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題記】 童年是人一生最美好的時光,無憂無慮, 天真無邪,童言無忌,無所猜忌,無勾心斗角。我的童年只有快樂永遠伴隨我的左右,有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無限疼愛,有兩個姐姐的百般呵護與擔待,同學們的關心幫助,老師們的器重,每每回憶到小時候,心里有說不盡的甜蜜。在童年有好多趣事值得回憶,我把最有趣的幾件記錄下來,作為永久的回憶。
? ? ? ? (一)數雞蛋
? ? ? 那一年,我上一年級,二姐上四年級。正月十三,眼看要開學了,我和姐姐的學費沒著落,我們姐妹倆商量著,用奶奶和母親積攢的雞蛋換錢,交每人五毛錢的學費。我和姐姐將放在炕桌下的架板上的席兜拿過來,把雞蛋放在鋪著花被上數,一共數了三十二個。把我們倆高興得,二姐說給咱倆交過學費還能給家里買三斤鹽,二斤煤油(點燈照亮用),一包火柴,夠一家人一個月用了。我們邊高興著邊把雞蛋放回席兜里,我剛好在桌子旁邊站著,姐姐把席兜順手接給我讓我放回原處,我手還沒抓穩,姐姐就松手了,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 ? 這時母親收拾完廚房走進來了,我倆知道大事不好,畢竟二姐大也反應快,拔腿就從母親身邊躥出去了,我就嚇哭了站在腳地,母親朝我頭上抽了一巴掌,然后跑到院里順手拿起一根小木棍,去追趕逃之夭夭的二姐,我一個勁的在院子里哭,母親看著二姐跑得無影無蹤,我又在院子哭個不停,她也抹著淚拉過我摟在懷里,給我擦了眼淚。她拿了個碗,把破了的撿到碗里,好的放在一起,用舊棉絮擦了擦,數了一下還有二十個,小聲說,這二十個雞蛋你倆明天拿去賣了給你們夠交學費了。母親看天色不早了,讓我去把二姐叫回來,說她不打了。我跑到隊里的大場里的麥草垛旁邊把偷著哭的二姐拉起來說:“姐姐回,媽說她不打你了,讓咱倆明天把好的雞蛋拿去賣了交學費呢。”二姐說:“我哭的不是怕媽媽打我,我是想咱倆要不要上學?要是上學,家里七口人這一月就甜吃飯,晚上要抹黑了。”我那時覺得姐姐就是姐姐,她想的是全家的事,而我哭著想讓母親饒了我們。晚上父親收工回來知道了這件事,摸著我們的頭說,“不要緊,你倆的學費爹早給你們考慮著呢,把我娃嚇的。不過以后做啥事放穩妥些,女孩子么慌手慌腳的不好!”
? ? ? 從此我們更加刻苦學習,二姐晚上跟著父親學珠算,算盤打的溜光響,加減法不用講,三位數乘法打得精確無誤,我們姊妹五個在學校每個年級都是第一,還是班干部,我在三年時還擔任全校的少先隊大隊長。大姐連跳兩級,我們每年都是“五好學生”,家里的墻壁上除了毛主席的畫像,全是我們姊妹幾個的獎狀。村里有些人嫉妒的說我們幾個女子不勞動光念書,還要吃隊里的糧食。父親呵呵一笑說,新社會了,男娃娃女娃娃都一樣,都要參與國家建設,沒有文化怎么學技術。他不光讓我們都上學,還在社員大會上動員,讓村里所有適齡兒童都上學,我們村里五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幾乎沒有文盲。好多人在不同的崗位上為國家做著貢獻,有人民教師,有醫生,有干部,有工人,有解放軍。即使當了農民,個個都是致富能手。
? ? ? ? (二)拔雞毛
? ? ? 小時候家鄉大人把“元旦”叫“陽歷年”。那時大人小孩都盼著過陽歷年,大人盼著把自家喂了一年的大肥豬和養的大公雞一起賣給當時的供銷合作社的收購門市部,給家里人添置被褥衣服,和準備過年開銷,以及給家里積攢一些平常的零用錢。
? ? ? 在陽歷年前,供銷社收購的雞全部要殺掉,將白條雞送往大城市里去。大人們都在戰天斗地,往地里拉糞,給幾百口牲畜鍘麥草,他們沒時間干這活的。我們離街道近的兩個村子的孩子們盼望著這一天早點來到。
? ? ? 下午三點一放學,我們飛快地奔回家,把夾在胳肘窩的兩本書往炕桌上一扔,跪在案邊,掀起籠蓋,在蒸籠里抓一個涼饃邊跑邊吃,不到十分鐘我們已經來到收購門市的屠宰場了,看到三口直徑足有兩米的大鐵鍋里泡著已經宰殺了的雞,滿心歡喜,挽起破爛的棉襖袖子,快速的扒拉起來。我們小孩子拔雞毛,每只三分錢,手快的娃娃一下午掙五六毛,最慢的也要掙三四毛錢。到傍晚時分,我們去供銷社買上兩個生字本,兩個算術本,幾支鉛筆,再買一毛錢的水果糖,自己先剝一塊吃在嘴里,那個真叫一個又甜又愜意!一大群孩子又說又笑,又蹦又唱,感覺不到皴裂的小手背和凍得紅彤彤的臉蛋在寒冬的晚風吹過的疼痛,跑回家把自己的勞動成果分享給全家。連著幾個下午我們要掙到好幾塊錢。
? ? ? 那時的小孩子不知道攢私錢,除了給自己買學習用品,剩余的都交給爸爸媽媽,有些孩子更知道節儉,干脆買幾張白紙,回去裁成32k的白紙片,拿到學校讓老師用訂書機訂成本子,自己再用米尺打成格子,這樣一個本子可以省五分錢呢。
