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愛情究竟是什么?
這是值得一個人思考的問題。
但我不需要思考,我是個渣男,渣男不是人啊。
-02-
第一段感情是在幾年前,那時我20歲。
說來也挺好玩兒的,初戀就那么不明不白地開始,像是過山車上一個個的轉彎,驚險又刺激。她比我小幾個月,柔柔軟軟的,說話或是做別的什么事情時都是這個樣子。
兩個人在一起時從來不吵架,也不會在什么方面因為什么事情而發生爭執。嗯,好驕傲啊。
每每看到宿舍里的那個家伙在抱怨自己有個愛吵架的女友時,我總是先表面上安慰:“哎,搞對象的都會吵吵鬧鬧。”而后心下想:一看他們的感情就不深,像我和我媳婦兒這樣的情侶,別說吵架了,生氣都不會。
我們倆兒不是一個學校的,她的學校在城東,我的學校在城西,中間隔著看不見的十萬八千里。平常不在一塊兒,在一塊兒的時候就黏住了,連體嬰兒一樣,休想把我們分開。
期末考試的成績下來,有一門專業課全班就我一個人掛了,真是郁悶得要命。我跑去找她,她笑嘻嘻地回應:“哎喲,我們家大寶貝就別難過了,我下午陪你去玩兒啊。”
“你們下午不是要考試嗎?”
“考試算什么?大寶貝重要,還是學習重要?這么顯而易見的答案還要問嗎?人家下午就是要陪你去緩解心情。”
別人不知道,但我知道,她的膽子其實不算大。之前曠了一節課,被那個專業的老師罵了一頓后,她哭了半天,以后再也不敢逃一節課。可現在為了我連考試也扔掉了,這任誰也會感動得一塌糊涂的吧。
但我畢竟是有理智的,怎么也不會讓她扔掉考試。只是她非要陪我,到后來竟以死相逼——自然是玩笑性質的以死相逼。我拗不過她,由她陪我玩了一個下午。
電影院,游樂園……怎么開心怎么來。
然后,我在路上碰見了她的男朋友。
對方是一個看上去比我成熟的男生,相遇時,他徑直走了過來摟住她,兩人熱情相擁了五秒鐘。臨走之際,男生還過來拍拍我的肩膀:“照顧好老婆。”
照顧好,老婆?不是“我老婆”?
“他,是誰?”我的確是明知故問了,但不這樣問,又要怎樣問呢?
“我男朋友啊。”她一臉平常心的樣子真讓人惱火。
“那我是誰?”
“我男朋友啊。”
“你怎么能有兩個男朋友?”火冒三丈。
“我不是有兩個男朋友啊。”
“那你剛剛……”
“包括你在內,我一共有五個男朋友。”
“你怎么能有這么男朋友?”火冒三丈的平方。
“怎么不能?一個女生如果有在各個男友間周旋并且不會讓他們感到不適的能力,那么她就可以擁有多個男朋友。現在是21世紀,別那么保守嘛。況且你如果有這種能力的話,也可以去找女朋友們啊,我又沒限制你。”
等等,我有點兒暈:“你為什么不早說?”
“你又沒問。”
昂?普通男生會在談戀愛期間問另一半:“你有另一個男朋友嗎?”這,不是瘋了嗎?
后來,我主動提出分手,畢竟這種戀愛觀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可她沒有想放棄這段感情,追了我幾里地,邊走邊哭,直至哭得幾乎昏了過去。她的一個男友——這說法真怪,跑過來揚言要打我,并大聲斥責我這種冷酷自私無情的行為。而我能說什么?只能默默回應:“我不想擁有后宮佳麗三千,也不想做三千佳麗中的一員。”
初戀就這么平白無故地消失了,倍感不爽。
然后,我沉迷于酒吧無法自拔。嘈雜的音樂,誘人的俊女,幽暗的光線,還有必不可少的醇香又刺激的酒,順著舌頭直抵咽喉,偶爾會辣上那么一辣,過癮倒談不上,醉生夢死可謂最恰當的形容。
哪個逃課的晚上,我在酒吧里碰到一個化著極重妝容的女人,看上去有點兒年紀了。“好丑啊。”我說這句話的時候一定沒有過腦,聲音大小也沒有控制,張口就吼了出來,幾秒后晃晃悠悠地醉倒在桌上。
第二天清早,我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瞥一眼四周的裝潢,毫無疑問這是家賓館。完了,一夜情,完了,被睡了。慌忙掀開被子,我這才看見自己居然是穿著衣服的,又一陣失落。哎呀,沒被睡。
“想什么呢?以為我會對你不軌?”
