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為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鄭爽睡得迷迷糊糊,耳朵邊忽然響起幾聲奇怪的聲音,深更半夜,這是啥聲音?她睜開眼睛,黑暗中,丈夫斜倚在床頭,手里攥著手機,屏幕亮著,人卻是鼾聲如雷。顯然,丈夫正在跟人聊著天,奇怪的聲音就是從手機里傳出來的,丈夫把自己給聊睡著了。
丈夫晚上有飯局,喝了酒,雖然沒爛醉,卻也醉意朦朧。丈夫喝酒是工作需要,這點鄭爽很理解。鄭爽拿過丈夫手里的手機,想幫著放在床頭柜上。結婚二十多年,她從來沒看過丈夫的手機,沒有追究過丈夫的行蹤。并非他對丈夫有多信任,而是在她的認知里,壓根沒有婚姻中要對另一半多個心眼那根弦。
鄭爽拿著手機,隨意一瞥,發現手機在聊天界面上,就順手點開看了一眼。奇怪的是,這個聊天很特別,兩個聊天人用一摸一樣的微信頭像,而且只有兩個微信好友。她有點莫名其妙,索性拿著手機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翻看起來。
對方沒有微信名,丈夫也沒有微信名。沒有微信名怎么注冊成功的?鄭爽百思不得其解。鄭爽知道丈夫有兩部手機,看來這部手機是兩人聊天的專用機。鄭爽從最后一條聊天倒著朝前翻,發現他們每天都在聊,而且多半在深更半夜。今天的聊天停頓在凌晨一點四十分。最后一條聊天記錄是:少喝點酒,你心臟不好。倒數第二條聊天記錄是:老錢太能勸酒,不喝不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錢是丈夫單位管后勤的,交際廣,特別愛喝酒,尤其愛勸酒,鄭爽跟著丈夫一同赴過老錢組織的飯局,領教過老錢勸酒的執著。丈夫用這么熟絡的稱呼跟對方提起老錢,看來這人應該是圈子里的人。不是圈子里的人,起碼是熟悉丈夫圈子的熟人。再往前翻,是昨晚凌晨一點發的信息,丈夫告訴對方,他跟表哥表嫂和**到關山牧場避暑,兩日游,晚上住在牧場的蒙古包里。他跟表哥住一間,**和表嫂住一間。鄭爽看見自己的名字用星號代替,心里又氣又想笑。丈夫不在對方面前直接說她的名字,說明對方是知道她這個人的,是有顧慮還是不屑?直到這時,鄭爽都沒有意識到丈夫有可能出軌了。
鄭爽繼續往前翻。三天前,下午兩點丈夫發給對方一條信息:今天有雨,你帶傘了嗎?對方回復:沒帶,出門太陽紅彤彤地在頭頂照著,誰想到會下雨。丈夫發:你在地鐵口等著,我去接你。鄭爽看到這里,心里一震。他們住的城市,是縣級市,沒有地鐵。丈夫開車五十公里去省城地鐵口接對方,可見對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鄭爽看了看時間,那個時候,她也在省城,是去看病的。從醫院出來,遇到瓢潑大雨,都沒舍得叫丈夫接她,而是回到醫院大廳避雨。她去省城看病,丈夫是知道的,難道沒想到接她?
