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單純的看這本書名,你會以為這是個悲哀的愛情故事。如果你多看一眼,仔細留意到下面的文字,你的心會被突然揪緊,你的眼眶會猝不及防的濕潤起來——如果,你曾了解這個慘痛的事實——
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
Voices from Chernobyl
那是一九八六年四月二十六日凌晨一點二十三分五十八秒。當人們還沉浸在夢鄉中,當人們還在為明天的幸福生活做打算時,它就這樣發生了。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大家以為是失火。事實那些狡詐的官員們也確實是這樣說的。沒有人提到輻射的事情,沒有人意識到一連串的爆炸震碎了切爾諾貝利反應爐,釋放了五千萬居里的放射核素。
消防員去滅火,只穿著襯衫;人去代替機器人深入反應爐核心,只因機器人受輻射干擾失靈;政府通知居民幾小時內搬走,人們都歡天喜地的以為是去度假;有良知的科學家奔走呼號告訴人們輻射的危害,卻被勒令閉嘴,解決你有一千種辦法;年輕人會因為一趟五十盧布買一套高級西裝的錢去在高溫下拉被污染的土;人性變得扭曲,人們開始犯罪,人們借酒澆愁。
然而呢。這是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局外人就好像聽可怕的魔咒一樣。他們會躲著他們,他們把他們視為怪物,哦!就在那天以前,他們還是偉大祖國下一樣的子民。“人們用異樣的眼光看你,問你:可不可怕?核電廠怎么會燃燒?你看到了什么?...還有,你可以生小孩嗎?...”
S.A.阿列克謝耶維奇,白俄羅斯作家,她以她的復調書寫,記錄著這個時代的苦難和勇氣。
以下摘自《我不知道該說什么,關于死亡還是愛情——來自切爾諾貝利的聲音》
1.孤單的人聲
他開始變了,每一天都判若兩人。灼傷開始在外表顯露,他的嘴巴、舌頭、臉頰,一開始是小傷口,后來愈變愈大。白色薄片一層層脫落......臉的顏色......他的身體......藍色...紅色...灰褐色。那些都是我的回憶!無法用言語形容!無法以文字描述!甚至至今無法釋懷。唯一拯救我的是一切發生的太快,根本沒時間思考,沒時間哭泣。
●愛情有很多種,見證生離死別也許很痛苦,但更痛苦的,不是你無法承認他即將離你而去,而是你做了再多,也無能為力。你會看著你心愛的人受著巨大的痛苦,來自那該死的一千六百倫琴輻射,你會害怕,但你只會更愛他。
2.我們為什么記得
記得托爾斯泰怎么寫的嗎?皮埃爾經歷過戰爭,覺得很震撼,他以為自己和全世界永遠為之改變,但是過了一段時間后他告訴自己:“我還是像從前一樣對巴士司機大叫、咆哮,就像從前一樣。”
如果是這樣,人又為什么要記得?為了確定真相,還是為了公平?所以他們可以釋放自己,然后遺忘?