? ? ? ? (三)拔豬草
? ? 提起拔豬草,這也是我們小孩子既辛苦又快樂的一件事。每年夏天到秋季收玉米前的這段時間,除過下大雨不出去,每天下午吃過飯,不用大人安排,我們都很自覺的拿起工具,伙伴們不約而同地向放學路上提前約好的拔草地出發。拔草的地方大多是在玉米地里,玉米開始抽天花時,地里的草最多,但那時正是七八月份最熱的時候,我們貓著腰拔一會,向前走一會,這時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玉米葉子刷著臉,感覺生疼生疼的,但沒有一個人停下來,生怕自己落后了。到天黑前都得擔上壓著扁擔忽閃忽閃上下擺動的一擔草,好像勝利歸來的小勇士,好讓家長夸贊一番。
? ? ? 拔豬草大多是女孩子,每人都有固定的草擔子,兩個柈籠,我擔的是爺爺給我編的最小的籠,我們那一波孩子當中我是最小的,當姐姐們都把自己的擔子打得滿滿當當,可我還沒有弄插柈,她們每人幾把就給我弄好了。這時晚霞褪去光芒,已經暮靄沉沉,我們擔著草擔子,大孩子們總會把我們這些小不點讓在前頭走,好讓她們照應。有些家長收工后會來接孩子,這時換下來的孩子都會幫其她伙伴挑一會。父親一個人白天勞動,晚上還要開會,幾乎沒時間接過我和二姐。如果有人換過二姐的擔子,她馬上過來把我的挑起。回到家里,手都顧不得洗,揭開鍋蓋,抓起母親放在鍋里溫熱的玉米發糕大口地吃了起來,頓時感覺一身的疲憊全都跑到九霄云外了。我們又跑到村子里找伙伴玩一大會才回家睡覺。一覺睡到奶奶在臉上邊親邊輕聲叫“狗娃,雞叫三遍了,快起來念書去。”我們才雙手揉著惺忪的眼睛下炕洗臉梳頭,夾起算術和語文兩本書,從西頭到東頭叫著伙伴們的名字“走了”,大家都“吱呀”拉開自家的門向伙伴招手,一起拉著手跑到教室,拿出籃球在那張破舊的籃桿下玩一會,當聽到老師的哨子聲,都齊刷刷地站成兩路隊,快樂的一天就這樣拉開了序幕!
? ? ? ? ? (四)上學
? ? 記得我在六歲那年正月姐姐開學時,父親把前一天晚上為我準備的一個用黃板紙做成的盒子,外面糊一層紅油光紙,用母親拉鞋底的細麻繩做了跨帶,里面裝著《毛澤東選集四卷》合訂本,輕輕地掛在我的肩上說:“蓉兒,你不是想知道毛爺爺是誰嗎,這是他寫的書,今天你跟著你姐姐去上學了,好好學習,以后就知道毛爺爺是誰了,還能知道好多大道理呢。”二姐一旁笑著說:“爹爹就是偏心,把紅寶書給你三女兒了,看她將來能成個啥材?”父親愛憐地在我們兩個頭上摸了摸說:“你們都要好好學習,成不成才無所謂,將來成為社會有用的人就好!”
? ? ? 我們上學那時老師少,都是復式班,小學共五個年級,一三班,二四班,五年級單獨一個班。給我們代課老師是三個,一個是鳳師畢業的同村的哥哥郭志明老師,一個是高中畢業,大伯家的大哥李文祥老師,校長茍克坤老師,是公社從外村選派的。茍老師不光當校長,還給一至三年級代算術,和四五年級的珠算,還有一年級的美術,另外的兩個老師帶語文,體育,音樂。
? ? 開學第二天開始分班排座位,選班長,一三班共二十個學生,老師讓大家提議選班長,結果提到的人都不愿當班長。當時我不知道出于啥心理,就站起來說“沒人當我來當。”李老師笑著說:“那就叫小個子一年級的娃娃來當你們的班長吧。話音剛落,同學們都朝著我發出了怪笑聲,我懵懂的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第三天開始上課了,第一節課老師教我們就學會了“毛主席萬歲”和“中國共產黨萬歲”十二個字,中午有一節自習課,我認真地在本子上練習寫字,忽聽有人在我耳邊大喊一聲“班長,請個假,尿去呀!”我抬起頭說“去”,接著又有一個說“班長,我也尿去呀”我說“去”,接二連三的同學都這樣“請假”出去了。李老師進來看見我一個人坐在教室寫字,問其他人呢,我說“尿去了。”把李老師一下給逗笑了,我還一臉茫然,他說:“你跟我出來,看他們都在干啥?”我跟著李老師來到教室的后背墻跟前,看見剛才請假出去的,站著一排在曬太陽呢。
? ? ? ? 后來幾天在課間,一個人起頭,全班同學齊聲朝著我喊:“小個小個班長,小個小個班長”,把我氣哭了,跑去給李老師說:“同學們都欺負我,我不當班長了。”李老師把我安慰了一下,然后到教室把全班學生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從此再沒人欺負我了,加上我勤奮好學,每次考試都是雙百,大家都很佩服我了。老師們都鼓勵我,說我不僅學習好,還是個好班長。
? ? 茍老師那時才學習拉二胡,每節課間,他都搬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拉,聲音不好聽,很刺耳,他搖頭晃腦的邊拉邊唱“哆啦哆啦嗦軟朵”,同學們都偷偷取笑說:“你看茍老師又胡茍了,倒啦倒啦可攬上。”直到我小學畢業,茍老師拉的二胡雖有進步,但聲音還是不太悅耳。可是他算術教得非常好,我們學校三至五年級每班選一個代表,在全公社比賽都拿到了第一名。
