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溝傳（35）劉文一（二）
這是一個叫上河溝的地方，坐落在北緯四十四度左右、中國東北那個幅員遼闊的大平原上。上河溝很小，只有四十幾戶人家。在行政單位上來講，是最小行政單位——村，更下一級的單位，叫做屯。東北的地方非常大，人口卻不多，所以在很早的時候為了方便農業生產，這種小小的屯就像散落的棋子一般，分布在東北平原這個大棋盤上。
目錄? ? 「鄉土」上河溝傳
上一章? 上河溝傳（34）
“咱們可真是興師動眾啊，去這么多人，別把女方給嚇到了，虧了我這是個七座的車，小車還真坐不下呢。”劉文一大姐夫張寧邊開車邊開玩笑地說。
“相對象跟你沒關系，他你就是一個司機，今天把你那嘴門子給我把好了?！眲ⅧP一訓斥自己老爺們兒說。
“光做司機可不行，我大侄女姑爺可得幫你老弟把把關。”劉文一媽媽急忙說。
“他那小眼巴機的樣連人都看不清，還指著他把關，還是拉倒吧！”劉鳳一一緊鼻子說。
“誰說我眼睛小了，看我眼睛多大！”說著張寧邊開車邊使勁地睜了一下眼睛。
“好啦，好啦，你眼睛大，好好開車吧！”劉鳳一看著自己老公的滑稽樣撲哧一笑，結果弄得一車人都跟著笑了。
劉鳳一表妹香秀家離上河溝有大約十幾里地，就在鄉道旁邊，這幾天沒有再下雪，鄉道上的雪已經被來往的車輛碾壓得出了兩道干凈的車轍，所以開車也比較好走，這十幾里地也就二十幾分鐘的路程。
香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瓜子、水果、茶水什么的擺了一桌子，熱情的給大家倒水點煙，然后，又跟大家熱情地嘮起了家常，還不住地夸劉文一，說這個老弟真不錯，長的帥氣。大家嘮了一會兒閑嗑之后，香秀就給女方的父母打了電話。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女方來了。女方沒有劉文一家這么興師動眾，只是父母跟著來的。
“五叔、五嬸兒過來了，走，進屋！”香秀急忙迎了出去打招呼。
“姐！”女方也輕輕地跟香秀打招呼。
“老妹，今天真好看！”香秀一邊手拉著女方的手，一邊往屋里走。
女方三口人進了屋，大家也都站了起來，笑臉相迎。
“五叔，五嬸兒，這是我三叔三嬸兒、這是我二姑夫，我大姐，大姐夫，這是劉文一！”香秀給女方父母一一做了介紹，然后，又給大家介紹了一下女方三口人。
這時候的劉文一不敢怠慢，急忙把煙拿了出來，給女方的父親點了一根煙，然后，打量了一下女方。一米六七六八的個頭，身體有點消瘦，估計都沒有一百斤。臉面很白凈，眼睛有點兒單鳳眼的感覺，而且眼睛還畫了比較重的妝，顯的有些不協調了。劉文一看完她之后，她也打量了一下劉文一，然后，手腳麻利的扒了幾個沙糖桔給劉文一爸媽、二大爺、劉鳳一和張寧遞了過去。
女方的父親看上去歲數不大，或者是顯著年輕一些，跟劉文一爸媽一口三哥一口三嫂地叫著。但動作和嘮嗑卻感覺沒有稱呼這么尊敬了。
“三哥，三嫂，你們這也看到了，我姑娘就往這一坐，要模有模要樣有樣，可不是牛老五我吹牛啊，這十里八村可沒有比我姑娘更強的了！”女方父親背靠在沙發上，翅著二郞腿，嘴著叼著劉文一剛才給點的那棵煙，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眼睛斜視著劉文一爸媽說，“要說我這姑娘要找什么樣的對象是都能找到的，就是我這姑娘比較挑，得找對路子的，現在的年輕人講的叫能相處到一塊的?！?/p>
女方父親說著，劉傳盛兩口子陪著笑點著頭，然后，眼神不住地往女方姑娘身上溜，能看得出來，這兩口子是相中女方了。
“之前給我姑娘介紹的什么條件的都有，比你們家強得多也有的是?！迸礁改傅鹬鵁?，翅著二郞腿繼續說，“小伙條件好的也有的是，前些日子她二姨給她介紹了一個公務員，家里有都是錢，小伙子長的也帥，可我這姑娘就是不同意，說人家不會來事?！?/p>
“你說這些干啥呀！”女方的母親一皺眉，斜了一眼說。
“說這些咋的了，咱姑娘這么好的條件，要是相上誰不都是燒高香?。 迸礁赣H不服氣地說，“我們這姑娘雖然長在農村，但從小沒有吃過苦，沒干過農活。他二姨是省政府的領導干部，說話可好使了。我姑娘不上學了，就直接幫忙在省城的一個大賓館里給找了一份工作，連面試都不用，直接上班，這得是多牛的關系啊。我姑娘在省城一工作就四五年，現在可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了?！?/p>
女方父親口若懸河的說著，但女方的母親卻好像有點兒不愿意聽，但又不好意思打斷，不斷地禁著鼻子。劉傳盛兩口子很恭敬地聽著，而其它人卻聽著也有些不舒服了。
“就憑這層關系，我姑娘在單位都沒有人敢欺負，單位老總都得讓我姑娘幾分，并且我姑娘現在也當領導了?！迸礁赣H才不管誰愿意不愿意聽，繼續說，“哎，姑娘當了啥領導？”
“領班！”女方答應了他爸一句，話語中帶著一種自豪與優越感，能聽出來她并沒有對他爸的言語有半分地反感。
