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放下行李,匆匆洗了把臉,我就從房間出來了。一走出賓館大門,長沙7月的悶熱空氣就一下子把我包圍了。即使已經晚上8點多了,這座城市也不愧新火爐的美譽。
? ? ? ? 雖然小時候曾經在這里生活過好多年,但是遠離三十多年的故鄉的熱情,還是讓我無福消受。擦著臉上的汗,忍著咕咕叫的肚子,我穿行在東華路上,想找一家故鄉特色的小店,打一打牙祭。
? ? ? ? 看到一家“潤味小廚”的小店,臨街窗上貼著家常土菜的字樣。小店里的空調冷氣,在窗玻璃上結成薄薄的霧氣,一下子讓我心向往之。于是我推開門走了進去。
? ? ? ? 店很小,一開間的門面,外間放了幾張桌子,里邊隔出了一個廚房。投過隔開的玻璃上“歡迎光臨”幾個貼紙的空隙,能清楚的看見廚房里有人在忙碌。可能是因為過了飯點,外面桌子上只有一對大學生模樣的小情侶在低頭聊天,桌上的盤子里也沒剩多少東西了,我的進入也沒引起他們的關注。
? ? ? ? 我四下望著,沒看到店小二,就找了個看起來干凈點的桌子坐下,喊了一聲“老板!”。于是里間忙碌的人應聲走了出來。
? ? ? ? 他是一個年紀蠻大的老人,身形很是消瘦,頭發剪成板寸,但基本都花白了。臉上全是皺紋,瞇縫著眼睛,看起來視力不怎么好。嘴巴癟癟的,一看就是沒戴假牙的樣子。
? ? ? ? 雖然外間空調開得蠻足,但老廚子卻滿頭大汗,估計里間沒開空調,甚至沒有空調吧。他穿了件老頭衫,原本的白色都洗得發黃了。身上還套了個做飯的圍裙,上面滿是油漬。
? ? ? ? 他看著我,操著一口鄉音很重的普通話,滿臉笑容問道:“先生,想吃點什么?”
? ? ? ? 我翻了翻桌上簡單的菜單,想了一下,說到:“來個口味雞,再加一個炒青菜,一瓶冰啤酒。”
? ? ? ? 老廚子吆喝了一聲“好勒,口味雞一份,炒青菜一盤唉”。隨后轉身進了廚房。他先拿了一套塑封好的碗筷,又遞給我一瓶冰的青島,外加一個瓶起子。然后又鉆進了里間。只聽得“刺啦刺啦”的炒菜聲隨后響起。
? ? ? ? 我呷了一口啤酒,正享受其冰爽口感時,突然想起一件事,連忙跑到廚房門口,打開一條門縫,對里面喊道:“少放點辣椒!”老廚子的耳朵似乎也不怎么好,回頭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又喊了一聲:“少放點辣椒!”。這次他聽清了,沖我點了點頭。
? ? ? ? 過了一陣子,他端著盤熱氣騰騰的口味雞放在我面前。白色的雞肉和紅色的辣椒都被切成小塊,經過爆炒后顯得非常誘人。不過我還是覺得辣椒多了些,正想問他,隔壁那隊小情侶叫結賬了。看著老人忙碌的背影,我張了張嘴,什么都沒說。
? ? ? ? 用筷子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里嚼著,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直沖我的大腦,好吃,有嚼勁,不過……真的好辣!我連忙灌了一口啤酒。想當年,我也是能靠炸辣椒下飯的長沙伢子呢,不過在上海生活了這么多年,抗辣的本事退化了啊。
? ? ? ? 老人結完了帳,回頭看到我的樣子,善意的笑著,又拿過一瓶冰啤酒放在我桌上,扔下一句:“還有個青菜,我去炒一下。”就進了廚房。
? ? ? ? 炒個青菜是很快的,一會兒碧綠的一盤就放在我面前了。
? ? ? ? 我順口問老廚子道:“老人家今年高壽啊?”
? ? ? ? “73嘍!”
? ? ? ? “看不出啊,您顯得很年輕嘛!”我熟練地套著近乎,閑著也是閑著嘛。“您怎么一個人忙前忙后的呀,也不請個伙計幫幫忙?”
? ? ? ? “唉,就這么個小店,請人都給不起工錢啊。原本讓老伴一起幫忙來著,這不上個月剛添了個外孫子,過去陪月子啦。”老人先是嘆了口氣,然后的話語里,又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 ? ? ? “孩子們都不來幫忙嗎?”我又追問道。
? ? ? ? “他們都忙……”老廚子的語氣里又透露出一股蕭索之意,轉身進廚房忙碌去了。
? ? ? ? 看著他的背影,我突然感覺一陣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從一開始看到老廚子以后就浮現出來了。這是怎么回事?我不禁沉思了起來。
? ? ? ? 老人最后那句話還在我耳邊回繞,猛然間,我想起了熟悉的感覺從何而來。同樣的老人,同樣的年紀,同樣的相貌,同樣的忙碌,更有同樣的心境。這一切,都可以在我自己的老岳父身上找到。
? ? ? ? 當年參軍后退伍回鄉務農的老岳父,也是這樣一心一意為兒女著想。費勁巴力把外孫子拉扯大,現在每個周末還要給我們做飯,等我們去一起吃飯,就是他每周最高興的事。
? ? ? ? 而我來到上海工作和生活,正是妻子家的和睦氛圍,給了我這個外鄉游子以最大都包容和關懷。現在想來,故鄉,在我心中應該有兩個指代。
? ? ? ? 我回想起老岳父做飯的樣子,跟這個老廚子幾乎一模一樣。而每周捧起飯碗吃現成的我,甚至還要在心里抱怨他啰嗦。完全不懂得體諒老人的心啊。
? ? ? ? 我又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嘴里嚼著,唉,是不抗辣了,那股辣味直沖鼻子,甚至沖進眼睛,我的眼眶不禁濕潤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