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北方人。三十有六 ?,已婚人士。個高,膚色黝黑 ,一副結實的身體下現著一顆浪蕩不羈的心 。眼睛里長年隱著一層淡淡血色紅,見到年輕姑娘自發的帶著閃光燈。灰鴿般的瞳孔里一團火,熊熊燃燒 。
正巧老田的幾個朋友商量著合買幾輛大巴專跑s市到同里的長途。老于一聽立馬插上一腳。他心里盤算著,工作多閑啊,還有女人看,值了。
老田嘴巴是實打實的能說會道,胡吹海喝。從北方的一個小城市到同里467分鐘的車程生生被他演變成一個人的脫口秀,周圍還自備笑聲一片。
老田也真是勾搭女人的高手。 一個準備訂婚的姑娘, 愣是半路下來跟著老魚進了一家賓館。
偶爾老田晃過來,總有那么幾個小年輕湊上去,老田,老田傳授下經驗嘛。老田卻總一本正經的說,去,天機,不可言傳也。
老田真不差錢。
可是老田這人就還真是過日子的好手。用北方小城市的話說賊摳。請人吃飯總愛領著人到附近小區附近的小飯館里一坐,隨便燒上五六個菜,來上幾瓶啤酒便算是請客了。一邊吃一邊吧嗒著嘴咪嘞著眼說,都多吃點。不吃浪費 。一桌人六個人除了老田,似有股什么氣流瞬間噎在胸口。愣愣的。一桌人嘴上哈哈打著玩笑,心里算是罵死這個老田了。一桌人酒足飯飽自是抬腳想走。單剩老田自顧自火似般眼睛掃視了桌上的菜,一臉內急的模樣。于是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愣是把盤子里的菜從頭撿到尾悠悠的填到肚子里。走時老田還叮囑著風騷的徐娘半老的老板娘打包。老田眨巴著眼說,浪費了可惜。眼睛卻只癡癡的盯著人家老板娘肥碩的屁股去。
一日車廂里無乘客。老田,瘦瘦的戴著個邊框眼睛的司機小馬,兩人。車廂里播放著楊宗偉的《紅塵來去一場夢》,循環模式。老田靠著窗戶,幽幽的吐出一口煙圈,那絲絲煙圈在空中旋轉再一點點隱沒。眼睛遙望遠方,緩緩的突出一句,你說,我要不要送禮物呢,送了吧,心疼。畢竟她媽的還沒睡上。旁邊不無羨慕的說,那就等睡了再送。老田突然正坐起來,眼睛睜大,這睡了吧,我就更不想送了。
說起老田,年輕時其實挺癡情的一個男生。高中那會兒桀驁不馴愛自由一不留神愛上了隔壁班一個總帶著幅厚厚眼鏡扎馬尾辮的女孩。女孩皮膚白的跟個面團似的,老田總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里想象著他白的跟個面團的身體躺在他的身邊,嬌喘吁吁。自己不爭氣的身體就跟個烤箱里鮮嫩的烤豬似的,渾身滾燙。沉迷。淪陷。第二天醒來,一地的揉皺的紙巾。
第二天,老田照樣死皮賴臉的貼上去,攔著女孩的去路。扯她的頭發,惹她豎眉。在女孩經過的路上引著一群男生起哄。看著她羞紅的臉慌亂跑開心里莫名興奮。
終于在一個月朗星稀的夏日,他在校門口不遠處攔住匆匆行走的她,豁開一般,我喜歡你。夜間中,老田的臉從未有過的凝重。女孩愣了半天,什么話也沒說,粉白臉漲的通紅,然后慌亂跑開。扎起的馬尾與夜色中上蹦下跳,直至成了一個點。
年少的老田失戀了。在那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從那以后老田學會了抽煙、喝酒、打架。打起架來,外套一丟,面無表情,掄起酒瓶就上。也從那個時候,老田一不留神就從處男變成了個男人。那天喝了點酒跟著幾個家里的兄弟進了洗浴中心。老田打架是一手,但找姑娘還是頭一回,難免緊張。進來招呼的是個披卷發的畫著濃妝的年紀消長的女人。二十三四的模樣。一條緊緊包裹身體的黑色吊帶裙。嘴角下唇隱隱現著褐色暖痣,微微散著些神秘。女人瞇著眼嘴角似笑非笑盯著站在床邊的略顯緊張的老于說,放輕松些。老田只聽得見自己心臟突突的跳個不停似乎要從皮膚里逃脫一般。女人一邊看他,一邊抓起他的手伸向自己的裙子里的那對鼓囊囊的神秘物種去。老田一觸摸到女人的柔軟的胸部,身體里的血液瞬間倒流,凝固。轉而又快速流動,渾身一陣麻酥。老田年輕的血液哪兒受得了這般挑逗,飛速扭轉過來在女人身上胡亂一陣沉醉。