? ? ? 郭老師是鳳翔師范畢業的,他的字寫得特別好,語文教的好,音樂也相當不錯,他給我們教《國歌》、《國際歌》《大海航行靠舵手》、《山丹丹開花紅艷艷》等,還有一個印象很深刻的歌,卻忘了歌名,只記得一些歌詞:“雄偉的天安門,壯麗的廣場,各族人民衷心向往的地方,每當我們從這里走過,顆顆紅心都朝著這個方向,都朝著這個方向!”“雄偉的天安門,壯麗的廣場,各族人民敬仰的地方,雖然我們住在祖國各地,顆顆紅心都想著這個地方,都想著這個地方。”那歌詞那旋律至今激蕩著我的心靈。
? ? ? 李老師是我本家的大哥,他語文也教的特別好,他喜歡寫東西,編眉戶戲,我記得他編的一個叫《退婚記》的眉戶劇,課間聽他邊唱邊寫,我都記下了幾句里面的劇詞:“我老婆今年五十三,日子越過越舒坦,解放以后把身翻,幸福生活節節甜。”“你二叔今天來家中,領來一個年輕人,他年齡今年二十整,電機廠里當工人。你回去看他咋個樣,接待應承好商量!”他還經常給大隊文藝宣傳隊編劇,每年參加公社的文藝匯演都得獎的。他編的快板、三句半朗朗上口,那時宣傳文化大革命,宣傳農業學大寨,廣大社員群眾戰天斗地的大無畏精神,節目相當精煉。他經常給我們學生排練節目,到大隊的水保工地慰問演出。我小學畢業那年剛好“粉碎四人幫”,他又編了不少的節目,在各生產隊去宣傳演出,二姐很擅長表演,她在每個節目里面都是主角。后來姐姐上了初中,李老師排練的節目主角當然就是我了。
? ? ? (五)跟著爺爺趕年集
? ? ? 快過年了,一大早,吃過母親做的玉米糝子和蘿卜絲菜,爺爺挽著我的手,去公社所在地的街道趕年集。那個年代是計劃經濟體制,沒有自由市場,買東西都在供銷社里。那天趕集主要是要割幾斤大肉。那時每家每戶都有統購任務,每年至少要交一頭生豬,過年才有資格去供銷社買肉。全公社交的豬大多都拉到大城市,給軍人、干部、工人和城市居民供應了,留給當地農民的只有幾頭,還得排好長時間的隊。爺爺領著我先去供銷社的食堂里,用二兩糧票,五分錢,買了一個油餅。我蹲在收購門市的房檐下,把一個比我頭還大的油餅吃完了,看見爺爺伸長清瘦的脖子往里面張望,還沒排到窗口。我跑進房子里一看,里面幾根木椽上的大鐵鉤,掛著六七塊紅色的肉塊,地上站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只見他腳上穿著一雙齊腿彎的雨鞋,胸前掛著一個綠色皮護襟,手里拿著一個明晃晃的砍刀,嘴里叼支香煙,他非常清瘦。聽到外面有人說:“他老強叔,把肥一點的割上!”只見他的三角眼更加下垂了,狠狠的在有骨頭的紅肉上砍一刀,掛在稱上一稱:“三斤,兩塊三毛七。”邊說著就扔在窗口,那人極不情愿,又很無奈地,哆哆嗦嗦數著手中的分分角角錢給了“老強”,提溜著那塊肉怏怏的走了。
? ? 爺爺到跟前沒啃聲,只說了割二三斤吧。我看到爺爺拿著的肉,有瘦的還有夾雜著帶豬皮的膘呢。爺爺的小山羊胡子朝上翹著,拉著我又到生產門市買了幾斤鹽,倒了一斤煤油,再到百貨門市買了幾張年畫,那時的年畫就是毛主席畫像、樣板戲劇照,還有工業學大慶,農業學大寨之類的畫張,再買上幾張大紅紙,綠紙,粉色紙,白紙。
? ? ? 那時窗戶都是老式方格子,先糊上白紙,母親自己剪的窗花貼在上面挺漂亮的。爺爺或父親自己研墨,自己寫好對聯。二十八下午母親把隊里養豬場分的豬肉煮一些,再加一些爺爺買回來的肥一點的肉煵臊子,頓時滿院的香味,饞的我們幾個不停往廚房里跑。二十九母親就蒸好純麥面的花卷。三十上午母親把一大蒲籃的新鞋端到院子里,讓每個人都試著穿,我們穿上新鞋,再看看晚上,媽媽把我們姊妹幾個已經破爛不堪的棉襖袖口,用穿爛的襪子腰腰都給裹住縫好了。我們穿上花襖襖,新鞋鞋,跑到大隊院里看大人排練的樣板戲了。
? ? 童年時期的年都是我們非常向往和期盼的,希望著過年,是因為能吃上肉,能吃上純麥面饃饃,能穿上新鞋子,偶爾還能穿件新衣服,那時沒有攀比沒有嫉妒,新衣服是需要給誰添就給誰,其他人沒有不樂意。二姐比我大兩歲半,但我們倆個子一樣高,我們的衣服可以互換著穿,有時母親把爺爺和父親穿過的黑棉襖拆了,再也小得補不上了的,就給我們倆縫好,我們穿上覺得蠻好看的,出去別人一看我倆像雙胞胎一樣。
? ? ? (六)打? 柴
