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位老師（二）
? ? ? ? ? ? ?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在所有教過我的老師中，對我影響最深遠的莫過于劉老師。? ?
? ? 在我所有教過的學生中，對我觸動最深刻的莫過于小夢同學。? ? ? ?
在我所有相識的人之中，能夠住在我靈魂深處的莫過于九嘉老師。
《別哭我最愛的人》是這首歌嗎?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我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我夜空中眨眼
我的夢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愛過
不要告訴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不要告訴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剛開始的瞬間結束
---- 不知道用這首歌來形容我的第二位老師，我的學生小夢是否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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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道別
? ? 一個春暮時節的下午，我正伏案備課，聽見耳邊有人輕喚我。一抬頭是小夢。
? 啊！小夢你回來了？
? ? 是前兩天回來的。
? 你現在感覺怎樣？
? ? 小夢的眼神瞬間空洞又迅速恢復正常。
? ? 老師我想抱一抱你。
? ? 小夢微笑著把我擁入懷中，輕輕地拍拍我的背。附在我耳邊說：老師，一會兒的班會課我想進班，和同學們開個聯歡會。我點點頭。小夢依次和辦公室的每一位老師擁抱，小聲的說上一兩句話，間或有清脆的輕笑聲。
? ? 小夢進班后，我在樓道里抽噎，繼而在安靜的校園操場上邊走邊嚎啕。在籃球架下，看見一個中年男人，踟躕地向我走來。我止住哭聲，抹去眼淚，是小夢的爸爸。
? ? 小夢的爸爸只叫了我一聲：老師......就蹲下身子將頭伏在胳膊上痛哭，那種撕心裂肺的哭，是我不曾見過的。我只有默默流淚，不知說什么才好。許久，小夢的爸爸抽噎著對我說：我是來拿小夢行李的，老師帶我去小夢的宿舍吧。
? 哦，哦......我的心，在慢慢的下沉......
? ? 下課了，校園里處處沸騰著春天和青春的氣息。小夢的爸爸在孩子們下課前把所有的行李裝車。小夢對爸爸說自己還想和同學們一起，再吃一頓學校食堂的飯菜。爸爸說，剛好，我去街上辦點事，過一會來接你。
? ? 晚自習之前，爸爸來到教室外，小夢飛也似的跑到爸爸面前說，我還想再上一次晚自習，還想和同桌鉆一個被窩。爸爸爽快地答應了，說明早來接她，現在得把行李送回鄉下的家里，不能讓媽媽等著急了。
? ? 今晚本來是我的晚自習，我借故身體不適，和新進校的同事調換了課。我不想進班，也不忍和小夢對望。后來新老師有和我提過那個讓她刻骨銘心的晚自習——一場永別的盛宴：大家說高考談理想，唱歌跳舞，畫畫做手工，為小夢一一微笑著送上祝福的話語和自制的小禮物……她們約定今天誰也不準流下一滴眼淚……給小夢留下最美的笑臉……
? ? 清晨，我拖著無力的身體走近教室。班里很靜很靜。同學們都在座位上若有所思。小夢的座位空著……那個一直夢想著自己考師范當老師的小夢的座位空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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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插班生
? ? 高二下學期開學，班里來了一位插班生---小夢。因為生病耽誤了課程，本該高三的小夢降級來到了高二，我的班。小夢各方面都超常的優秀，在我的眼里的小夢無可挑剔就是完美。不只是她比班里的孩子大兩歲，懂事的多，她的作文里常常有著同齡人不可企及的思想深度——關于生命，關于死亡……因為她生病的經歷讓她對生活和學習有一種如饑似渴的熱愛。對同學和老師有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真愛。我時常懷疑她是我的老師，她是跌落人間的天使……
? ? ? 班里有個男孩，打游戲上癮，父母給的生活費根本不夠揮霍。小夢把自己的生活費借給了他打游戲！還不止一次！那時候家用電腦沒有普及，游戲廳風靡一時，玩一小時三元，晚上包夜通宵十五元。在游戲男把自己的自行車賤賣20了元泡網吧之后，又一次向小夢借錢……當我知道這件事后，那種失去理智的憤怒不可遏制。不只因為心疼小夢，那時學校食堂的一份拌面才三元！更氣游戲男厚顏無恥（他借錢從不還），班里幾乎沒人愿意搭理他。和家長溝通過多次，方法想了一籮筐，軟硬兼施，棒打、蜜糖，他統統油鹽不進，只等著混個高中畢業證。我最氣的是小夢所助非人，就是助紂為虐。明知游戲男借錢就是為了進游戲廳......
