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福在村頭躊躇不定,兩手叉腰低著頭想事情,他在想一會兒回家怎么跟媳婦交代。
“在那拄著干啥呢?”孫福抬起頭,看到張大爺騎著三輪車路過,于是跟張大爺打招呼說:“四叔去趕集啦?”張大爺家里排行老四,所以村里小一輩的都喊他四叔,張大爺拉下三輪車的手剎,三輪車“吱——”的一聲悲鳴緩緩停下來,張大爺從三輪車上下來,悄悄地問孫福:“又被你婆娘趕出來了?”
孫福心里無奈地嘆氣,村里人都知道孫福媳婦是個悍婦,據說孫福媳婦自打嫁到孫店村就開始跟張家打跟王家鬧,村里沒有不怕孫福媳婦的。偏偏孫福只能看著媳婦蠻不講理跟人家鬧,他一句多嘴的話都不敢說。
孫福記得剛剛成親他媳婦跟屋后孫攀的媳婦打起來了,只是因為聊天的時候孫攀媳婦說孫福媳婦脾氣不好,接著就吵起來了,結果村里人有一個多月沒見孫攀媳婦出門。孫福埋怨媳婦不講理,打人重,孫福媳婦罵孫福罵得全村都聽見了。鄰居孫軍家養了只大土狗,大土狗聞聲汪汪叫個不停,大土狗一叫全村的狗都此起彼伏地叫起來。
孫福聽著媳婦還是罵個不停,全村的狗也一起跟著叫,這樣子實在是不好看,就想讓媳婦閉嘴。孫福說沒好氣地說:“你個婆娘嚷嚷什么啊,你聽聽,你是不是想跟全村的狗比比誰的聲音大?!边@一頂嘴不要緊,孫福媳婦抄起一根胳膊粗細的棍子追著孫福打,一直追到村南頭。
從此村里人知道了孫福媳婦的厲害,沒人敢跟她爭吵,說話從來都是面帶笑臉。孫福更是知道了自己媳婦的彪悍,打那以后他軟得像鼻涕蟲。
孫福想,這一回的事兒如果不能給媳婦一個交代,估計又得鬧得村里雞飛狗跳。怎么回事兒呢?今天一大清早的,孫福媳婦給了孫福錢讓他去集上買只雞,孫福騎著車去集市上挑了只紅毛公雞拴在自行車上往回走,結果道路顛簸,公雞腳上綁著的繩子松開了。大公雞兩只腳得到了解放,腳還沒落地大公雞油亮的翅膀就張開了,連飛帶跑,一眨眼的功夫雞就跑得沒影了。
大公雞得救了可苦了孫福,孫福腿上像裝了馬達一樣不要命地蹬著自行車去追大公雞,直到孫??吹酱蠊u鉆到了一片果園里。孫福當然不知道這是誰的果園,轉了一圈沒看到有人在,就停下自行車也鉆進了果園。大公雞進了果園后就消失不見了,孫福找遍了也沒看到一根雞毛。孫福只好沮喪地從果園鉆出來。
一出來孫福傻了,雞沒找著自行車也丟了。
孫福失魂落魄地走到村頭,心想不行,就這樣回去肯定挨罵,挨罵還是輕的,說不定要挨打。孫福跟張大爺說:“四叔,那婆娘讓我去買雞,結果雞跑了,我去找雞車子也丟了?!?/p>
張大爺癟著嘴說:“哎呀,要不你先來我家拿一只雞吧,以后再給我?!?/p>
孫福想:自行車丟了就丟了吧,把雞帶回去還好說一點。
于是孫福跟張大爺道謝,孫福騎著三輪車載著張大爺回家。騎著騎著看到前面很多人,張大爺人老眼不花,指著前面說:“那不是你媳婦嗎?”張大爺瞇了瞇眼又說:“那個是王新亮家的小缽兒?”
走近一點,孫福也看清楚了,趕緊過去。孫福媳婦在追著那個小缽兒打,小缽兒跑得快,一邊跑一邊罵孫福媳婦。
原來小缽兒是個傻子,經常不在村里,在村里時就喜歡戲弄小孩子,小姑娘,小媳婦,小婆娘。孫福媳婦出門被正好被小缽兒遇到了。
“嘿!”小缽兒舉著黑乎乎的手沖著孫福媳婦招手。
孫福媳婦不認識小缽兒,就沒說話。小缽兒看孫福媳婦不理他就小跑著過來拽住孫福媳婦的手拉著走。這一下把孫福媳婦惹惱了。
“松開!”孫福媳婦猛地把手抽出來,大聲呵斥小缽兒,說完抬起腳就踹。
小缽兒差點挨了一腳還不死心,一個勁兒地往孫福媳婦胸脯上湊,孫福媳婦大耳刮子就扇上去了,“我去你娘的!”打了這一下孫福媳婦還不解恨,接著又想打。小缽兒人傻可也知道疼,挨了一巴掌后就跑,孫福媳婦就在后面追,孫福媳婦一邊追一邊罵,什么難聽的詞兒都用上了,小缽兒卻也不是等閑之輩,雖然被追著跑,嘴上也不饒人,跟孫福媳婦針鋒相對。
孫福老遠喊了一聲媳婦,孫福媳婦扭過頭來看,孫福看媳婦轉過頭看他又趕緊說:“你快一邊兒去!”說完話已經晚了,小缽看孫福媳婦不追了,跑回來沖著孫福媳婦就是一腳,把孫福媳婦踹進了身后的臭水溝里。
小缽兒當天就跑得找不著人了,孫福媳婦摔傷了在縣醫院躺了兩天。孫福伺候了兩天兩夜,孫福媳婦出院后,小缽兒家里人帶著東西來賠禮,孫福想可不能讓媳婦看見,不然又得鬧。孫福在門口攔住小缽兒他爹王新亮:二叔,算了,別進去了,沒事的。
孫福聲音小但還是被媳婦聽到了:誰來了啊。
孫福只好硬著頭皮說:二叔來看看你。孫福把王新亮帶進去,心想,糟了。
孫福媳婦說:哦,二叔是小缽兒他爹,二叔,沒事,我不計較了。
孫福瞪大眼睛,媳婦轉性了?孫福媳婦接著說:也怨我,脾氣不好跟傻子較真。
孫福心想惡人自有惡人磨啊,送走王新亮后孫福給媳婦豎大拇指。
孫福媳婦冷笑一聲:孫福,你買的雞呢?還有,自行車哪去了?
孫福立馬又蔫得像鼻涕蟲,孫福媳婦說:你看那樣,行了,我也不罵你了,丟人還是丟我的人。
孫福細細地想最后這句話啥意思,琢磨半天沒琢磨透,說:“媳婦你是說你以后不罵我了?”
孫福媳婦白了孫福一眼,然后掏出錢,“少廢話,再買一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