繼續朝前翻,鄭爽看到了令她頭皮發麻的字眼,對方稱她丈夫老公,她丈夫稱對方老婆。
接著,鄭爽抓住了實錘,是兩張互相發給對方的裸照。鄭爽眼前發黑,一股血涌到頭頂。她搖搖頭,按住太陽穴,使自己清醒。她瞄了一眼對方的裸照,四十多歲,留著短發,腫眼泡,單眼皮,塌鼻梁,厚嘴唇,壯碩,皮膚松弛。鄭爽把嘴一撇,心想,這個女人也太自信了,沒我長得好看,也不年輕,這不是在故意惡心我呢。鄭爽頭腦還算清醒,想著要把兩張裸照翻拍到自己手機上,作為證據。結果,手機啟動了屏保,跳到首頁,她看不見聊天內容了。
鄭爽試著輸入幾個密碼,女兒的生日,丈夫的生日,她的生日,都不對。她走到臥室,丈夫睡得正酣,她小心捉起丈夫的右手,從大拇指起,五個指頭挨個按指紋解鎖,沒反應。又捉起丈夫左手,又是五個指頭挨個按指紋解鎖,還是沒反應。
鄭爽確定,丈夫出軌了。出軌兩個字出現在她腦海里,她的心咕咚一聲掉入無底深淵,她使勁搖搖腦袋,跟自己說,不可能,壓根不可能。丈夫睡得很香,鼾聲忽高忽低。想到丈夫睡在她身邊,卻跟另一個女人愛得死去活來,無視她的存在,她就覺得悲哀。丈夫是不是太欺負人了?
鄭爽再次來到客廳,關了燈,坐在沙發上。她腦子很亂,耳朵里有無數個蜜蜂在嗡嗡叫,她強迫自己冷靜,她要在黑暗中捋清思緒。她想起來她回來休探親假的第二天,在菜市場買菜,碰見一個熟人,熟人拉著她的手,夸她越來越漂亮,氣質好,身材苗條,五官還是那么的精致,一點不像五十多歲。鄭爽年輕時因為皮膚粗糙,暗沉,并不顯得有多好看,中年后,五官忽然耐看起來。瓜子臉,細眉毛,丹鳳眼,鼻子翹著,嘴巴小巧。這么大年齡被人夸好看,而且還是同性,同齡人,鄭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鄭爽跟這人平常并無多少交往,她喜靜,不喜歡跟人有親密舉動。再說這么熱的天,被對方一雙汗津津的胖手緊緊握著,她是護士,有潔癖,感覺渾身不舒服。鄭爽抽回自己的手,想著趕緊買好菜回家去。那人并不罷休,她抽回右手,就又握住了她的左手。那人左右看看,把嘴巴對著她的耳朵眼,小聲說,董鵬外面有人!鄭爽又氣又惱,快速抽回手,菜也不買了,匆匆朝家走。她想著那人是在嫉妒丈夫,故意在她跟前挑撥離間。那人的丈夫跟她丈夫是大學同學,畢業后在同一系統就職,她丈夫始終壓著那人丈夫一頭。三年前,她丈夫升任教育局副局長,而那人的丈夫好多年都在副科長位置上原地踏步,直到去年,科長前面才把副字拿掉。
鄭爽神經大條,回到家,就把那人的話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現在看來,她可真傻。丈夫有了外遇,天下人都知道了,只有她這個當事人不知道。她悲哀地想。
三十天探親假,很快就剩下了一個星期,鄭爽在手機上訂下高鐵票。白天剛訂好票,晚上就得知丈夫出軌,這是不是老天都看不過眼,在幫她這個老實人。
鄭爽是遠嫁,她跟董鵬是朋友介紹認識。朋友先跟董鵬做同事,后又跟鄭爽做同事,兩邊都比較了解。覺得他倆都是好人,急于促成兩個好人喜結良緣,所以在兩邊盡力美言。那時候兩人年紀都大了,互相通信了兩個月,第三個月見面。鄭爽回家特意繞道,來到董鵬的城市,董鵬怕認不準鄭爽,在火車站出站口,舉著寫著鄭爽名字的牌子,接的鄭爽。
董鵬剛失戀,鄭爽是初戀。兩個大齡青年,基于對介紹人的信任,對對方印象都不錯,想著很快地組建個家庭,毫無懸念地奔著結婚的目的而去。
鄭爽在董鵬的城市住了三天,見了未來公婆。董鵬隨后跟著鄭爽去了鄭爽老家,見了未來岳父母。剛好是暑假,董鵬又跟著鄭爽來到鄭爽工作的城市,住了一個月。不久兩人奉子成婚。
也許因為是奉子成婚,結婚時鄭爽沒有要彩禮,也沒有要婚禮,董鵬這邊只是叫了幾個親戚朋友坐在一起吃了個飯。由于路途遙遠,鄭爽那邊沒來一個親戚朋友。
