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于2013年3月11日離開人世,享年62歲,之后3年,我完全沒有辦法去回憶當時的一切,每每想起,就覺得痛貫肝腸,然后立刻雙手抱頭捂住雙耳,自己對自己大喊一聲,“CUT!到此為止!不要想不要想!”
今年,是爸爸離開我的第三年,決心為他做點事,也覺得稍稍可以回望一下當時的一切了。之前,曾向人述說過,卻絕對沒有寫下來過,怕自己一眼看去,全是血淚。
現在想來,依然覺得爸爸的去世非常得突然,非常得意外,非常得不應該。當時我還在上班,9:30剛剛過了一點,突然接到媽媽的電話,說快來,你爸爸在急救室搶救的!什么!我的第一反應是我是不是聽錯了,是說別的人,不是說我爸爸吧?!整個人像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腦袋一樣,完全懵掉了。然后感覺手腳,嘴巴,腦袋全部不是自己的,就這樣暈乎乎得往醫院跑。醫院就在隔壁,跑過去3分鐘不到,到了醫院急救室,只看到一張張急救床,看不到我媽,也看不到我爸,直到一個女醫生過來問我是誰的家屬,我仍然不敢置信,試探地說出我爸的名字,沒想到那個女醫生直接拉我到一張急救床那,我一看,所有的僥幸pia地一下,全部飛走了:真的是我爸爸,而且臉色發紫,渾身冷汗,意識不清,我一看,第一個想法是“嚴重缺氧!”第二個想法是“大事不好!”我一把抓住爸爸的手,喊了他好幾聲,他完全沒有反映,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我感覺自己手腳開始發麻,直奔那個女醫生那里問情況,女醫生給我說是急性心肌梗死,心電圖做下來很不好,血壓一直在往下掉,醫生緊急會診下來,建議做介入手術,而且現在做手術死亡率都有70%…
我再次感覺我自己聽錯了,怎么感覺醫生的話都聽不懂了???是存活率70%吧?怎么可能會是死亡率這種東西?!關鍵是,我媽到哪里去了?!女醫生說,是我爸和我媽說他不動手術,只要配點藥溶栓就好了,我媽去繳錢配藥去了…我突然清醒了似的,直接和那個女醫生說,動手術,趕緊動手術!女醫生立刻喊我簽字,我刷刷簽完,奔到爸爸那里,不管他聽不聽得到,就對他說,老爸,醫生說很嚴重,動手術都有70%的死亡率呢,但我覺得你不動手術更加不行啊,我們動吧!這時爸爸發出了一聲很沉重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嗯”,我就當他同意了。
這時,我媽拿了之前配的藥來了,醫生趕緊掛上,然后去準備動手術事項。我才有空和我媽問情況,結果才知道,爸爸早上5點多就說心口絞痛,要我媽給他喝水,喝牛奶,但他認為沒事,扛扛就能過去,結果不行,就喊我媽去給他買速效救心丸,我媽出去,家附近的藥店還沒開門,回來拿了電瓶車再去遠一點的24小時藥店去買,買回來吃了還是沒用,他們才想到打120,那時我爸還認為沒什么,還讓我媽就咨詢咨詢,我媽那時才覺得不對,說咨詢什么,直接送醫院。等120到,已經7點多了,路上遇到堵車什么的……我聽了,真是欲哭無淚,問她,你們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給我?我手機是24小時開機的??!媽說,我們都覺得你有小孩要管啊,沒有必要麻煩你趕過來啊!我說,小孩還有孩子他爸管那,這種情況不找我找誰啊你們!再退一步,你們也應該第一時間就打120啊,再不濟,也應該在買藥的同時打120??!……
結果,我爸爸還沒有來得及動手術,就離開了人世,自我到醫院,不到1個小時!我像失了魂魄一樣,呆呆得看著他,流不出一滴眼淚,耳邊是媽媽不敢置信悲痛欲絕的哭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出門的時候他還意識清醒得和我說話的,在急救床上他還和我說他不嚴重,不需要動手術,只要用點藥就好的……”
在我先生,我伯伯趕到,在媽媽最終接受了事實以后,我回家去給爸爸收拾東西,看到他的床上的被褥掀開的樣子,看到他床頭柜上煙灰缸里扭曲的幾個煙頭,感覺他還會回來,突然悲從中來,撲到他的床上嚎啕大哭。
在拿著東西打了車往醫院趕的時候,看到路的兩邊那開得非常燦爛的玉蘭花,只覺得非常得刺眼,早春的景色卻像刀劍一樣讓我的雙眼發疼!
事后我才知道,在那前兩天,在3月8日,周五的早晨,我媽帶我兒子去公園,喊我爸直接去公園門口等他們,我爸在步行去公園的時候心口就突然絞痛過,當時他一步一步挪到了公園門口;
周五的那天下午,爸爸曾經打電話給我,想和我講他們早上在公園看花展的事情,想把給我兒子拍的照片發給我,而我當時因為“三八節”活動沒有聽到,事后又因為太累懶了一下沒有回他的電話;
周五的那天,媽媽就勸他去醫院看看,他嫌麻煩沒肯,當然也是因為他身體一向很好,他就泡了個熱水澡,但他答應媽媽周一就去醫院看,結果周一是被120送到了醫院;
再往前,一周的時候,他曾經對媽媽說過他左邊半邊身體發麻,手和腳,媽媽還以為是他一直朝著左側睡覺給壓迫的…
再往前三個月,我曾經打印了一份常見重大急病及其征兆給他們看,爸爸的這些征兆上面都有…
我不只一次的想,上面這么多環節,只要有一個環節不一樣,最后的結果是不是就會不同?!
爸爸是無神論者,我也是,但是在給爸爸守靈的時候,我無比得渴求,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陰曹地府,真的有六道輪回,真的有極樂凈土!明明知道,人死如燈滅,卻突然開始渴望真的有靈魂存在!
在把爸爸安葬了以后的當天晚上,我在夢中看到了爸爸,我夢到我回到了爸爸出事的前一天下午,我拼命得想改變命運,結果最后結果還是一樣,但至少他最后看到我了,至少最后我抱住他了,至少我在他的懷里痛哭出聲了!
那之后,三年了,爸爸再也沒有到我的夢里來,他沒有來得及看到我的孩子上幼兒園,沒有來得及教我的孩子他最引以為傲的英語,也沒有看到我第二個孩子的出世。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又是中秋了,你來我的夢里見見我好嗎?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我還想你再抱抱我,讓我重新成為爸爸你的小女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