? ? ? 我們村人口比較多,在附近收拾不到柴火,特別是要打到硬柴,就得到十五里外的山上去打。臘月二十六社員就放假了,每家每戶的男人們就拉著架子車,領著大孩子們,多數是男孩子去砍柴。大姐當時已經招工了,家里只有十來歲的二姐,和六七歲的我,天還沒亮,我們吃過飯,母親在一個小布兜里裝上四五個饃,和喝水的搪瓷缸子,一個用漆罐做成的燒茶罐,父親套好架子車,拿上斧頭鐮刀繩索之類的掛在架子車箱內。因為去的路都是慢下坡的大路,父親又怕我們年紀小走路多了傷了腿,就讓我和二姐坐在車廂,他拉著走。到了目的地附近,把架子車放在下面,我們拿起工具向著四十五度左右的山上爬去。那些年冬天下雪時間比較多,山上積雪特別厚,父親找到灌木多的地方,就停下來,先在空地上找些干柴把火生起來。我們爺仨是有分工的,二姐幫父親把砍下來的柴,一朵一朵拉給父親來打捆,捆好后她又負責把它運到山下,一架子車拉十捆柴,姐姐那不足一米三的個頭,用她那稚嫩的肩膀,扛起柴捆的大頭,小頭拖在地上,拉八次,跑十六個來回。我后來想起來二姐拉柴的情景都想哭,她是為我家出力最多的孩子,大姐是為我們家出錢最多的孩子,她們都小小年紀,為父親挑起了一半的擔子。那時小妹和小弟都還沒出生,我是最享福的人,出去打柴只負責把雪刨開,在里面抓起干凈的雪放到燒茶罐里,在火堆旁燒水熬茶,烤饃饃。
? ? ? 到下午四五點左右開始下山裝車,準備返回,父親駕著車轅,我們兩個在兩邊各栓著一根繩子,雙手拽著繩頭,搭在肩膀上弓著腰使勁的拉著,我走一會兒就感覺腿疼,拉一下松一下,車子方向一直向著我這邊跑斜,二姐和父親都知道我小沒勁,他們盡量用盡全力拉車。那時候我多想停下來歇歇,但天黑了,父親還是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就這樣兩三年后,我拉車的勁和姐姐差不多了,好想再走快點,走著走著,父親氣喘吁吁的說歇會吧。我心里想,哦,我在一年年長大,父親在一年年變老啊。
? ? 每年臘月三十前,家家戶戶門前都有一大摞的四方形的硬柴摞起,這摞柴是一家人一年能吃到可口飯菜的重要保證之一。我家的柴摞比較小,每年只剩一點,隨著我和二姐一年年長大,我們倆冬天還去割蒿子,除了三個炕燒過外,還能攢一個蒿子摞,夏天母親用鐵桿蒿燒鍋做飯,門前的硬柴摞逐漸剩的多了。家鄉上空的炊煙隨著柴摞的大小升騰著,與其說女主人是炊煙的制造者,還不如說男人才是炊煙真正的主宰者。
? ? ? 隨著社會的發展,科技的進步,家鄉上空很少升起裊裊炊煙,做飯用天然氣,電磁爐,現在雖然有人還睡炕,可是煨上無煙煤,沒有煙火,炕還熱騰騰的。男人們再也不用起早貪黑為柴火那么辛苦了,或就近或浪跡天涯打工掙錢去了。女人們再也不用煙熏火燎了,身上頭發上少了灰塵,個個都燙發,穿著時髦的衣服,高跟皮鞋在每條街巷的水泥路上咯噔咯噔響。隨著美麗鄉村的建設,家鄉的天又開始變得湛藍了。
? ? ? (七)劫難
? ? ? 我這大半生有好多次劫難,但最終都化險為夷,童年就有過四次,這些大都是聽母親和大姐講的。
? ? ? 在我五歲那年,我因出水痘和麻疹,高燒不退,五天后昏迷不醒,父親去公社醫院叫醫生了,母親和奶奶一摸我都沒氣了,奶奶癱坐在地上,呼天搶地的頭在門扇上碰個不停,這時醫生來了,在我的人中扎了針,不一會我哭出來了,一家人都圍著我叫個不停,他們都忘了睡在炕旮旯的二姐和一歲多的小妹也在出麻疹發高燒呢。
? ? ? 就在我出麻疹后不久的夏天,二姐和村里幾個姐姐咕噥著去鄰隊的地里偷摘人家的豌豆,她們幾個都很精明,一旦有“敵情”就能迅速撤離,我去了就是累贅,我執意要跟著去,她們眼看給我講利害關系沒有用,干脆就拔腿跑掉了,我隨后邊哭邊攆,跑到村后面的路上,突然有個人把我抱住了,我睜開眼睛一看是大姐,大姐給我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用手向面前一條水渠里指:“你看狼!”我看見一條大麻狗一樣的動物正順著水渠往下跑了。大姐說她和隊里的大人們在不遠處鋤玉米,聽見有孩子哭聲,她邊鋤邊向路上張望,只看見我在前面跑著哭著,后面一條大灰狼緊隨在我身后,她扔下鋤頭邊跑邊喊,后面的大人都大聲喊:“打狼打狼”,那狼依然跟在我后面跑,要不是大姐跑的快,我就成了大灰狼口中的美味了。
? ? ? 我們小時候每年在夏秋季節都去山上挖中藥材,挖的最多的是黃芩,柴胡,秦艽。有一次我和二姐,帶著五歲多的妹妹一起去附近的山上挖藥,二姐在離我們倆遠一點的地方挖,我和小妹一起挖,小妹把橛頭舉不穩,一下子就砸在我頭上了,我頭一暈眼前發黑就栽倒下去了,二姐聽到小妹嚇哭的聲音,急忙趕過來,二姐以為是橛頭刃扎在頭上了,可把姐姐給嚇壞了,她在我頭上摸了一下,是蹭破了頭皮,流血不多,趕緊把我扶起,抓了點細土壓在傷口上。我們在回家的路上,二姐叮囑妹妹不要給大人說。
? ? ? 還有一次我上樹摘核桃,踏斷樹枝,從三米左右的樹上掉在地里,起來拍拍身上的土也沒事。后來幾次上樹摘杏也掉下來過,這些都事多少年后,和大人拉閑話,才提起。父親笑著說:“貴人出世多災難,大丈夫把命交給天,我娃是大富大貴之人。”也許爹說得對,我多少次的意外,都有驚無險地活過來了,就像今年的一次驚心動魄的一次大車禍,我也活著,沒有太大的傷,很是幸運!