鄭爽坐在黑暗中,一晚上沒合眼,她想了很多。結婚那會兩人口袋里很干凈,因著沒要彩禮,鄭爽不好意思要娘家的陪嫁。婚房也是湊合,沒在外面租房,是董鵬學校一間兩人間的單身宿舍。董鵬給單人床靠墻一面加了一條二十公分的木板,底下用磚頭支著,把單人床變成了一米二寬的母子床。幸虧兩人那時候不胖,也不覺得擁擠。同屋住的那個老師,也是單身,沒計較鄭爽鳩占鵲巢,把房子讓給他倆,自己在學校打游擊,逢著哪個宿舍空著,就去湊合一晚。鄭爽只有一個月婚假,想到北京或者上海旅游一圈,算是度蜜月,跟人說起就說是旅行結婚。董鵬不同意,說北京上海人多,擠擠挨挨撞了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辦。鄭爽知道董鵬怕花錢,心有怨言,嘴上又說不出口。
婚后他倆一直是異地。鄭爽在五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的綜合醫院當護士。住在單位集體宿舍,董鵬去探親,舍不得住旅館,也是鄭爽找科室男同事在集體宿舍湊合一晚。后來有了孩子,為了董鵬探親方便,才在外面租了一間民房。鄭爽上的是初中專,護理專業,運氣好,畢業那年被這家新成立的綜合醫院一鍋端,全部入職。
鄭爽父母勸鄭爽調到董鵬所在的城市,鄭爽也想跟丈夫在一起,她一個人帶孩子,上班,根本就忙不過來。可是他們沒有人脈,沒有錢,夫妻團聚只敢在心里想一想。后來,董鵬有能力了,兩人調到一起的心卻淡了。女兒上了大學,鄭爽覺得一個人過也挺好,她喜靜,不想做飯了吃食堂,想做飯了做一口,自在。董鵬自理能力也很強,他兄弟四個,他媽從小把他當女兒使喚,洗衣做飯不在話下。
董鵬被尿憋醒,他沒開燈,摸黑閉著眼睛去臥室里的衛生間解手,撒了尿也不沖,又閉著眼睛回到床上躺下,他太瞌睡了,鼾聲隨之響起。
鄭爽聽到臥室里有響動,想著是董鵬起夜。如果發現她不在床上,肯定會到客廳找她,趕緊在心里編輯好要說的話,她一向不強勢,這次她要先發制人。結果,董鵬并沒到客廳來,是董鵬沒發現她不在旁邊,還是故意裝作沒發現?鄭爽委屈得眼圈發酸,眼淚流了下來。
天終于亮了。董鵬睡醒了。他坐起來,第一時間是找手機,沒在床頭柜上發現自己的兩部同型號同款式手機,就跳下床到搭在衣帽架上的褲子口袋里摸,只摸到了一部,另一部沒摸到。雖然兩部手機一摸一樣,是雙胞胎,雙胞胎在外人眼里分不清誰是誰,自家父母可是閉著眼睛都能分辯出來。他心里咯噔一下,隱約想起他在睡覺前還在用那部手機聊天的。他趕緊蹲下身,在床底下找,沒有。在床頭柜和床之間空隙找,也沒有。用手在褥子和床頭之間的縫隙來回摸,還是沒有。他心里閃過一個念頭,莫非在鄭爽手里?他告訴自己沉住氣,不能心虛,一旦露出怯意,就被動了。他決定干脆不找了。董鵬有早起的習慣,他走出臥室,看見鄭爽并沒在廚房,而是坐在沙發上,眼圈發黑,一看就沒休息好,手里攥著他的手機。他頭皮一陣發麻,心想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鄭爽沉不住氣,舉著手機,問,請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董鵬知道瞞不過去了,索性就承認了。說,你都看到了,就是那么回事。
鄭爽絕望了。董鵬連掩飾都不掩飾,看來是鐵了心不要這個家了。她看著董鵬,覺得他是那么的陌生。
董鵬掃一眼餐桌,是空的,鄭爽用不做早餐作為對他的懲罰,在他意料之中。他換衣服穿鞋,準備上班路上順便吃早點。