●人們都以為經歷了巨大的戰爭,生活在和平安逸的年代沒什么可怕的了。人們不去管什么輻射,照樣吃地里的西紅柿和小黃瓜。你去警告他,那是受污染的東西,那來自切爾諾貝利。那又怎樣?我還是得喝我的母牛擠出來的奶。切爾諾貝利么,它已經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我以為我會忘記,可我比任何時候記得都牢。
3.一生寫在門上的人
我本來只是平凡渺小的人,和所有人一樣——每天上班、回家,薪水不多也不少,每年度假一次。你是很平凡的人!突然有一天,你變成了切爾諾貝利人,變成某種特殊生物,大家都對你感興趣,卻沒有人真正了解。你很想和其他人一樣,可是你再也做不到。
●當你的命運就這樣被改變了的時候,你想過去掙扎,事實是你也曾努力的掙扎過。然而在它面前,你所做的不過是徒勞。切爾諾貝利是最可怕的戰爭,你無處可躲,地下,水里,空中都躲不掉。你本來只想做個平凡的人,好好工作,找到愛的人結婚,然后會有很多很多小孩,到老了看著自己的孫子孫女。而在這一刻,命運將你推到了不平凡的一刻,而你卻不是斯大林時期的英雄,不是你刻意遠離那些人,是你無法忘懷自己的心,那見證了巨大悲痛而脆弱的心——你無法變的和他們一樣,沒有人比你更清楚這對你意味著什么,不僅是死亡。
4.士兵合唱曲
我在工廠工作,老板說:“不許再生病,不然我們要裁掉你。”后來他們真的把我裁掉了。我去找廠長說:“你沒有權力這樣做,我去過切爾諾貝利,我救了你們,保護你們!”他說:“我們又沒派你去。”
●切爾諾貝利核電站爆炸后,蘇聯當局一直隱瞞消息,直到輻射塵飄散,瑞典的福斯馬克核電站偵測到異常輻射量,這起災難才為人所知。他們有充足的防毒面具,卻并不派發給消防員,他們怕會引起恐慌,怕大家會逃跑。而事實呢,那些英勇的小伙子絕望而痛苦的坐著等死,面對著心愛的女人,他們并不后悔去過切爾諾貝利。他們欺騙人民,他們偽裝事實,他們坐在高檔餐廳里吃著來自專門飼養的動物的食物,旁邊還放著輻射監測儀,而工人們在一樓大廳吃著面包和輻射牛奶。他們拒絕接受科學家的警告,每個人違背著良心,擔憂著地位,為了維護那可笑的制度,為了蒼白的證明國家的偉大。
5.后記(作者的話)
書中的人已經見過他人未知的事物。我覺得自己像是在記錄著未來。
所有的憤怒、恐懼、無知、愛情、苦難在后世的今天都顯得太蒼白。盡管我讀著,哭著多少回也比不上這些人無聲的哭泣。事情僅僅才過去了三十一年。許多當年的錄像、照片都已被銷毀,殘存下來的,猶且讓人感到驚悚和不忍,而那些不為人知的,又會如何。
可我們該怪誰呢?怪那個疏忽大意的操作員?怪自以為是的科學家隱瞞了反應爐故障?怪冷血的政府修建了這可怕的核電廠?
當人們在大談特談科學何用的時候,有沒有從人性的角度出發,這不僅僅是科技的浩劫,這是人性的悲哀。那些愛情,親情,友情,鄰里之情,甚至陌生人之間的善意,在這場災難中,被無情的淹沒。它們是有多美好,就會被多可怕的摧殘。有時候,人殺人,更可怕。
如果,人能放下自己的權力、地位,在災難面前不要那么顧慮自己,哪怕一點點,事情都會不一樣。至今還有數十萬人深受其害,而我們不能僅以紀念日的方法去顯示我們的假意的同情。是政府的錯嗎?也許政府該負最大的責任。而政府不是機器,它是由千千萬萬官員組成的,說白了,也是民眾啊。
人們對切爾諾貝利人的冷眼和躲避,讓他們心靈受挫,愛情破滅,在那里,他們還會照常到核電廠上班,和某個和自己一樣經歷的“切爾諾貝利人”結婚,生出畸形的孩子。人們的欺騙,自保,猜忌,讓他們像是外星球來的一樣。
也許在那樣如大難臨頭的時候,人們不小心違背了心里小小的聲音,你可以說,我其實也沒有辦法,我也是無路可退。那為什么,在曾經的曾經,國家陷入巨大戰爭的時候,所有民眾團結一心,擊退邪惡的法西斯的時候,沒有顯示出至少這樣的冷漠?是因為這二者差別太大,后者貌似少了血腥?是因為這是所謂高端的物理學,就發生在空氣中悄無聲息,所以就感覺不到它的殘忍?是和平年代太過安逸讓人們對同族們,缺少了戰爭一般的真情?
我不明白...如果我身臨其境,我會做出什么抉擇。
我也不敢想,未來的某一天,若是我的身邊發生如此浩劫,我的朋友,親人,同伴會作何反應。
我只怕...又祈禱,我會因這悲慘的故事深深印刻在我腦中,所以未來的每一天,我都告訴自己好好活著,善待他人,在絕境的時候,不要,背叛我自己。這是,一個人的,切爾諾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