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短發情結之蘆葦
每次段少俠追溯自己對于女人的情感時，蘆葦是不得不提的一個人。前幾日，少俠在QQ空間看到了蘆葦的更新，難得的一組照片，照片里的她臉龐有些圓潤，也失去了年少時的不羈，眼神里多了一絲溫柔，女孩都長大了。但還好，少俠記憶的一切都保存地完好如初，沒有失去任何一塊。
少俠對于友情的定義始于蘆葦，也終結于她。自那之后，少俠再也沒能有信心去開始一段新的友情，準確地說，她不知道這世界上會不會再有一個人陪著她做所有的事情，保護她，關心她，為她挺身而出。現在回想起來，少俠都沒有跟蘆葦好好地告別，也沒有告訴她自己會搬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今后緣分就此了斷。小孩對于離別后知后覺的，以為那只是心愛的玩偶丟失了，過幾天就會找回來。而那丟失是永久的。
回想起來在那個沿海地區的第一個夏天，臺風兇猛，少俠趴在窗前，聽玻璃窗戶震動的聲音，搬家后的第一個夏天，少俠想到自己沒有一個朋友的陪伴，少俠她爹忙著新家安置的各種瑣事，劉小姐找了補貼家用的火鍋店工作，像往常一樣，沒有人看管她，而她還要照看走路需要扶的妹妹。不知怎么的，少俠看著窗外漫天飛舞的垃圾，突然就哭起來了，這是少俠記憶里第一次感受到孤獨，與之前思考生與死的問題不同，那種被遺棄于世界之中的無助讓少俠無力阻擋。她再也不覺得自己是個俠客了。
腦子里浮現出各種各樣的畫面，大多是小伙伴們一起玩耍的，她有些想念原先家里的院子和院子里的桃樹。那棵桃樹在少俠9歲時，終于奇跡般地長出了桃子，桃子個大，而且特別的甜，十分爽脆，想起時，少俠不自覺地咽了口水。少俠也一直納悶，前些年，那棵樹為什么一直沒有結果，她甚至問過奶奶，奶奶也沒給出答案。后來少俠想，那棵樹可能帶有靈性，知道主人會離別，所以特別努力地開花結果，因為吃了桃子，人們就會記得它，如果果子特別甜，人就更加不會忘記。念一棵樹，也只是念那一份甘甜。
少俠想念家里每一寸地方，院子里的小花壇，小花壇里的生蔥，生蔥每年都會開花，每次企圖摘一朵時都會爺爺叫住。對了，院子里還有一個蓄水池，少俠小時候不愛穿鞋，總愛光著腳丫子在水龍頭下沖腳，然后在院子里瘋跑一陣，只為了看留下的那一串腳印子印。有時午后的地面溫度極高，少俠跑地飛快，她總覺得自己會輕功，立馬飛到堂屋。
少俠家里一共四間房，堂屋和兩個臥室，一個偏房。說起那個偏房，它曾被租出去做幼兒園，現在想想就覺得很酷，因為學校就在自己家里，上學不用走路。幼兒園還搬來了各種玩具和秋千，放學后，少俠總愛在留在教室里玩積木，甚至有時還端著飯碗坐到秋千上去。她在很多個夜幕降臨時分，做了很多關于未來的夢，唯獨沒有夢到現在的結局。
少俠還想到了家里的廁所，那時的她還沒有衛生間這樣的概念。廁所位于地下，從院子走下樓梯就能聞到糞便的味道，自然發酵，天然形成。少俠總是蹲在兩塊石板之上，聽著蛐蛐的聲音，少俠很喜歡用力憋出一大坨屎，然后期待聽到它墜落的聲音，因為石板與糞坑大約有兩米的高度，那聲音總是特別有力量，甚至會有回聲。可是夏天就糟糕了，每次少俠去蹲坑，都能被蚊子咬一屁股的包。那包又腫又大，為了緩解痛癢，少俠還總愛用指甲在包上刻上一個十字，這招是從劉小姐那兒學來的。少俠還記得劉小姐的指甲蓋很扁平，一點也不好看，跟少俠中指的指甲蓋一樣。
現在倒好，拉屎都要坐著，萬一是重量級的屎還要被濺起一屁股的尿，少俠心里情愿被蚊子叮一屁股包。少俠不怎么喜歡這個新家，盡管它寬敞了很多，但是從她爹和劉小姐的態度上看，他們是滿意的甚至有些驕傲。這是少俠在飯桌上觀察她爹說話的表情時發現的。小孩子會把很多事情都記著，況且少俠從來不覺得自己小。
少俠想到上學時一定要翻三座溝時就哭地更厲害了。她想到了蘆葦，也想到了大勇。蘆葦總是會陪著少俠過兩個溝，所以少俠從來不會覺得那條路漫長。和蘆葦認識是在學前班，或許在幼兒園就已經認識了，但記憶太淺，少俠已經記不清了。但少俠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蘆葦時她的少年模樣。蘆葦留著很短的頭發，乍一看就是小男孩，但是蘆葦個頭比少俠高大許多，她的臉上總是有一副不屑的表情，很會打架，嘲笑男生的嘴角總是翻著白眼，嘴角拉扯上揚。蘆葦替少俠報了不少仇，尤其是少俠被欺負的時候。
蘆葦有一對雙胞胎弟弟，小蘆葦四歲左右，大約是因此，她父母也把她當作男孩養。少俠印象里，蘆葦從來沒有穿過裙子，所有的玩具都是男孩子的，玩的游戲也是男孩子的。多年后，少俠回到老家，看到蘆葦時，她依舊穿著大褲衩。只不過頭發長了，有著斜劉海，不再霸氣如初，但仍是一副大姐大的姿態。