? (八)看電影
? ? ? 現在人開著車,走不到十分鐘車程的路,坐在舒適的3D電影院看大片。可在八十年代的農村,文化娛樂除了過年時候,大隊文藝宣傳隊排演一些樣板戲,眉戶地方戲,快板,三句半等劇目,在各個生產隊輪番演出外,再沒有什么可以調節枯燥生活的活動。只有在一兩個月左右,由公社電影放映隊,在每個村里莊放映一場電影。當得知哪個隊上放電影,附近村莊的年輕人,和小孩子就奔走相告樂翻天了。不管是炎熱的夏天還是寒風凜冽的隆冬,都沒遠沒近地跑去趁熱鬧。那時看的最多的都是故事片,戰斗片,大多都是抗戰片和解放戰爭的影片,能記得的有《地道戰》、《地雷戰》、《小兵張嘎》、《渡江偵察記》、《閃閃的紅星》、《苦菜花》、《江姐》、《英雄兒女》、《智取威虎山》、《智取華山》《上甘嶺》等。
? ? ? 放電影也要提前排隊,公社放映隊按自然村的順序排好隊,提前通知到大隊,隊長派上四個精壯勞力,拉著架子車去公社放映隊拉電影箱子。這天下午,孩子們就提前安排好自己每天下午必須干的事情,或拔豬草,或割柴禾,都早早的趕回了家,把家里幾個炕燒過,圈好雞兒豬兒后,才可以去看電影。那時候,每家都有幾個孩子,大家七手八腳,分工把這些活很快干完了,跑到大隊院里時,雪白的幕布已經掛在大隊的山墻上,喇叭開始放歌曲:《瀏陽河》《軍民大生產》《咱們的領袖毛澤東》《大海航行靠舵手》,小孩子在院子里互相追逐嬉鬧著。已經有人把幾根舊木頭擺放在幕布前面,供其它村里來人坐。本村的人都自帶凳子,家里凳子不夠的,就在旁邊的墻根搬過碎磚破瓦摞在一起當凳子,有的人直接蹲下看,有的人靠在墻根看。
? ? 在電影開演前,婦女們趁機坐在一起拉家常;老爺爺們坐在一起,互相把老旱煙鍋扣在一起對火;有的年輕人瞄著其它村的靚男俏女,瞅準了,就讓大人托人提親。那時候的人比較保守,不敢直接去坐在一起眉來眼去。
? ? 每看一場電影,我們孩子們就有模仿的對象了,按照劇情玩起游戲來。孩子們都喜歡演英雄人物,誰都不愿意演壞人,一般都由在學校里當班干部的人,來指定哪個人演哪個角色,演壞蛋的都是在學校里表現不好,或學習不好的學生。大家都演的很逼真,玩的開心極了。
? ? ? 有一年夏天收麥子的時候,鄰村放電影《青松嶺》,我和二姐商量好一起去看電影。結果父親收工回來,拉著架子車叫上我們倆,去拉前一天晚上,他在自留地里割好的麥捆。我們也不敢說想要去看電影,心里默默地都在想,趕緊幫父親把麥捆放到車子上,然后快快運到場里去,好去看電影。結果父親不要我們拿麥捆,生怕掉一顆麥粒,他小心翼翼地把車裝好,我們心想這回就可以很快到場里了吧。于是我們倆鉚足了勁,猛的往前推車,因為在朦朧的月光下,看不清前面有個小坑,架子車一個輪子在里面一歪,車就翻倒了,這下把父親氣得火冒三丈,把我倆也嚇壞了。無奈之下又重新裝車,父親邊裝邊說:“唉,最少也把一升麥顆損失了,我知道你倆想看電影呢,也不能這么急呀。”對面鄰村的高音喇叭正對著我們響個不停,這時候我和姐姐看著父親彎下腰,仔細看掉在地里的麥粒,我們心里難過得一點看電影的心思都沒有了。那天晚上,我們聽著對面放電影清晰的聲音,陪著父親堅持把那一畝三分自留地里的麥捆,全部拉到麥場里摞好。父親說:“今天晚上你們都沒有去看電影,心里不舒服吧?”二姐說:“爹爹,其實《青松嶺》我們都看過四五回了,去不去無所謂,我們都會演里面的人物了,我還會唱里面的主題歌呢!”說著姐姐就唱起來了:“要問那大車哪里去哎,奔向社會主義大道,哎吆嗨,哎嗨吆!”父親笑著也跟著我們唱了起來,他高興的說:“我娃真會體貼人,爹爹一身的疲憊下子跑光了!”我們父女仨人在月光下,快樂地你唱兩句他唱一句,一會就回到家了。
(九)冰轱轆惹的禍
? ? ? ? 小時候,我們也沒有什么玩具,
就自制玩具,春天來了,大地解凍柳樹發芽,楊樹也隨之泛綠了,我們折下樹上的細枝條,雙手一左一右扭一扭,外面的皮就松動了,再輕輕地把里面的硬枝桿抽掉,一個樹皮完整的空管就出來了,然后用指甲輕輕的把一端的表皮掐掉,放在嘴里咋一下,一個自制的小喇叭就成功了。枝桿粗一點的聲音就粗獷像牛叫,枝桿細一點的聲音清脆悅耳,像鳥叫。有的孩子很有創意,用剪刀在上面剪六個小孔,用六個指頭按住,像吹簫一樣的動作,雖然我們都不懂音律,不會指法,但總會模仿著電影里面人物的模樣,一副十分陶醉的樣子。
? ? 到了夏收季節,麥子一上場,我們跑到打麥場里,截上好多麥桿,粗的拿一把,細的拿一把,細的編螞蚱籠子,逮上幾支螞蚱放在里面,聽著它的“唧唧”的叫聲,互相炫耀著自己的籠子編得好,自己逮的螞蚱叫聲大。另外粗一點的麥桿就當成吸管,玩累了,玩渴了就跑到往外流淌的山泉邊,爬下來用麥桿吸水喝,其他伙伴生怕把同伴掉到泉里,就半跪著壓住同伴的腳腕。
? ? ? 秋收以后,我們再用玉米桿的快末梢處折幾節,剝下外面的一層很有韌性的表皮,和里面的海綿體,一會兒就做出一副很逼真但沒有鏡片的“時髦”眼鏡來,小手背后,給同伴說自己是大學生,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還做一些小猴打架,小猴敲鼓的玩具。? ? ? ? ?