? ? ? 待我一通高聲連珠炮后，小夢輕輕地說：老師，你先別生氣，聽我慢慢說。
? ? 老師，你沒覺得游戲男和他以前比，有不小的進步嗎？現在他基本不打架了，也能坐的住，有時還寫作業呢。
? ? 我打開窗戶，又喝了一杯水，情緒慢慢趨于穩定。
? ? 想想也是，因為游戲男以前的糟糕表現，我幾乎對他是視而不見。只要他不惹事，我幾乎想不起班里還有這個人。更不用說關注關心他了。經小夢這么一說，游戲男最近還真沒惹什么事，人也安靜了許多。
? 老師，我和游戲男是有約定的，我借給他的錢，不用他還。但必須完成我給他的任務（上課坐得住，做筆記、寫作業.....）每一次去游戲廳的間隔時間必須拉長。
? 這一個多月，游戲男比以前好多了。和其他同學比，這進步很小很小，但對他自己來說，確實是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 老師，相信我，給我時間，游戲男會慢慢改掉以前的各種毛病。我用相約考大學來鼓勵游戲男……聽著聽著，我真的很羞愧，作為班主任老師，我對游戲男一類的學生關注度很低的，尤其是在高三，我心里眼里已經被優等生占滿，被升學率和功利思想占滿……
? 后來，我時常看見小夢在給班里的同學們耐心的講解理科難題，不止游戲男一人在認真的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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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高三
? ? ? ? 高三第一學期的冬天好像比以往早些，比往年更冷些。感冒自然是常事，對于常人來說真不是事，對小夢來說事情已經很嚴重了。
? ? ? 小夢的爸爸是鄉里的文教干事，媽媽是小學的老師，小夢蕙質蘭心，品學兼優。家里還有一個小她兩歲的弟弟，小洋。雖然弟弟有些頑劣，但這一家四口過的卻也踏實幸福。可是在小夢高三那一年，噩運降臨------白血病。我想到山口百惠的《血疑》
? ? 資料顯示：白血病是一類造血干細胞惡性克隆性疾病。克隆性白血病細胞因為增殖失控、分化障礙、凋亡受阻等機制在骨髓和其他造血組織中大量增殖累積，并浸潤其他組織和器官，同時正常造血受抑制。臨床可見不同程度的貧血、出血、感染發熱以及肝、脾、淋巴結腫大和骨骼疼痛。
? ? 小夢那年花季十八歲，是在病房里度過的，通過配型，移植了爸爸的骨髓。手術很成功。高昂的治療費用，只有通過賣房子和借錢來解決。
? ? 還好，通過術后兩年六次復查，小夢的各項指標都恢復正常。
? ? ? 小夢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盡快回學校讀書。可是父母有太多顧慮：鄉里沒有高中，在縣城又沒有親戚，租住房屋讓小夢住？在背負高額債務的情況下，父母真的是無力承擔的。小夢若上高中，只能住校。學校食宿等各方面條件，對于普通的農村孩子來說已經比較優厚了。但是對于小夢來說真的是一種挑戰。在家，哪怕小夢一個噴嚏，媽媽都會緊張萬分。在學校誰能保證小夢的飲食起居、冷暖衛生都能和家里一樣啊？在小夢的多次請求下，父母實在拗不過。只好答應讓她回學校繼續高中生活。自然少不了爸媽的千叮嚀萬囑咐和若干禁令。見到我，小夢媽媽一再表示，讓小夢來學校只是想讓她散散心，切不可在學業上對她做任何要求。她身體只要稍有不適，就趕緊聯系她爸。那時候最先進的通訊設備就是單位里的座機電話。傳呼機，小夢的爸爸沒有配備。
? ? 那年的冬天真的有點冷。這次小夢感冒，我不敢絲毫怠慢，被電打一般的和他家長取得聯系，小夢的爸爸立刻將她接回下鄉的家里休養。冬天感冒對小夢來說真的是很嚴重的事。
? ? 在小夢為數不多的感冒中，我每一次都兼具著焦慮和恐懼。滿腦子都是她。既希望小夢在家時間久一些，好好休息。又希望她早點回學校，證明她沒事。
