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窗不關,來來往往的車輛或輕緩駛過,或叫囂著追逐。有時是轟鳴的摩托聲,有時是沉悶的貨車聲,遠遠地還伴著偶爾飄過的火車進站的嗚嗚聲。
趴在窗臺,身后的屋是沉寂的黑,反倒看得見窗外各種形態各異的光。遠處有星星點點仍未入眠的人家,映出黃的白的燈光。這一家的人是不是約了三兩好友通宵打牌,不時有麻將推倒交替搓揉的嘩啦聲,截胡的幸運兒暢快地哈哈大笑然后用贏來的錢豪爽地去樓下那家門口還在閃著五顏六色廣告牌燈光的燒烤店一擲千金。
而那一家,客廳的燈光已暗,臥室卻白閃閃刺眼地亮著,隱隱約約的吵架聲隨著晚風散開,是不是新婚的小夫妻因為丈夫貪玩的晚歸而發生爭執,兩個人年輕氣盛越吵越兇而后燈光暗了,吵架變成了女聲斷斷續續的抽泣,也許是男主人環抱住任性又可愛的妻子輕聲細語地哄勸。
最右邊三樓的那一家,客廳里只有電視的光在寂寞地閃著,可能是放假后撒歡兒地出去與同學們歡聚的少年的媽媽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瞇著眼睛等待孩子的腳步聲推開家門。也可能是孩子與妻子已經沉沉入睡,終于可以悄悄地關住房門點起一支煙的男人給自己一個安靜獨處的時間。
那間書房的護眼燈微弱地亮著,是奮筆疾書的初三學生追趕著最后的時間補齊這周末的作業,或者是懷揣著懵懂心事的少女在自己帶鎖的私密的日記本上一筆一畫畫著那一抹鮮艷熱烈又羞澀隱喻的初戀。
手機屏幕上的光打在蒙在被子里的年輕的臉上,打字的人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兩個人正滿心曖昧而充滿期待地聊著,有些字打了又刪,等待著下一句的表白,又斟字酌句地矜持。
那些黑了的窗簾后面,是早早就入睡的老人或者寂寞輾轉的孤獨者掙扎地想念著誰又努力地忘記著誰。
每一盞燈、每一扇窗都輕輕地說著,說著一個一個深夜的故事。
這故事里的心事大多相同又不可復制。
這一刻,我在想什么,而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