? ? ? 核桃成熟了,我們還會自己做“核桃知了”。從脫了皮的核桃堆里挑出個頭比較大,而且比較圓同樣大小的幾個核桃。在窗臺上搜羅一片打破的犁鏵的鐵片,用斧頭砸成三角形,然后在核桃上下兩端,選準中心對稱位置處,用鏵鐵尖使勁地鉆孔,再在核桃中腰部再鉆一個孔,拿著母親绱鞋的錐子從孔里進去,把里面的核桃仁掏空,在竹子掃把上折下細一點的竹棍截到三寸長,在母親的針線蒲籃里,找來約五六十公分的細線繩,小竹棍一頭頂上線繩的一頭,從打好對稱孔的核桃中間穿上去,拿一個圓核桃把頂著線繩的竹棍穿在核桃蒂上按緊,再把線繩的另一頭,穿出核桃中腰的那個孔外,再折一個半寸長的細棍把線繩拴住,一個“核桃知了”就做好了。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知了”身子,右手先把下面的竹棍輕輕搓著朝一個方向轉動,線繩就纏到棍子中間了,再用右手拽著輕輕帶點勁拉一下松一下,隨著拉繩的速度加快,瞬間就有“知了,知了”的響聲。如果家里有母親用壞的篦子,我們就拿來把中間的夾板起開,在最中間打個孔,套在兩個核桃中間,然后再拉繩子,馬上就像風扇葉一樣轉動,響聲更好聽了。“核桃知了”我們男生女生都會做,有的孩子還能找到三棱、四棱核桃做頭,轉動起來更好看。
? ? ? 寒冷的冬天和皚皚白雪,是擋不住生性貪玩孩子們的。我們每天下午放學后,除了給家里收拾好燒炕的軟柴禾外,就是玩,下雪了就堆雪人,打雪仗。特別是天上下著雨雪,由于氣溫驟降,到地面上就凍住了,大人叫“戳地油”或“戳凌霜”,遇到這種天氣,大人走路要特別小心,一不留神就摔倒了。我們小孩子看到這樣的天氣高興極了,在家里拿一塊小木板,坐在有坡度的大路上從上往下滑,還沒等坐穩,身后面站著的同伴用力一推,“嗖”的一下就“飛”到坡底下去了,大家都高興的拍著紅腫的小手。到晚上,棉褲屁股都濕透了,大人在屁股上用手打兩下也不覺著疼,把棉褲脫下來放在蘆席下面暖干了,用手揉一揉,第二天又穿上。到了“三九”左右,門前的大池塘里結了厚厚一層冰,我們去上面滑冰。有的自己滑,有的兩個人蹲下拉著手互相拽著滑。一會兒你摔倒了,一會兒她爬下了,奶奶站在院子里,看見偌大的池塘冰面上,花花綠綠的“小肉蛋蛋”在上面滾來滾去,一雙雙小手,一張張小臉蛋,凍得青踘踘紅撲撲的。奶奶扯長嗓子喊:“狗蛋,貓蛋,凍死了,快回來坐炕了!”沒有一個人理會,一個勁的玩,沒有人喊疼,也沒有人叫冷。我們滑著滑著,二姐突發奇想,跑回家拿來一把鐮刀,用鐮刀尖在冰面上叨咕出一個圓冰塊,再在中間叨咕一個小窟窿眼,然后在自家的柴摞上砍兩個小叉子,一左一右,叉在冰轱轆上推著跑,大家覺得真好玩,都跑在后面看稀奇。晚上姐姐把它埋在墻跟前的麥草里面,怕它融化了。第二天,姐姐又給我做了一個小一點的冰轱轆,我們一起推著玩,村里一個比姐姐都大的男孩,跟在二姐后面要玩轱轆,她偏不給,姐姐在前面推著跑,他在后面追著不放。我從小比較懦弱,二姐和我性格截然不同,她生性很要強,在學校和男生打架,不屈不撓。這個男孩看著沒法得到這轱轆,就學著幾年前紅衛兵圍斗父親的口號“打倒當權派,砸爛XXX的狗頭!”這下可惹怒了二姐,她不知哪來那么大的力氣,瘦弱的小胳膊舉起有十幾斤重的冰轱轆,朝那男孩頭上砸去,一下子血流下來了,我嚇得邊哭邊跑回家,叫來了媽媽,替他包扎了傷口,把他送回他家,還向人家家長賠禮道歉!父親回來狠狠地教訓了姐姐一頓,把冰轱轆砸碎了,姐姐委屈得偷偷哭了好幾天。這件事,在后來的“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中,又給父親多了一條罪狀,這些父親都坦然面對了。
? ? (十)第一次去縣城
? ? ? 我記得第一次去縣城時,已經八歲多了,大約在那年六七月間,父親要去參加縣上召開的“三干會”,那時大姐已經工作兩三年了,我之前給父親說過,我很想大姐。正好開會,縣上給每個公社派一輛汽車,我聽見父親給奶奶和母親說,他要去開會,順便把我帶去看看大姐。我高興得那天晚上很晚了還在炕上翻騰。
? ? ? 第二天,父親帶著我去公社大院乘車,我看到院子里停著那么大的一輛綠色卡車(在車上父親告訴我,是解放牌卡車),旁邊站著好多大人,不一會大家都上車了,父親把我往上抱,車上一個叔叔把我拉了上去。我在車上高興壞了,心想:我第一次去縣城,第一次坐汽車,回去以后又有炫耀的資本了。到縣城的路都是坑洼不平,和彎彎曲曲的山路。一會上坡,一會下坡,一會左轉,一會右轉。靠車廂站的還好,站在車廂中間的人,隨著車速和轉向,一會跑前面,一會又摔倒在車廂里面,左倒一下,右歪一下,沒有一個人能站穩當的。我緊緊抓住父親的衣襟,頭在大人的腿上碰來甩去,我覺著既好笑又好玩。
? ? ? 走了好長時間,車停下了,父親說到縣城了。下車后,我隨父親順著縣城的街道往姐姐的廠里走,一路上看見好多青磚房子,卻沒有像現在一樣的樓房,但覺得縣城就是跟老家的小山村有著天壤之別,看到路邊走過人,他們的臉比我們鄉下人都白凈,衣服也很整齊,聽他們說話的聲音比我們洋氣。父親把我領到姐姐廠里的大門口,姐姐已經在那里等著我們,我一下撲到大姐的懷里。隨后父親交代我,好好聽姐姐話,他要開五天會,現在就去報到了,隨手把母親給姐姐烙的核桃餅交給她,父親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我也隨姐姐往她的宿舍走去,我好奇的問:“姐姐,你咋知道我會來的?”姐姐說是父親前幾天給她寫信告訴她的。