小夢第七次的復查結果非常令人遺憾和心痛。病情惡化了。這一次只能保守治療，定期做化療。鄉下的房子真的不值什么錢，但已經賣了。小夢一家現在只能擠在外婆家度日。除去還債，將小夢父母剩余的工資用于治療，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外婆又將自己的房產做了抵押貸款，她不想讓自己最疼愛的小外孫女這么早就停止治療，不想讓小外孫女留下什么遺憾。老太太知道，北京是每一個孩子夢寐的地方。小學課本里就有“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小夢以前陪外婆在電視里看北京奧運會的時候就說過：等我工作拿工資，第一件事就是帶外婆和爸媽去天安門城樓，去爬長城，去看鳥巢和水立方！當時老太太心里樂開了花......
? ? “帶著孩子出去轉轉吧，完成她的心愿”我只能做這些了。外婆把厚厚一沓錢塞到小夢媽媽手里。
? ? 假期里，小夢在媽媽的帶領下，來到了北京觀光。冰雪聰明的小夢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做了幾個療程的化療，小夢開始掉頭發。小夢想趁著自己頭發還沒掉光，就去和老師同學們道個別。在景點拍了許多照片發QQ空間和大家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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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尾聲
? ? 和小夢在辦公室擁抱道別后不久，我就調離了縣城。再也不曾和她相見。我只是從學生那里打聽關于小夢的零星消息。知道她瘦了，頭發都掉光了，視力也不好了........其實，小夢做化療時的醫院和我的新單位相隔不遠。我卻沒有勇氣去醫院看她。是不忍直視對望，更是一種懦弱。后來我的那一屆學生畢業了，聯系的也少了，得到小夢的消息就更少了。
? ? ? 有一次走在街上，有人喊我，是和小夢一個班的同學，這同學也考到這城市的一所院校，說起小夢噓噓不已……沒過幾天，無意中在醫院門口遇見小夢的爸爸，說小夢這一周就停止治療，回鄉下，不再來醫院了。
? ? 我在書店買了許多書，在醫院門口買了許多水果，沖到醫院放射科。住院部。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找，在醫院食堂門口看見來買飯的小夢爸爸。大腦一片空白，除了眼淚什么也沒有。小夢爸爸說這兩天就回，問我要不要進病房？ 我把書和水果放在小夢爸爸的腳下，落荒而逃。
? ? 我茫然的在馬路上游蕩。兩個學期不到的時間里，小夢的長相、小夢讀作文的聲音、小夢給同學講數學題時的認真、小夢和同學們一起唱歌畫畫時的開心、小夢和同學們一一話別時的淡定、小夢的最后一節班會聯歡、小夢和每位老師擁抱、微笑著道別......記憶有時像尖銳的鋼針扎在心房......
? ? ? 這許多年來，不論面對怎樣頑劣的孩子和其他種種，從未改變過我對老師這個職業的熱愛和執著是因為小夢，不論面對怎樣的人生低谷和生離死別，在沉默過后可以豁達也是因為小夢……
? ? ? 《別哭我最愛的人》是這首嗎?
別哭我最愛的人
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最美我一剎那凋落
你的淚也挽不回的枯萎
別哭我最愛的人
可知我將不會再醒
在最美我夜空中眨眼
我的夢是最閃亮的星光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愛過
不要告訴我永恒是什么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不要告訴我成熟是什么
我在剛開始的瞬間結束
---- 不知道用這首歌來形容我的第二位老師是否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