鄭爽見丈夫想溜之大吉,一個箭步沖向門廳,展開胳膊攔住丈夫。帶著哭腔說,沒說清,別想上班!董鵬干脆說,就是你心里想的那樣,你看著辦吧。這句話把鄭爽推到墻角,她直愣愣地看著丈夫。她是下了決心要好好地吵一架的,結婚二十多年,兩人沒有大聲吵過架,并不是沒有矛盾,其實是矛盾不斷,一旦有矛盾就采取冷戰,是他倆的相處模式。過了一會,鄭爽囁嚅著問,她是誰?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在哪個單位上班?董鵬心里想笑,完全是小學生思維嘛,一點智慧都沒有。
怎么?你查戶口?董鵬色厲內荏地說。
我沒有別的要求,丈夫出軌,做妻子的想知道對方的情況不為過吧。鄭爽真是厚道女人,都這個時候了,也沒把小三兩字說出口,還是禮貌地稱之為對方。
董鵬當然不能如實回答鄭爽,他鐵青著臉,盯著地面,一言不發。
鄭爽看著丈夫,即使生氣,她眼神里也沒有我用刀殺了你都不解恨的煞氣。鄭爽苦口婆心地說,你想想,咱們以前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現在好容易日子好過了些,你怎么不珍惜呢。董鵬沒說話,繼續低著頭看著地面。
再說了,你能有今天,太不容易了,你難道要舍棄這一切嗎?
你不為自己想,你也為女兒想,女兒馬上要找對象,傳出去誰家男孩愿意娶她?
董鵬在教育系統就職,以往都是他教育別人,反過來被人教育,他怎能忍受。他一腳把拖鞋踢得老遠,咬牙切齒地說,我就這樣,你能把我怎么樣,我還要私奔呢,他媽的事業,前途算個屁!鄭爽瞪大眼睛,看著丈夫,仿佛不認識。她心如死灰。丈夫出軌出得理直氣壯,哪里來的膽量,她到底哪里做錯了?她下意識捏緊手機,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到了這一步,手機就是丈夫的七寸,她只要拿著手機,就拿捏住了丈夫的七寸。
董鵬并沒朝鄭爽要手機,換了鞋,開了門走了。
鄭爽冷靜下來,再次試著打開手機。她跟很多中年女人一樣,對電子產品不那么精通,工作中也很少用到手機里的應用程序。她拿著自己的手機,想試著撥打這部手機,但是又拿不準這部手機里是丈夫哪張卡,萬一撥到丈夫拿走的那一部手機上呢,這個時候她不想跟丈夫說話。
中午,董鵬準備回家,以往他中午都是在單位吃飯。他拿不準鄭爽會用什么樣的方式處理這件事。結婚二十多年,可以說他是不了解妻子的。妻子看起來懦弱,也不是伶牙俐齒的人。可是,妻子另一方面很固執,而且到了頑固的地步。心里一旦認定了某一件事,跟誰都不商量,就會不管不顧,一條道走到黑,簡直是死不悔改。他嘴上說讓妻子愛咋咋地,心里其實是沒底的,萬一妻子跑到單位去鬧得滿城風雨,他努力得到的這一切,就會毀于一旦。他嘴上強硬,心里還是愛惜自己的羽毛。
董鵬火急火燎地朝家趕。用鑰匙開了門,鄭爽還坐在沙發上,手里握著他的手機,也許妻子一上午都沒挪窩。他心里浮上一絲愧疚,面上還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鄭爽看他一眼,坐著沒動。
他在沙發對面椅子上坐下來。鄭爽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說,我的手機你敞開看,我把密碼告訴你。董鵬說,我看你手機干啥,我不想看。
鄭爽說,可是我想看你手機。你把密碼告訴我。董鵬火冒三丈,提高聲音說,不可能!鄭爽說,不看手機也可以,你告訴我,對方是哪里人?干什么工作的?董鵬低著頭思忖了一會,覺得不告鄭爽,鄭爽不會善罷甘休。再說了,他跟那女人只是聊天朋友,并沒有發生實質性行為。
董鵬看著自己的腳面,以免碰上妻子的眼神。順著妻子的稱呼說,對方生活在另一座城市,到單位推銷教學資料認識的。鄭爽問,交往有多久了?半年。董鵬說。
鄭爽不信。董鵬說,你不信我沒辦法,我說的是實話。