? ? ? 我跟著姐姐邊走邊看,瞪大眼睛看見里面有好多大房子,門很大很高。姐姐說那是她們上班的車間,有車工車間,鍛工車間,鑄工車間,還有修理車間,她在車工車間上班,外面擺放整齊的機器是粉碎機、打麥機、壓面機等。我懵懂的聽著姐姐不厭其煩的講解,覺著姐姐太厲害了,她雖然只有十八九歲,嫣然一個大人一樣,再看看她那一身藍色的工作服,和工作帽,姐姐愈發漂亮了,就像在每次放電影前面加的紀錄片,和里面大城市工廠的工人沒啥兩樣。
? ? ? 來到姐姐的宿舍,里面有四張床,姐姐的床在里面靠窗的那邊,她打水給我洗了臉和手,她從放在窗戶跟前的桌子抽屜里,拿出一個大西紅柿讓我吃,在家里從來沒有吃過這東西,爺爺為我們種的西紅柿總是綠綠的,沒等紅了就讓孩子們給摘光了。
? ? ? 我在姐姐這里住了五天,姐姐每天從職工食堂里打來飯菜,每天都是三頓變著花樣的飯菜,幾乎頓頓不離肉,感覺像過年一樣。姐姐為我借來好多連環畫,《松花江上》、《鐵道游擊隊》、《南京路上好八連》《智取華山》、《紅燈記》、《智取威虎山》。和大姐住在一起其她三個姐都是西安的知青。一個叫劉蘭花姐姐,一個叫熊英姐姐,另外一個我記不起來名字了,她們都很喜歡我,給我糖果和從西安帶來的餅干吃,給我扎起漂亮的小辮子。蘭花姐姐帶著一個比我大一點的小外甥叫“狗熊”,那個哥哥長得很帥氣,皮膚很白凈。姐姐們每天去上班了,我們倆就一起玩,他有時候搶我的書,我不給,他就說:“咋,咋,咋?”(長安方言:怎么了?怎么了?)地喊,我說你是喜鵲變的嗎?他又俊郎的笑了,我看見他的臉蛋上還有個小酒窩呢。
? ? 下午姐姐下班后帶我去老縣城看父親,那時新縣城里就只搬了幾個單位,有供銷合作社,有百貨公司等。其它單位都在老縣城,新縣城就是現在的文化政治中心,也是隋唐時期皇上避暑離宮。老縣城在很高的山上,順著西門坡上去,就看見很高很厚的城墻,我很稀奇,這墻比我們老家的堡子墻還厚呀。我和姐姐來到一排青磚大瓦房跟前,看見一個大鐵門邊,掛著“麟游縣革命委員會”的牌子。姐姐說:“這是縣革委會,爹就在里面開會。”我看到里面有出出進進的好多人,穿著四個兜兜的上衣,左胸前的兜里別著一個明晃晃的鋼筆,在上面還別著一顆毛主席像章,看著個個都精神抖擻,滿面春風。父親出來看見我說:“在你姐姐這里長胖了,玩高興了吧!”我點點頭,又很稀奇的東看看西瞅瞅。聽父親給姐姐說,這回回去又得忙了,又要開展“批林批孔”運動了,我很茫然地看看他們那有點憂郁的臉,心想怎么成天有那么多的“運動”會呀!
? ? (十一)第一次登臺演講
? ? ? 我上三年級那年秋天,公社學區通知,在全縣中(初中)小學生中,組織一次“故事調講會”。離演講的時間只有十天了,公社專干知道我們學校的李老師喜歡創作,就把小學的名額分配給我們學校。李老師幾天功夫就創作了一個故事叫“搶險戰斗”。故事的情節大概是:大隊馬上要去交公糧了,結果下起了瓢潑大雨,河里的水位大漲,把村里通往公社的唯一一座橋沖跨了,革委會主任組織社員搶修木橋,里面有個反革命分子,在幸災樂禍,他躲在陰暗的角落里,惡語詛咒謾罵共產黨。
? ? 李老師寫了滿滿當當的六張紙。李老師讓我來讀稿子,我讀了三遍就已經很熟練了,我的記性從小就很好,第二天一個早讀,我就基本上背誦下來了。中午兩節自習課,老師單獨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里,讓我來演講,我隨著故事情節的跌宕起伏,聲情并茂的演講,茍校長和李老師大大表揚了我,他們說:“真沒想到啊,你這么小的年紀悟性就這么高,一下子把我們的擔心給解除了!”他們擔心,我代表的是全公社八個小學去參加比賽,而且這是他們擔任教學工作以來,第一次讓學生參加縣上演講,那時的老師都不知道,怎么來把控演講語氣和語調以及表情。
? ? ? ? 第三天,茍校長讓我去公社初中,找初中的唐校長,他是負責這次全學區演講的老師。二姐在上初一,我找到她說明來意,她把我帶去找到唐校長。當時唐校長正給公社書記理發,呂書記經常下鄉來我家,和父親談工作,我也認識他,就給唐老師和呂叔叔打了招呼,呂書記給唐老師介紹了我,這是李支書的三女兒。我給他說明了來意,唐校長就讓我站在他們面前開始演講,于是,我就大膽的演講了一遍,他們都夸我演講的非常好,而且很鎮靜自若,表情動作很得體到位。唐校長說:“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用普通話演講是最好的。”可是當時老師們講課都用方言,我對普通話一竅不通。加上時間又緊,只能這樣了。他順便把初中部參加比賽的張寶生哥哥叫來,讓他也演講了一遍,這個哥哥看著高高大大的,但很靦腆,看著校長和公社書記在面前,表現得很局促和緊張,他演講的結結巴巴的,不太流暢。