我循聲抬頭,看見一個身穿一身黑衣的中年女人。她是個陌生人,完全陌生,我真得一點兒都記不起自己曾在哪兒見過她。
“怎么這么快就把我給忘了?昨晚還說我丑呢。”
我想起來了,但她還是個陌生人,只不過不是昨晚那般模樣。
昨晚的她濃妝艷抹,活脫脫一個百樂門的歌舞小姐。現在再看她,妝容皆去,眉毛間隱約有股不與世俗茍同的氣息。雙眼有神,炅炅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思考,雙手交繞在胸前,一舉一動的挑逗感有種不言而喻的成熟穩重。所以她究竟是什么樣子?我不能很好地說清楚。
我有些迷迷糊糊,疑心她給我下了什么藥。
這天過后,我一日日地想見她,上課下課,學校食堂,竟然沒有一個地方是我不想她的。我又去了那間酒吧,可惜沒能遇上一面。月末,我帶著一堆臟衣服去洗衣店時,店老板從里面翻出一個紙團,展開看發現上面寫著一個微信號。
是了,想起來。是她給的。
第一天,聊天。
第二天,見面。
第三天,約會。
第四天,床上。
……
一個月過去,兩人的關系正以我之前從未想象過的速度進行著。幾個月前,我還堅持“婚前守身如玉,婚后發生關系”,可現如今,我和她日日夜夜在歌舞升平的欲望中歡聲笑語。
所謂愛情,是這樣嗎?
突變是在一個早晨,我從夢中醒來后發現身邊空無一人,枕頭邊放有一沓錢,紅色的,每張都是百元大鈔。迷茫之際,我又看見了一張有字的紙,上面寫有一段話,讀完后我可以用四個字準確地概括其中的中心思想——重金求子。
紙上的內容我不想敘述,無非什么“我老公有病沒生育能力”“他要是沒兒子的話,他爹不給他公司”,亂七八糟的理由,真真假假。
這錢,是什么意思?
第三段戀情較之上兩段是最正常的一次。我遇見她時,她正坐在旋轉木馬上發呆。我覺得是該談戀愛了,就上前告了白,倒是有些直率,不過不好嗎?動了心,告了白,戀了愛,挺通順的啊。
只是愛情來得太快,去得也快,我不甘心。
“戀愛就是場游戲,又不是結婚生子,玩玩而已,別太當真。”她一邊戲虐對回答,一邊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感覺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我這邊剛進入蜜月期,她那邊已走出戀愛期。
誰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兩人的感情明明可以不同步嘛。
-03-
我越來越疑惑愛情是什么,于是一次次地戀愛,又一次次地分手。
一個舍友被甩了,和他談戀愛的那個女生給他戴了頂綠帽子。那個小三我見過,長得不怎么樣,就是會說點兒好聽話。大概現在的女生不喜歡老實人,大都傾心于一些甜言蜜語的滑頭。
我路過一家花店,瞥見了那個甩舍友的女生正在這家花店里打工后,直接走了進去:“小姐,我想買束玫瑰給一位美女。”
她很認真地選了一捧玫瑰給我。
我點頭表示滿意,付過錢后準備轉身離開。
“先生,您還沒說收花地址呢。”她問。
“收花地址在這兒,收花人是你。”我微微笑了笑,轉身離開。
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啊,可不能因為幾句好聽的話就去做惡心的事吧。既然做了惡心的事,那不受點兒懲罰可不好。
她和我走得越來越近,和那個小三走得越來越遠。某個寂寞空虛冷的夜晚,她在我懷里哭著說自己分手了。我在安慰她的時候,心想她在甩了我那個舍友后,是不是也在小三懷里哭著說了同樣的話,以求安慰。
有些好笑。
我們就這樣維持著一段不清不楚的關系。她或許以為自己是在談戀愛,而我是她的男朋友。不過,我可沒說,我只是在她問“我們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侶吧”時,回了一個“嗯”。我只是“嗯”了而已,又沒說“是情侶”。
日子就混蛋地過著。
除去平時必要的學習生活,我有一部分時間是去陪她在這個地方游蕩過來,在那個地方游蕩過去。她長得不好看,我不下一次覺得她和那個小三湊在一起還挺般配的。果然,什么樣的人就應該和什么樣的人在一起。
一半的空閑時間用來陪她,我用另一半的空閑時間來陪女友。女友是個拜金女,赤裸裸的拜金女,活生生地將我當作一個ATM機,每次見面必從中取出一些人民幣。我家境還算優越,自己平時還會打點兒工,學期末有獎金,所以閑錢比較多,用來養閑人正恰當。
女友長得好看多了,我懷疑自己僅僅是因為她的長相才喜歡她的。畢竟有時候,對一個男的來說,另一半在某種程度上是用來炫耀的。這道理放在女生身上也適合。試想,你有個顏值頗高的對象,周圍人是不是會高看你幾眼呢?
話又說回來了,有個疑惑,我不知道自己的對象是怎么想我的。每次見面必做的三件事:兩人說些想死對方的話,兩人匯報這段時間做過什么,我給她下一段時間的生活費。
起初,她坐在我大腿上,雙手挽住我脖子向我要錢時,我也會覺得有些不好,可說不上來哪個地方有問題。一段時間過去,我竟習慣了這種說不上來的不好,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要怎么形容她才好?嫵媚動人,像一朵嬌滴滴的玫瑰,但身上沒什么刺。非常會說話,這句話自然是廢話,不會說話的人也不可能從我這兒要到什么錢。還有什么?她婀娜多姿,舉止間又不經意地透露傲慢無禮。
我膩了,感情最怕的就是公式化、表面化,我們兩人之間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流程得要命,假得要命,所以我膩了。但對一個拜金女來說,從一個男人身上要錢這事怎么會膩呢?