讀書那會，少俠總愛黏著蘆葦，像個跟屁蟲一樣，蘆葦有時會表現出十分嫌棄的模樣，跺著腳甩著她的頭發說，你又想怎么樣嘛。少俠會向她撒撒嬌，蘆葦就會敗下陣來，怒氣全消，應了少俠的要求。迄今為止，少俠只對兩個人撒過嬌，除了年少時的蘆葦，那就是很后來的彭彭婷了。
記得那會和一群男生玩泥巴，蘆葦和一群男生們揉著泥巴，不一會就在地上甩出了個笑汽車形狀，少俠一開始不得要領，倒騰泥巴好半天都不見進展，急地快要哭了。一副委屈的眼神投向蘆葦。蘆葦二話不說，放下自己手中的泥巴，嘴里念叨著，怎么這么笨。隨后就幫少俠摔出個坦克來。少俠心滿意足，實際上，少俠年少時會的技能都是蘆葦教會的。在蘆葦眼里，少俠大概只有會讀書，是半個書呆子。因為蘆葦看書就頭疼，也就自然羨慕會讀書的少俠，而少俠則羨慕蘆葦會玩，各種各樣的方式玩。長大后的少俠覺得生活無趣，大概是因為再也沒人帶著她玩了。
奇怪地是，少俠明明和蘆葦一起度過了最多最快樂的時光，但現在的少俠卻無法具體地回憶出任何一件事。大概是因為當時的少俠已經把蘆葦當成生活的一種陪伴，她并沒有刻意去記錄回憶，而是把她放在了心上。少俠可以忘掉那些一起經歷的事，但她忘不掉那個人。
多年后，少俠第一次回鄉探親時，在長途汽車上十分激動，她心里有一種強烈的感應，她能見到蘆葦，她一定能見到蘆葦。感謝命運的巧合，舅舅的家和蘆葦的家在同一個小區，傍晚，大家都坐在婁底乘涼時，少俠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少俠沒有一絲害羞，沖著蘆葦跑了過去，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蘆葦還是和以前一樣酷，一副嫌棄少俠的表情，“不要一副花癡樣，好嗎？”少俠搖搖頭，驕傲地說，“不好”。
那天晚上，少俠挽著蘆葦，從山上繞著盤山公路走到了山下，蘆葦穿著夾腳拖，發出有節奏的韻律，時不時地拿起扇子大呼太熱，性格一點也沒有改變。走到山腳的公路邊，看著長江水壩，兩個人都安靜了。少俠不再聒噪，只是望著平靜的江面，保持沉默。其實，那時他們才13歲，依舊是小孩子，依舊不懂太多，或許她們懂，但是她們不知從何表達，或者不愿表達。
因為多年的默契，彼此的沉默并沒有讓她們感到尷尬。兩人不由感嘆一句，一切都變了。是的，自那之后，少俠再也沒有遇到一個短發的少女，這大概也是后來她遇到許灝時一見鐘情的原因。也是自那之后，少俠開始留意所有短發的女生，會在街上多看幾眼，會情不自禁為之所動。
少俠從來對蘆葦沒有過非分之想，她把那視作為人生最偉大的友誼之一。但后來少俠意識到自己的潛在性取向時，她有產生過一絲懷疑。少俠后來問過蘆葦，是不是喜歡女生，蘆葦沒有正面回答。至今少俠也不知道，出國前，少俠也見到了蘆葦，她特地請假從工作的地方趕回來，見了少俠一面。少俠心里有些驕傲，她知道這個朋友始終都是在乎她的。最后一次見面，蘆葦已經不再是少年模樣了，盡管她又剪回了短發，但成熟代替了青澀，少俠還是挽著蘆葦的手，黏著她，話癆地講了許多大學的事。蘆葦在一旁安靜地聽著，適時地給出回應。
最后，少俠又問了蘆葦，你喜歡女生嗎？蘆葦說任何都有可能。少俠不再多問，盡管少俠已經明確地暗示了自己是喜歡女生這件事。這一回，兩個人都沒有一同感嘆一切都變了，因為這種變化和差距不言而喻。少俠在搬家后的那個臺風天里寫了一封信給蘆葦，她不知道怎么寄出去，所以寫完就撕碎仍在了窗外，少俠還天真地望著滿天的碎片，一臉真誠地對天空說，希望你能把這份思念帶給蘆葦。這份想念在三年后才實現。另外一封是在第二次回鄉探親時，少俠和蘆葦晚上一起睡了，她們坐在陽臺的欄桿上看星星，還玩了撲克，直到少俠把蘆葦折騰地哈欠連天，少俠才肯答應睡去。那一晚，少俠摟著蘆葦，睡地十分香甜，盡管蘆葦依舊一臉嫌棄的模樣。
現在的蘆葦過地很好，有著工作，會時有抱怨，不再囂張，被磨平了棱角，但她還是少俠見過最酷的女孩子。俠客女有一天也會隱退江湖，但少俠只會重出江湖。
現在的少俠對于短發女生的好感只增不減，在后來的一段時期里，少俠也成為了自己喜歡的模樣。少俠曾言短發女子是這一生的弱點，只因曾有個人帶給她太多回憶，埋下的種子遲早有一天會發芽長大。
少俠仍然記得第一次聽到從別人口中叫出“蘆葦”名字時的心動。她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人。
少俠和蘆葦之間沒有愛，只有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