? ? ? 在這里贅言幾句,插一段故事。唐校長在我上初中后,還是校長兼初一初二的語文老師,他是我們學校唯一一個用普通話講課的老師,他講課風趣幽默,同學們都喜歡聽他講課。記得他給我們講魯迅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那斑蝥啪的一聲”他那手勢和表情把大家都逗樂了。我至今都能背誦這篇課文。他說他媽生他那年糧食豐收了,他家碾了五場麥子,所以他爸爸就給他起名叫唐五場了。
? ? ? 唐校長帶著我和張寶生,參加了縣文教局組織的全縣“中小學生故事調講會”,我們住在縣委黨校,比賽在黨校禮堂舉行,參加演講的共六十人,分了四個場次,每場十五個人,前三名參加最后的決賽,我在第二場比賽得了第一名,在最后的決賽中得了第二名。
? ? ? 第一次登上舞臺,而且臨走前老師囑托我好好發揮,爭取拿到名次,再加上臺下那么多(和參賽的學生一起加老師,領導有將近二百)人,我一個十歲小山村長大的娃娃,怎能不膽怯呢。我就盡量控制自己,眼睛不看觀眾,盯著對面墻上的標語,幾分鐘后,我就一點都不害怕了,后面發揮得特別好,演講到那個反革命分子,揮舞著手中的破草帽,惡狠狠的說“下吧,下吧,讓暴風雨下得再猛烈些,看他們共產黨還怎么張狂!”我壓低嗓音,粗聲粗氣的朗誦時,引起大家熱烈的掌聲!下午在飯堂里,縣上的一位領導摸了摸我的頭說:“丫頭,你多大了?這么厲害,老練的能當演員了。”我紅著臉,靦腆地笑了!從此后,不論我在學校,還是走上工作崗位,,上臺表演個小節目呀,或者講話,哪怕在場的上百上千人,都很淡定自若,從來沒有過怯場。
? ? ? ? 【后記】我的童年跟大多數同齡人相似,都是在天真爛漫和無憂無慮中快樂成長。有過多少已經記憶模糊的快樂逸事,在花甲之年,經過大腦深處的神經帶快速回放過濾,又清晰的被激活了。在百無聊賴之時,突然有個想法,用我笨拙的手指,擊打著鍵盤,用我膚淺的文學水平,流水賬似的,記錄下來我的“童年時光”。我雖生長在困苦的年代,雖然生活水平低一些,但我們沒有餓過肚子,夏天有姐姐穿過的花布衫穿,冬天穿上母親拆洗干凈父親穿短的棉襖,戴上黃軍帽子,像假小子一樣耀武揚威,一點都不覺的寒磣。
? ? ? ? 我至今還懷念著那個生我養我,但已經看不到一點原來樣子的小山村;懷念那牛羊馬叫聲;雞鳴犬吠聲;孩子們的嬉鬧聲;偶爾有野獸出沒在村邊,叼走誰家的豬仔雞鵝的喊叫聲。懷念村里的太爺爺披著黑皮襖,用左手捋一捋飄在胸前白花花的胡子,蹲在大土堆旁,給圍在一起的年輕人講“”三皇五帝”,講“姜子牙斬將封神”,講“劉備回荊州”、“諸葛亮錦囊妙計草船借箭”。
? ? ? ? 太爺爺講著講著,突然停頓下來,他取下別在領口后面的長把煙鍋裝好煙。站在跟前的小伙子知道太爺爺要抽幾口煙了,趕緊拿出自己的“羊群香煙”和火柴遞給他,他把手擺一擺說:“吃不慣,沒勁,還是用我的老伙計吧!”說著他拿出一塊黑火石,撕一點用堿水浸泡過的棉花壓在火石上,再取出火鐮,在火石上猛的碰幾下,棉花隨著火石的火星,冒著一絲絲的青煙著了,這時趕緊把棉花壓在裝有旱煙的煙鍋上,把按著長長竹管另一頭有白玉石煙嘴,放在嘴里猛吸幾口,兩縷煙就從太爺爺的兩個鼻孔里吐出來。他咳嗽幾聲,在地上吐一口老痰,清清嗓子,又開始講關老爺“出五浸泡過關斬六將”、“夜走麥城”、“三戰呂布虎牢關”;講趙子龍的“長板坡”;講諸葛孔明“六出祁山”,講“梁山好漢一百零八將”,講林沖的野豬林,講武松的勇敢,講魯智深威猛,講晁蓋的仗義,講宋江的屈膝投降。太爺爺他大字不識一個,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肚子里卻裝著講不完的故事。太爺爺講的出神入化,大家聽得聚精會神。后來太爺爺“走了”,村里又出了幾個年輕的“聊齋先生”給大家接著講故事。再后來電視、手機替代了他們,再沒人聽那些帶著傳奇色彩的原生態的故事了。
? ? ? 我更懷念父親用文言文,給我們講歷史故事時老教授般的氣質;懷念爺爺給我編的小草鞋和木泥屐;懷念奶奶的三寸金蓮和“狗兒貓兒”的呼喚聲。懷念母親軟糯香甜的玉米面發糕、母親釀的香醋和油潑辣子酸湯手工面。懷念大姐二姐為我摘的酸甜山杏和各種野果子吃;懷念為我們解渴的山泉,她養育了我們李姓多少代的生命啊!
說不完的懷念.......
? ? ? ? 回憶我的大半生雖無所建樹,沒有達到至善至美的境界,但也做到了問心無愧。無愧于社會,無愧于父母,無愧于家庭!無愧于子女!無愧于朋友!寬于待人,熱心待人,以誠待人,對家人盡自己的本分,自認為是新式的賢妻良母和孝順兒媳,是賢惠的弟媳嫂子。誰家有困難我會竭盡所能,對朋友很是真誠友善,朋友托付我的事都會竭力辦好,不留遺憾。對孩子的教育是身教大于言傳,他們個個都是積極向上的好青年。這生我心足矣!
(說明:2021年1月16日至17日初稿一至七共七千三百子字,后發至《小草園地》1月21日130期刊出第一第二兩個章節,1月23至24日完成第八至第十一以及后記修改定稿,全文共1527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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