鄭爽說,她找你還不是想利用你。現在的女人,勢利得很,看你有用,就朝你身上撲,不要臉!董鵬聽到鄭爽罵那個女人,罵女人就等于罵他,他不愿意了,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委屈萬分。我一天到晚這么辛苦為了啥,還不是為了你跟女兒有個好的生活。鄭爽說,既然那么辛苦,還有時間和精力找情人。董鵬聽見情人兩字,兩眼冒火。他心里不承認他找的是情人,他只是想找個能說上話的一個人,一個傾訴對象。
鄭爽豁出去了,她不吐不快,繼續說,那個人的照片我看見了,要長相,沒我好看。要年齡,也不年輕了。我實在是想不通,你堂堂一介副局長,怎么淪落到這個地步?
也許說到了董鵬的要害,他沒說話,眼里的火苗漸漸灰暗。這是他第一次婚外戀,沒有應對的經驗。可是他有為官的經驗,知道怎么處理應急事件。這時候,他不能否定鄭爽的觀點,也不能肯定鄭爽的觀點。如論怎樣回答,都會落入鄭爽的圈套。他在心里說,人家比你善解人意,比你溫柔,比你有文化。
鄭爽突然感覺很累,她不想跟董鵬說話了,起身來到臥室,反鎖了臥室門,躺到床上。
手機還在鄭爽手里,董鵬也不敢要回,他要裝作若無其事,否則鄭爽朝他要密碼,里面可是有辣眼睛的內容,想到那些聊天內容,董鵬臉紅心跳了一下。
董鵬躺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他有午睡的習慣。心里有事,他根本就睡不著,索性起來,出去吃午飯去了。
下午下了班,董鵬沒去應酬。以往他的應酬很多,有幾撥同僚打電話說晚上喝酒,都被他推辭掉了。
鄭爽晚飯照例沒做,躺在床上,手里死死地攥著董鵬的手機。董鵬進屋沒看見鄭爽,餐桌上空空如也,平常他回家,餐桌上都有他愛吃的飯菜,即使他有應酬,晚飯照樣豐盛。他知道他這次是徹底傷透了妻子的心。董鵬心里有點害怕,鄭爽平時是遲鈍,遲鈍的人一旦覺醒,那是很可怕的。他推開臥室門,鄭爽面向墻壁,一動不動地躺著。
鄭爽不會想不開走了極端吧?他趕緊用手在鄭爽鼻子前試了試,還好,有呼吸。
董鵬以退為進,告訴鄭爽另一部手機的密碼。鄭爽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接過董鵬遞過來的手機,試著輸了密碼,打開了。
屏幕打開,并不能直接進入微信,還要輸密碼,董鵬又告訴了鄭爽密碼,微信打開了。鄭爽把微信好友翻了個底朝天,并沒發現哪個好友可疑。她心里明白了,董鵬把里面的內容凈化過了才讓她看的。她點擊通信錄,結果要撥打電話的話,還要輸密碼。她又試著點擊短信功能,又遇到了輸密碼這道攔路虎。
鄭爽生氣地把手機朝床上一扔,說,都成了新聞了,一部手機四道密碼,也不嫌麻煩。董鵬解釋說,我也不知道有這么多密碼,手機買回來就這么多設置。董鵬干脆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摘個干干凈凈。鄭爽雖然心里不服,嘴上卻是反駁不出什么來。董鵬趁機想拿回手機,卻被鄭爽搶了先。鄭爽一把把手機撈到手里,按開機密碼,打開京東購物,點開購物記錄,一一查看詳情。董鵬的臉色明顯綠了,又不能從鄭爽手里奪手機,那樣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鄭爽發現一筆買表記錄,仔細一看,是一塊女式手表,鍍金,五千三百八十塊。購買日期是自己的結婚紀念日。可是這塊表并不是送給自己的。丈夫在自己的結婚紀念日里,給別的女人買金表,用意已經很明顯了。她怒火中燒,死死地看著丈夫。董鵬解釋說,時間純粹是巧合。鄭爽問,送給誰的?董鵬說,去年的事情了,我順嘴給人家介紹了一單生意,人家過意不去,給他提了點成。他更過意不去,就拿提成買了一塊表,算是把提成退回去了。鄭爽說,哄鬼去,行賄受賄同罪,你不是一向都是堅持原則的,什么人讓你放棄了原則?
