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少俠的荒唐情史(十七)

第十七章 兩扇窗的洗澡堂

冬日里洗澡是段少俠又愛又恨的事情,褪去厚重溫暖的外套,只身穿著單薄的內(nèi)衣,肌膚與冷空氣大面積接觸,寒氣直逼每個毛孔,時常凍地寒顫不斷,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奮勇突起,在熱水沐浴前,高歌吟唱。少俠緊抱雙臂,脫光衣服,快速沖進浴室,每次奔跑的那幾秒,身體與空氣有微妙的摩擦,像是男人滑過女人陰道留下無情的愛。

聞水管內(nèi)水聲窸窣作響,是熱水與冷水的耳鬢廝磨,混合而出的溫水恰到好處,冷熱水的開關(guān),一左一右,像男人,像女人。熱水多一些,氣氛濃烈些,是男人的進攻,冷水多一些,氣氛沉靜下來,是女人的防御,每一次開關(guān)的旋轉(zhuǎn)都是一方的勝利。

段少俠總是首先開熱水,開到極限位置,伸手去試水溫,濃烈的滾燙把雞皮疙瘩都嚇退,肌膚又都活過來了;冷水一點點旋轉(zhuǎn),少一點,多一點,每次都不一,但每次都恰到好處。段少俠始終是進攻兇猛的,她的心不怕高溫,不拍燙死,就像熱愛夏日的不可抗拒;而冷水開關(guān)時常在低溫下凍結(jié),無法開啟。

淋蓬頭下的水噴灑而下,像是雨天撐開的一把傘,又像是春日里驟然綻放的花朵,渾身濕透又溫暖無比。少俠從來不敢仰面直接面對那俏皮歡脫的水珠,仿佛一抬頭,呼吸就被水流的漩渦劫走,眼睛,鼻腔,嘴唇都來不及防備,心中經(jīng)歷一場浪潮,少俠不喜歡洗澡水的味道,都是舊水管,消毒水和孤倔的殘留物,沒有芬芳劑。

冬日里,女人們褪去衣物的那一刻,身體是一意孤行的落寞,忍不住疼惜;夏日里,女孩們解開襯衫的那一瞬,身體是呼之欲出的召喚,忍不住迎合;少俠見過很多女人的身體,青春的,結(jié)實的,年老的,美妙的,羞澀的,放蕩的。

第一次見到女人們的身體是某個冬日,劉小姐帶著少俠去磚廠的公共澡堂洗澡,那次,少俠大開眼界,衣冠之下的世界總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對于洗澡這事兒,段少俠的記憶非常模糊,除了磚廠的公共澡堂,似乎也記不起任何其他洗澡的場景,唯一一次大膽的行為就是在小溪里捉蝌蚪,嫌裙子礙事,便將裙子揉成一團塞進內(nèi)褲,撅著屁股,彎下身在泥水里找蝌蚪,那是放學后的下午,溪水被太陽烤地熾熱,余暉灑在羊角辮上,興許還沾染著公路邊揚起的灰塵,那是東風大卡車馳騁的豪邁。

那會兒農(nóng)村里的條件差,少俠連“浴室”“衛(wèi)生間”這些詞都沒聽說過,夏天沖涼很省事,院子里準備一盆水就足夠了;冬天里洗澡則是一件大事,或許一個星期洗一次,又或許一個月洗一次;劉小姐總是逼迫少俠穿秋衣秋褲和毛衣,冬日里判斷是否應(yīng)該洗澡也很簡單,少俠扯開自己的毛衣領(lǐng)口,要是領(lǐng)口一圈都成黑色了,多半要去洗澡了。再大一點的少俠,冬天總愛蜷縮身子,縮著脖子,佝僂著背,也只是不想別人瞧見那毛衣領(lǐng)口的灰黑色罷了。

冬天洗澡就像一個盛大的儀式,準備好干凈的衣服,折疊好,按順序放進塑料袋,再裝上洗發(fā)水和肥皂,那架勢如進京趕考般的莊嚴神圣,雄赳赳氣昂昂。每次洗澡都是在周末,因為周一要上學,必須保持身體的圣潔,少俠也是怕被嘲笑的。

洗澡的澡堂在劉小姐上班的磚廠,靠近圍墻邊,澡堂與公路只有一墻之隔,洗澡房外面就是鍋爐房,洗澡都得提前打招呼,鍋爐房的師傅得多鏟幾鐵鍬煤炭,給澡堂里的人們的身體供熱。澡堂不大,四方形,門口總是有積水,不遠處就能聞到洗發(fā)水的味道,還有女人們嘰嘰喳喳的談笑聲;澡堂內(nèi)七八個水龍頭,連接外墻一側(cè)有兩扇長方形的小窗,總是霧蒙蒙的一片水蒸氣,墻外公路上貨車的喇叭聲時常讓墻內(nèi)的身體們收到驚嚇,另外,澡堂沒有門,只有一個進門拐角的設(shè)計,這是少俠想起后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劉小姐拎著大包小包帶著少俠進澡堂,換上拖鞋后,一股腦兒地就給少俠衣服扒光了,少俠光溜著身體,仔細辨別著水蒸氣下的各種身體輪廓。一開始,少俠有些害羞,眼神有些飄忽,不敢直視凹凸有致的的變化。澡堂里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劉小姐的工友,和劉小姐年齡相似,三十出頭的模樣,正值風韻年華。