二十分鐘后,老田垂頭喪氣的從房間出來了。像個極度受傷的孩子。
里面發生了什么,老田一直緘口不語。
那年熾熱驕陽,高考將至。年少的老田就再也不愿回到學校了。
奇了怪了,老田似轉了性般。常見他叼著個煙一副痞痞模樣摟著個模樣秀氣的女生往來往去。常會換不同的女生,再或者年紀長點的女生。常引得同齡懷春少男一陣艷羨。
多年以后的凌晨的一個飯桌上。喝高的老田坐于我們這群同學中間吐著煙圈,罵了聲,那娘們往我身上一坐。媽的,我就軟了。
引得一桌子的光著膀的男人一陣亂笑。
老田在而立那一天穿著條大褲衩坐于桌前翻看著過了期的本地報紙。窗外陽光和煦溫暖,空氣中彌漫著夏日晨露的芳香味道。老田漫不經心的翻過報紙反面,一篇不長的新聞報導吸引了他。表情一如那個年少季節攔住扎馬尾姑娘表白的那般凝重,良久。他拍拍裸露于空氣中的大腿,興奮的站了起來,汲拉著拖鞋翻找著手機。
他打給了這家報社。
他生平中做了唯獨一件好事。資助了這個貧苦好學的高中生。這一資助竟是六個年輪。寄出的匯款單足足有實落落的一小沓了。這些存單被老田小心的放在一個舊的鐵盒里藏于電視柜的最底下一層。老田有時在心里也會忍不住罵上幾句,這個龜孩子,也不知寫上幾封信過來感謝下。但轉后每個月還是給人孩子匯過去,竟也成了一種習慣。
老田做什么事,老田媳婦很少過問。農家女人,沉默,和氣。一輩子的青春年華就在丈夫、兒子身上了。老田有的時候也會內疚,愧對這個一直默默不語眼神憂傷的女人。但他總沒能好好消停幾天,不安定的因子又在心底徘徊著,一下又一下。
后來,老田還是病了。人整一瘦了一圈。像脫了水的悍馬,虛虛的。聽說,他兩個腎玩散了。我們這幫朋友聽了倒也不覺得太過吃驚。只是到覺得這下該安份了些了吧。誰知,熟悉他的常悶著頭總不愛搭理人的老馬倒是不屑又極鄙夷的說,你可知啊。他住院沒幾天就把同一病房的隔壁老頭家常去送飯的女兒給睡了!
這下換我們這群人震驚了。我操,都虛成那樣了,還不耽誤啊。
老田還是出事了。那一個落葉紛飛的午后,老田穿著個寬大黑色外套,仍然的黝黑,臉卻浮腫了些,似是瞬間長胖了不少,但身形卻消瘦的很。他乘著媳婦回家拿換洗衣物的空檔偷偷從病房溜了出來。他攔了輛出租,出租車在空曠的街道飛奔起來,揚起片片枯黃的落葉。
下了車,老田徑直走向了隱于茂密樹從后面的一家賓館。門前停著幾輛車。大廳前一個年輕姑娘低著頭擺弄手里的鉛筆,聽著進來的腳步聲,半天才緩緩地抬頭,盯著老田幾秒后一臉笑容。老田一改往日調笑狀態拿了房卡,直奔二樓最左邊的房間。進了房的老田脫去外套,隨手掛在門邊的衣架上。
老田看著浴室間鏡子里的自己。憔悴、疲憊,眼角不知何時悄然爬上的皺紋,心中一陣酸痛。他想起了媳婦,那個無怨無悔任跟著自己的唯一的女人眼淚唰的掉了下來。他掬了把清水在臉上,搖了搖頭,拎起外套欲走出這門。此時死一般沉靜的房間一陣電話鈴響,刺耳。老田往房間里座機的方向望了一眼,打開了門。
就在老田打開門的那一剎那,他看到了一個類似啤酒瓶的東西重重地掄向了自己的腦袋。血瞬間流了出來,順著頭發滑到了他的臉上,灌進了他裸露的肌膚上。冰涼,虛渺。他看到了一群陌生面部憤怒的男人圍著自己。而后老田漸漸失去了意識,重重的倒了下去。
后來再見老田,身上手上插滿了針管。像是條被烈日暴曬下的魚,沒了生氣。
想起了他時常反復聽的那首歌“紅塵來呀來,去呀去也空,日落向西來月向東。真情難填埋無情洞。紅塵來呀來去呀去,都是一場夢”不禁一陣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