鄭爽一時給氣糊涂了,忘記查看收貨人信息,而是繼續往下翻,又看見董鵬購買了一套雅斯蘭黛護膚品。不用說,又是送給女人的。他們結婚二十多年,董鵬從來沒送過她首飾,護膚品,就連給她買一件衣服,都沒超過二百塊錢。董鵬趁鄭爽不注意,迅速從鄭爽手里拿過手機,如果鄭爽知道了收貨人信息,那就糟糕了。
鄭爽完全麻木了,任憑董鵬從她手里拿走手機,呆呆地坐著。很久,才用雙手蒙在臉上,嚶嚶哭了起來。董鵬把手機朝口袋里一揣,出去了。
董鵬走了很久,鄭爽才冷靜下來,還好,另一部手機還在自己手里,她把手機緊緊地攥住,生怕一松手,手機飛走了。
明天鄭爽就要返回單位了。晚上下班前,她忽然想到董鵬單位去一趟,冥冥之中她覺得單位里應該有她不知道的證據。單位跟家屬院隔了兩站地,鄭爽走著去。剛進單位,迎面碰見董鵬的學生小楊,鄭爽把頭一低想走過去。小楊熱情地叫住她,問她啥時候回來的?鄭爽只好站住跟他寒暄。小楊,你怎么在這里?小楊說,我上學期調到基教科,不在一線教學了。鄭爽心里一沉,想著小楊跟丈夫成了同事,丈夫外面有人他會不會有所耳聞?鄭爽不敢看小楊的眼睛,怕小楊嘲笑她。小楊說,你找董局長吧,我領你去。鄭爽說,不用了,你忙你的,我自己去。小楊不由分說在前邊帶路,把鄭爽送到董鵬辦公室。董鵬看見鄭爽跟小楊一起進來,心里泛起嘀咕,這倆人怎么湊在一起了。小楊很識趣,解釋說,在院子里碰見師母,順便送過來。董鵬點頭表示知道了,揮手讓小楊走,小楊就告辭了。
董鵬看見鄭爽,心里咯噔一下,莫非鄭爽到單位撒潑來了?鄭爽看見董鵬,倒是和顏悅色,說,午睡的時間有點長,頭有點暈,想著散步順便到單位接你回家。董鵬在心里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是想監督我吧。把鄭爽讓到沙發上坐下,客氣地給老婆倒了一杯水遞過去。
董鵬不知道說些什么,怕一句話說不好引起鄭爽心中的怒火。他拿過傳達室下午送來的一沓報紙和雜志,坐在沙發上整理起來。鄭爽把屁股挪到董鵬跟前,幫著一起整理。報紙雜志中夾著一封信,牛皮紙封面,信封上貼著一張白色紙條,打印著某教育局董鵬副局長收。
董鵬一看,想著是哪個推銷員寄來的信,他分管教育局業務,經常收到這類信件,只當是又在推銷什么產品。
鄭爽眼尖,拿過信,撕開,里面有兩頁紙,也是打印的。
親愛的老公,你好!
