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弗羅斯特說:“樹林美麗,幽暗而深邃,但我有諾言,尚待實現(xiàn),還須奔行百里方可沉睡。”細(xì)細(xì)品來,詩人并沒有因為奔行途中的疲憊而厭倦,恰恰是因為自己在路上,因為心中有夢想而欣慰。這是多么美好的生活狀態(tài)啊!已經(jīng)出發(fā)卻還未到達(dá),欣賞著路邊多變的風(fēng)景,滋養(yǎng)著心中小小的夢想,享受著路上揮灑的汗水。
幾周前,心中突然萌發(fā)了想爬泰山的念頭,想去山頂看一次日出,于是,在一個晴朗的周末背上行囊去了泰安。站在泰山腳下,抬頭看看這座從遠(yuǎn)古穿越而來的山峰,仿佛就像千百年前坐在羅圈椅里安詳?shù)睦先耍p輕抬起眼角的皺紋安詳?shù)目粗鴣韥硗娜藗儯屓嗣C然起敬甚至心生畏懼。于是我心中開始縈繞著各種疑問:我可以嗎?我最多能堅持到哪里?我會中途放棄吧?就算我爬上去了,明天能看得見日出嗎……猶豫之間,天已漸黑。我夾在眾多登山者中開始攀登。
想快點上山,于是腳步也變快了。一腳一腳踏在那冰涼的石階上,我仿佛看見了石階上層層疊疊厚厚的腳印。這里,已有千萬人走過,也將有千萬人走來。他們除了這一串無形的腳印什么都沒有留下。想著想著,腳底漸漸失去了力量,前方的路越來越看不見盡頭,那遙遠(yuǎn)的山頂就像夸父一直追趕的太陽一樣可望而不可即。一開始是擔(dān)心的問題又一次涌上心頭,要放棄嗎?要放棄嗎?一遍一遍的問自己。看著身邊陸續(xù)趕超過去的行人,漸漸力不從心了。停下來休息了好久,吹著清涼的山間晚風(fēng)漸漸撫平自己的心緒。
既來之,則安之。不再去理會山頂還有多高多遠(yuǎn),何必自己給自己設(shè)置憂傷的陷阱呢。只要知道它總在那兒,而你正在路上,這就足夠了。轉(zhuǎn)過頭來打量一下自己已走過的路,驚喜的發(fā)現(xiàn),原來已經(jīng)走了這么長,爬了這么高了!就到這里為止也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不是嗎?不為那越來越飄渺的山頂,只為身后已留下的腳印,不論最終到達(dá)哪里,只為已耗下的生命,就有理由不放棄。不管怎么說,我一直都站在已走過路的頂端不是嗎。每向前一步就比剛剛的自己又高了一步不是嗎!這樣想著,腳下突然變得平實,眼前突然開闊了。山澗的潺潺流水和著夜間昆蟲的鳴叫輕快地蹦進(jìn)我的耳朵里,山風(fēng)拂去臉上的汗珠,抬頭看看繁星明月,在這心曠神怡的世界里聆聽著這位千年前老者的教誨。
終于到了山頂,或許是刺骨的山風(fēng)吹散了心頭的興奮,我竟沒有想象中那么激動驕傲。王爾德說過世上存在著兩種悲劇,一種是得不到你想要的,而另一種就是得到了你想要的。向往巔峰,向往高度,結(jié)果巔峰只是一道剛能立足的狹地。不能橫行,不能直走,只能享一時俯仰之樂,怎可長久駐足安樂?上已無路,下又艱難。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艱難與惶恐。看著還在奮力向這山頂攀登的人們,突然有些羨慕他們,或許他們也只有到了山頂才能體會到現(xiàn)在流著汗的自己是有多幸福。
不要因為看不見遙遠(yuǎn)的目標(biāo)而猶豫不決,要知道只要你向前走就總會靠近它。不要因為以后未知的困難而搖擺不定,要知道除了你自己沒有什么可以讓你放棄。不去想未來是近是遠(yuǎn)是平坦還是泥濘,只要前進(jìn),一切都在預(yù)料之中。不論是疲憊不堪,迷茫無措還是糾結(jié)放棄,這些都只有在路上奮斗的人才能感受的到。汗水也好,淚水也罷,都是在路上的人才享有的特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