事已至此,那我只好假裝發錯兩條短信,把她和之前那個甩舍友的女生湊到了一塊兒。
一人給我一個巴掌,算是完事。
我不反駁,因為找下一個女友比較重要。
-04-
女友找到了,和我初戀長得很像,柔柔的,小小的,是個軟妹子。
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雙手摟住我脖子,整個人搭在我身上。
“你說啦,隨便啦,不要這個樣子啦。”說話聲音細細小小的,穿過我耳膜,一圈又一圈地纏繞住我心臟,再勾住我魂魄,迫使我一刻也不想離開她。
她長得小巧可人,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我感覺上天在造她時,是拿著圓規比,用計算器精確計算的。
就像其他的女孩兒一樣,她也有種本能的善良,會對路邊的小草心軟,會對流浪小狗心軟,會對超市里因媽媽不給自己買玩具而哇哇大哭的小朋友心軟。
“要不我們給他買一個?我看他要的那個小汽車也不貴。”她扯住我衣角,淚眼汪汪地望向我。
我攬過她的肩膀,低頭在其耳畔輕聲呢喃:“等我們生個小孩兒后,你想買什么買什么。”
她雙頰一紅,捶我胸口:“討厭的啦,你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奇怪的話呀?”
午飯時間。
我從快餐店里買了兩份超大的漢堡和可樂,和她坐在廣場的臺階上準備大吃特吃。清空萬里,偶爾有微風拂面,今天是雙休日,有不少帶小孩兒的家庭來玩兒。廣場那頭有兩位拾荒老人,靜靜坐著,沐浴陽光。
“給我啦。”身旁的善良小妞搶過我手里的飯,連帶她自己的那份,一同拿著快速過去,送給拾荒老人后又快速回來。
“您是好心了,我可是要餓死了。”我無奈地望著她。
“沒關系,反正我精神是飽了的。”
“我精神可沒飽呢,來,給個精神食糧。”我摟過她的腦袋,在她雙唇上來了個蜻蜓點水,“好,我精神也飽了。”
她婉然一笑。
夜晚八點左右,她約我去活動室。我八點進到活動室時正好瞥見另一個女生揚手要打她,就一個箭步沖過去擋在中間,那個女生伸在半空中的手終究是沒能落下。善良小妞哭得人模狗樣,我護著她回宿舍,一路上她哭個不停,重復說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惹那個女生生了這么大的氣。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之后又折返回活動室,見了那個女生,她是個熟人,不單單是熟人,我們還是很要好的朋友。并且兩人又在同一個社團,平日里湊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多。
“她,沒事吧?我用不用去看她?”
“不用看,她一直那個樣兒。”我回應。
約定見面的時間是八點,我早來了半個小時,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女友為了激怒我朋友,說了很多很過分的話。然后,我假裝很巧合地出現在現場,目睹了朋友要打女友的場面。
朋友和我走得有些近了,關于這事她對我說了很多次,只是沒想到她會自導自演這么一場戲。朋友們明里暗里地對我說過她是個綠茶,我起初沒注意,而后在幾件事里得到證實。但,無所謂了。
“我還是去給她道個歉吧,不管怎么說,我也有錯。”
我搖搖頭,說了聲不用。
頭頂上的燈管一閃,啪地一聲滅了。窗外的月光無縫銜接于屋內,一室銀白,靜謐卻有聲。我很享受與她這樣的獨處時光,兩人不言不語,默默感受流動在空氣中細小的波動。她的大方,她的端莊,她的優雅,一切引入眼簾,美得像幅畫。
我去年有段時間沒對象,她在那時向我告白。我聽到這聲告白,猛然察覺已經死去的愛情似乎又活了過來。沖動地,忍不住地想要給她個肯定的答案,可內心又有個理智的聲音在提醒:不要禍害好女孩兒。
究竟什么樣的愛,才能使一個人愛到不敢去愛?
“樓里的電阻絲燒斷了,修好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我們先走吧。”外面進來一個男孩兒,聽他的聲音,我完全不認識。
“好,”她回應一聲就要跟男孩兒出去,走到門口才想起我來,“對了,那個,他是我男友。”
“你談戀愛了,哦,拜拜。”
憑借月光,我目視兩人離去的方向,半晌過后才想起要給女友打個電話才對:“我們分手吧。”
她聽后在電話里哭著罵我是個渣男。
我是個渣男,一直都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可就算是渣男,也要做渣男中的好渣男。
忽然之間,我難過得要死,卻不知道悲從何處來。
-05-
我是一個好渣男,愿好女孩兒不要碰見我,因為怕你動了心。
不對,不應該這樣說。
我是一個好渣男,愿我不要碰見好女孩兒,因為我怕動了情。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