請允許我最后一次這樣稱呼你。一個星期了,整整七天,你沒有一點音訊,我知道,是到我們分手的時候了。
……
半年了,我們的稱呼從局長,哥哥,到老公,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
那天晚上,我們喝了整整一瓶白酒,兩人都有些醉了,我們開懷大笑,笑得那么開心,一直笑到天亮,一點都不瞌睡。那時候,我們約定,不做破壞雙方家庭的事。如果一旦不聯系,就是對方另一半知道了,那么我們的聯系就自動中斷。
我知道是時候跟你說再見了。八月份,教育部頒布了新政策,不允許我們這類機構存在了。大軍也入了大學,我決定回到那個名義上的丈夫身邊,他畢竟是大軍的爸爸。
永別了!老公。
落款:老婆。
董鵬手上整理著報紙雜志,眼睛觀察著鄭爽的面部表情。他忽然有個預感,信是她來的。
鄭爽眼睛久久落在老婆兩個字上。她腦子短路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她跟董鵬說,這封信我要留下。
董鵬說,你留下可以,但是,我是收信人,我有權利知道信的內容。鄭爽把信遞給董鵬,董鵬拿著信走向辦公桌,鄭爽緊張的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跟了過去。董鵬瞪她一眼,似乎在說,這是我的辦公室,你最好對我放尊重點!鄭爽心里不服,回董鵬一個白眼,沒再往前走,站在董鵬對面,身體前傾,兩只手搭在辦公桌上,做好隨時搶奪董鵬手里的信的準備。董鵬表情嚴肅,坐在椅子上,看起信來。鄭爽眼不眨地觀察著董鵬的反應,董鵬心里五味雜陳,臉上并未表露。他看的很仔細。在鄭爽看來那是在慢慢品咂,心里涌起一股怒火。董鵬終于看完了信,滿頁紙他只看到了三個字: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么樣,他也不甘心。
鄭爽怕董鵬毀了信,毀了信就等于毀了證據,她死死地盯著董鵬的手,董鵬一看完,她就伸手拿信。
董鵬大方地把信還給鄭爽,這封信替他解釋了一切,他沒看錯人,這一場愛,值得。一絲委屈從心中升起,他呼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幾乎是吼著說,結婚二十多年,你作為妻子,盡到了做妻子的責任了嗎?你關心過我嗎?我每次去你那里探親,走的時候你從來沒送過我。你來我這里探親,我哪件事做的不周到,你來我去車站接你,你走我去車站送你。平常你要么不打電話,一打電話就是抱怨。電話內容就兩點:一要錢,二要買房。一句話不合你意就撂電話。動不動就冷戰。擱哪個男人能受得了!
鄭爽沒說話,董鵬口里這種抱怨她聽得多了去了,耳朵都起繭子了。世間多怨婦,而你就是怨男。你現在純粹是給自己出軌找借口,她懶得回答。她把信折疊起來,裝進信封。事實是清楚了,可是,她那么信任丈夫,丈夫卻精神出軌,出軌的還這么理直氣壯,而且把責任推到她身上。她氣憤難耐,看著董鵬,在心里說,難道你不應該給我說一聲對不起嗎?董鵬臉色鐵青,等著鄭爽回答他。鄭爽收回眼光,目前最主要的是保護好這封信,這是鐵證。鄭爽沒拿提包,她把信仔細地折疊成一小塊,裝在褲兜里,不放心,又用手壓了壓。看看地面,又抬眼看看董鵬,等待董鵬對她說,對不起,我錯了!董鵬并不看她,而是朝椅子上咕咚一聲坐下去,碩大的身子朝椅背上一靠,兩只肥胖的手交叉著放在將軍肚上,兩條腿朝前伸展開去,那表情似乎在說,該你給我說對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