平日里干活時的灰頭土臉,這會兒都換了裝扮,一絲不掛。每個人都相似,每個人又都不同。胸前的氣球,有吹滿氣的的鼓漲,有一半氣的彈性,還有逐漸漏氣的垂喪;那豐滿的欲望,側(cè)身的峰巒高聳如云,因哺育過生命而堅挺有形;那平扁的直率,小巧可人的山巒饅頭,盛開著冬梅一朵;有屁股碩大渾圓的,走路上下抖動的節(jié)奏想要伸手接捧住;也有方正規(guī)矩的,形狀始終保持如一;腰肢線條隱約,肚臍上刻印著新生的墓碑,是開始也是結(jié)束。

那時的少俠還沒有發(fā)育,胸前只有豆沙包上的那兩朵小紅點,少俠不曾意識到,有一天,她也會成為心胸寬廣之人,對于這一事實,她依舊沒法完全相信,那像是身外之物,不曾有歸屬,或者說降落傘落在了錯的土地上,少俠雙手捧著自己的紅蘋果,搖搖頭。

少俠那時個頭小,只到劉小姐腰間位置。劉小姐利索地給少俠拆了羊角辮,打濕頭發(fā),抹上洗發(fā)水,起泡后一陣猛摳頭皮,往往第一遍都沒泡沫,擰出來的都是灰黑的臟水;劉小姐只好照例再洗一遍。少俠從小是長發(fā),發(fā)量奇多,洗頭時總打結(jié),劉小姐稍微不注意,頭發(fā)就被扯地生疼,少俠氣急敗壞地呱呱亂叫,少俠總是被劉小姐揪著頭發(fā)在水龍頭下沖洗,洗發(fā)水混進眼睛,少俠又氣哼哼地大叫;每次洗澡都是一場戰(zhàn)爭,再往后,叫的次數(shù)多了,劉小姐也不耐煩,只好讓少俠自己搓頭發(fā)。

每次少俠低頭洗頭時,會看見劉小姐的黑色森林,就敞開在少俠眼前,它們是一團黑色毛發(fā),形狀大約一致,像是一座黑色的城堡,又像一件瀟灑的披風,打濕后的它們東倒西歪,留出以一條蹊徑。少俠心里是好奇的,但從不敢多問,不敢問那是什么,又不敢問那有什么作用,澡堂里的每個人都有,少俠也根本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長出一片茂密森林,種子會萌芽,萌芽會長大,長大會凋零,郁郁蔥蔥的生長告別了年少無知。

少俠從來沒有認真欣賞過女人身體的美,胸前聚焦的鴻溝也沒法讓少俠縱身一躍為之探索,那氣勢洶洶的猛烈沖擊,讓人感到無力回絕,連呼吸空間都沒有剩余,埋在鴻溝里的少俠定會窒息而死。也或許,那山巒過于高聳,少校無力接捧,誰讓她沒有一雙大手。

世間萬物的美大約都來自小而拙的事物,那些小小的情愫,小小的愿望總會長大,少俠希望看到那個長大的過程,熟透的蘋果不好吃,甜地膩人。少俠第一次覺得小山丘的可愛是看到了少女十五六歲的身體,那是癡望的凝神。

夏末初秋,太陽還有幾分濃烈的醉意,少俠跟隨左左姐等一群大小孩們瘋玩后,渾身大汗?jié)裢福瑸楸苊獍ちR,回家前得先把自己整理干凈。下午四點多,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澡堂里空無一人,說話都有回聲,墻上的兩扇窗戶都透著光,公路上的灰塵也漂浮在逆光中,地磚上有清晰可見的四邊形,夏日的熱氣罩著水龍頭,水是涼的,空氣是熱的。

左左姐比少俠年長,那時正直青春發(fā)育期,胸前的小饅頭已經(jīng)開始發(fā)酵,少俠扭頭正好看見背對她的左左姐在脫衣服,白襯衫已經(jīng)脫去,正準備解開內(nèi)衣扣子。少女的脊背直挺,腰間曲線清晰,膚色不是雪白,但有江邊沙石的樸實顏色,臀部有真摯的微笑,四肢不算纖細,也沒有柔弱之感,勻稱又結(jié)實。左左姐轉(zhuǎn)身直面少俠的那一刻,少俠低下頭,避開了眼神的直接對視。

水龍頭打開了,水流嘩嘩作響,打破沉寂。左左姐站在窗戶下的那個水龍頭,身影倒在光塵中,碩長無比,窗戶對墻的瓷磚上有長發(fā)的剪影。那個澡堂的下午四點,少俠永遠記得,記得陽光,記得山丘,記得流動的水聲,記得少女的身體。

再長大一些后,少俠還是會跟隨劉小姐去公共澡堂洗澡,劉小姐的山巒已經(jīng)崩塌,她不再揪著少俠的頭發(fā)在水下猛沖,洗發(fā)水的泡沫再也不會入眼,她坐在板凳上休息,像一只急需充氣的氣,少俠給劉小姐搓著背,問她累不累。

后來的澡堂再也沒有兩扇窗,透不進光,熱氣是供足的,大門也關(guān)上了,只是少俠再也不去了,因為去的最后一次,少俠昏倒了,再也不見少女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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