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讀小學的時候，曾經親眼見證過一只麻雀的垂死掙扎，它在彌留之際留給過我很深的印象，并且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 那是放學的某一天，我一如既往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就在走到我家樓底下的時候，我看到不遠處的一個水泥空地角落蹲著一只成年麻雀，它在那里有氣無力地緩緩走動著。

? 我好奇地觀察了它的舉動一會兒后，心想它可能是在找食物殘渣，應該很快就會飛走了，所以沒多在意。

? 但就在我準備轉身的那一刻，我發現它的脖子那里纏繞著什么東西，并且讓它的脖子變形了，而且它一直呆在原地循環走動著，沒有任何要飛走的意思，于是我想過去看一下是什么情況。

? 在走到近處的時候它并沒有飛走，只是被我嚇住了，往后面踉蹌了幾步。

? 我看到它的脖子上綁著一圈人類的頭發，頭發把它的脖子勒出一圈深深的傷痕，看到這副慘狀，我想肯定又是哪個缺德的大人為了逗小孩玩才使它慘遭毒手的。

? 它抬頭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了無神和恐懼，它臟亂的羽毛沒有一絲光澤，翅膀也軟弱無力地馱在地上，就像一個病人一樣。

? 我瞬間泛起了同情心，想幫它把脖子上的頭發給解開，但是我發現頭發打了死結，如果強行拆開的話會把它勒死，所以我放棄了。

? 看它很虛弱的樣子，我就扔了幾塊在學校小賣部買的面包給它，它跳過去試探性地啄了幾下，隨即吃了起來，我就這樣全神貫注地看著它吃完了。

? 跟麻雀的相處讓我忘卻了時間，不知什么時候聽到父母在樓上叫我，然后還想到有一堆作業要寫我才回過神來，于是我把麻雀轉移到一個安全隱蔽的地方后就回家了。

? 當天晚上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我還惦記著那只麻雀，心里老放不下它，可在過后的第二天，因為繁重的學習生活，我慢慢忘記了這只麻雀的存在。直到離那天不久后的一個星期左右，我才又遇見了它，那是在一個小溝旁邊看到的，離我第一次見它的地方就幾步的距離。

? 它仍然虛弱地蹲著，只是身子比之前蹲得更低了，它的羽毛感覺褪了點色，身上也濕漉漉的。

? 這次見它的時候，它好像還認識我，它抬起頭用兩只渾濁的眼睛注視著我的眼睛，而我也關切地望著它，就如再次見面的老朋友一樣，我為它活著感到高興。

? 本來我想這次把它帶回家好好療傷，但想到父母應該不會同意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 因為一個朋友之前約我去他家玩，所以我摸了它的頭一會兒后就走了。走的時候我仍然不放心，還不停地回望著它，這時我看到它動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不遠處的一個磚頭堆的縫隙里，然后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中。

? 晚上從朋友家回來后，我立馬去看望那只麻雀，卻發現麻雀不見了，我借著樓上各家各戶的燈光翻找著磚頭堆，可找了許久就是沒發現麻雀的一絲身影，最后我失望地回家了。

? 從這次之后我忘記的時間更長了，雖然我很同情麻雀，但是因為生活，因為學習，這件事再次淡忘在了我的腦海中。

? 直到某一天，大約在一個多星期之后，我又在一個地方看到了早已被我忘記的麻雀，那里仍然離第一次見它的地方很近。

? 我同樣是在回家的時候遇見它的。它這回是呆在一條水泥路邊，因為這條路走的人不多，所以它的存在不是很顯眼。

? 它所在的具體位置是這條路的一個略凹下去的小水洼，這里面的水是前幾天下雨后淤積的，已經干了一半。它蹲在水洼里面注視著前方，眼神中突顯出空洞；它全身已經濕透了，羽毛上面還沾著些許淤泥，饑寒交迫讓它的身軀瑟瑟發抖。

? 在這片被人遺忘的水泥地上，它的存在給這無人問津的地方增添了一縷微弱的氣息。

? 這次我逗留的時間最短，可能是因為自己已經見過這只麻雀很多次了，一直都不能把它帶回去，而且它還一次比一次沒生氣，所以我潛意識里認為它活下去的希望微乎其乎，覺得它活不了多久了，我無奈地注視了它一會兒后就離開了。

? 最后一次見它差不多是在一個月之后了，這次見面它留給了我直到現在都忘卻不了的回憶。

? 那時我在我家小區的草地上玩耍著，正在和童年的小伙伴們追趕打鬧。中途玩抓鬼游戲的時候，為了不被抓到，我跑到了草地邊的水泥地上，剛走進水泥地不久，我就看到地上躺著一只干癟的東西，這個東西上面還飄著幾撮毛，走近后我發現正是之前看到過的那只麻雀。

? 它這次徹底沒有了生氣，眼睛沒了神，因為它的眼睛早已腐爛；它的翅膀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上面還纏繞著不知是草還是什么東西；它的爪子也已扭曲得不成樣子，不過我想這是在它失去飛翔的翅膀后，支撐著它活到生命最后一刻的唯一支柱。

? 我看到它的脖子上仍然綁著那些頭發絲，頭發絲周圍的那些羽毛已經脫落，露出了僵硬的傷口，這縷頭發絲如同剝奪它活下去的鐐銬，讓它受盡了折磨。

? 這次它沒有像以往一樣蹲著，終于倒下了。

? 它倒下的地方離我第一次見它的地方非常遠，幾乎貫穿了整個小區。我不敢想象它是如何掙扎著走到這里來的，我不知道它活了多久才默默離開這個世界，我也不知道它跟我在上次見面之后到底經歷過什么磨難。

? 我的內心產生了對生命的敬佩，一個垂死的生命竟然為了活下去堅持了這么久，它倒下的地方與第一次見它的地方之間的遙遠距離已經不是單純的距離了，這是對死亡的搏斗，是對生存不懈的渴望，也是人類罪惡面導致的結果。

? 對于麻雀的逝去我感到很悲傷，比第一次見到它及后面的幾次都要悲傷，我很后悔當初沒能成功救它，后悔自己沒能給予它活下去的機會。

? 最后，為了彌補這個愧疚，在幾位小朋友的幫助下，我把麻雀埋在了草地里，并為它種上了一朵小花，愿它下輩子不再遭受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