果沒有人勸阻他,他可能就不會去參加祭祀典禮了,如果勸他不要去,他反倒會去。讓我去勸阻他吧?!钡搅思漓脒@天,慶舍準備親自去主持祭祀。盧蒲姜勸告他:“聽說有人將在典禮上作亂,你還是不要去了吧?!睉c舍不聽,說:“我有盧蒲癸和王何兩大高手保護,誰敢作亂?”
慶舍到姜太公廟之后,讓他的精兵將大堂內外團團圍住,盧蒲癸和王何兩個保鏢也是寸步不離。典禮中安排了戲劇表演,趁眾人專心看戲放松警惕的時候,外邊有專人用槌子在大門外連敲三下,發出進攻的信號,盧蒲癸立即動手,從后邊刺殺慶舍,王何用戈削掉慶舍的左肩。慶舍垂死掙扎,攀著廟宇的椽子,手拿酒器向攻擊他的人扔去,終因寡不敵眾被殺死。他死前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養虎為患,反倒被女婿給算計了。慶封雖然這次躲過一劫,逃亡到吳國,后來也被楚人殺死。
以上列舉了兩個出嫁女子的不同選擇,在親情和道義面前,出嫁的女兒,究竟該維護誰家利益呢?這的確是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