“對，領班，手下有五六個人都得聽她的，說話也好使，誰不聽話就罰誰?！迸礁赣H繼續美滋滋地說，語調中特別著重的強調了一下領班兩個字，“這不本來賓館過年是不放假的，別人都是不能休息的，可我姑娘是領導，關鍵是咱們有人有關系，所以我們姑娘可不管那個，昨天就回家過年來了，不但要回家過年，我姑娘顧家呀，還要呆到十五之后再回去呢，沒有人敢管，他們領導都不敢管，他們要是敢管我姑娘，我們就能讓他們滾蛋。”
“行啦，行啦，別說這些了！”女方的母親又一次來制止。
“啥叫別說呀，咱們這么硬的家庭背景，咱們這么好的姑娘，打燈籠都不好找，還不得好好說說！”女方父親又一次不服氣地說，然后把話頭轉向劉傳盛兩口子，“你們說是吧，三哥三嫂？”
“是，是！”劉傳盛兩口子能怎么說，只能應是了。
“聽香秀說你兒子現在在北京上班是吧？”女方父親突然把話鋒一轉。
“是！”劉傳盛急忙回道。
“做什么工作的？”女方父親繼續問。
“文一，你跟你叔說說！”每次回家來，劉傳盛都會問兒子是干啥的，但最終也沒弄明白兒子是做什么的。
“銷售！”劉文一本來對相親就沒什么感覺，再遇到一個這樣的女方父親就更沒有什么感覺了，本來他想就不說話了，趕緊完事回家吧，可是，他爸讓他說話他又不能不說，就帶搭不稀理地回了一句。
“銷售啊，可不是什么好工作?！甭犃藙⑽囊坏脑?，女方父親就一皺眉，“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呀，我姑娘在省城高檔的地方呆時間久了，消費都可高了，沒錢可養不起！”
“一個月就四千塊錢！”劉文一回道。
“才四千塊呀，那太少了！”女方父親不屑地說。
“啥四千多呀，不是一萬多嗎，多的時候不都兩萬多呢！”一聽兒子說只有四千的工資，當媽的著急了，急忙補充說。
“四千是底薪，一萬多，兩萬多是提成，銷售好了就掙提成，銷售不好就沒提成。”劉文一心想媽你就別追問了。
“收入還不穩定呀！”女方父親一皺眉說。
“在北京買樓了嗎？”這時女方母親也問了一句。
“一個月四千，哪能在北京買得起樓呀！”劉文一現在已經完全沒有心思了。
“沒樓呀，那可不行，回頭讓我姑娘去北京租房住呀，我姑娘可吃不了這個苦！”女方的父親接著說。
“不一定非得在北京買樓呀，回到咱們縣城買樓也行呀！”劉文一媽媽有些著急了，急忙接過茬說。
“我姑娘怎么能回到縣城這個小破地方來呢，都在省城大地方呆慣了，回到縣城哪能呆得慣呢。”女方父親一臉不滿意地說。
劉文一聽著女方父親的話，一陣陣的皺眉，最后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心說，攤上這么一個老丈人，就算給他來一個天仙美人他也不會同意的，再說看女方姑娘的感覺估計也跟他爸差不多。于是，他就借著上廁所的由頭跑了出去。上完廁所，也沒有馬上回屋，在外面抽了一棵煙，然后，才慢慢悠悠地往房里走。
劉文一剛要伸手去開房門，房門卻從里面打開了，女方父母在前，女方姑娘在后，自己的家人跟在后面都出了屋。
“五叔，五嬸兒，你們走啊！”劉文一一看他們出了門，心里輕松了許多。
“嗯，聊的差不多了，回去考慮考慮！”女方父親都沒正眼看一下劉文一就應付地答了一句，然后直接就走了。
“你看看你都說啥呢，啥叫四千塊錢工資呀！”送走了女方三口人，大家回到屋里，媽媽就埋怨劉文一。
“媽，你不會相中了吧，就憑他爸這個樣子，也沒戲呀，他都不帶相中我的，再說他就算他相中我了，我也沒相中她呀！”劉文一不樂意地說。
“這男的怎么回事啊，瞅把他牛逼的?！眲魇酪荒樑瓪獾卣f，“這要是在咱自己家我非常崩他兩句不可！”
“是啊，可是夠牛的，真事兒假事兒啊，他家真的那么牛嗎？”一直憋著沒說話的張寧也不服氣地說。
“別聽他吹牛，他家哪有那么牛，他提的那個二姨是從這個屯子考學出去的，要論跟誰家都有點兒親戚呢，人家都不愛搭理他，他家總是跟狗皮膏藥似的往上貼，最后人家沒辦法，才給他閨女找的工作，再說在一個破酒店里的工作有啥可得瑟的呀！”香秀的愛人全程也沒怎么說話，這時候終于開口了，“全屯子都知道他有吹牛逼的毛病，沒想到今天吹到這了。”
“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啊，昨天來咱家說相對象的事時候還挺好的呢?！毕阈阌悬c兒不是心思地說。
“是娶媳婦又不是娶老丈人，我看閨女不錯！”劉傳盛說。
“爸，你可拉倒吧，我看不怎么樣，那雙眼睛一看就有一種刁蠻的樣子，而且看脾氣也跟他爸差不遠去了?！眲⑽囊徊环馑值恼f法，“再說我一個月就四千塊錢，還沒有樓房，人家肯定也不會愿意的?！?/p>
確實讓劉文一說中了，第二天，女方那邊就給香秀回話了，說收入太低了，還沒有樓房肯定不行。于是這么一次的相親，就成了劉文一生命中不緊不要的一個小插曲，時間一久了，也就想都想不起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