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這是一本關于記憶的書。孫光林作為故事的出發者和回歸者,由他推而及上的三代家庭以及由他擴而橫之的朋友生活。余華在序言里說:柔弱的母親如何完成了自己忍受的一生,她唯一爆發出來的憤怒是在彌留之際,那個名叫孫廣才的父親又是如何驕傲地將自己培養成一名徹頭徹尾的無賴,他對待自己的父親和對待自己的兒子,就像對待自己的拌腳石,他隨時都準備踢開他們,他在妻子生前就已經和另外的女人同居,可是在妻子死后,在死亡逐漸靠近他的時候,他不斷地被黑夜指引到了亡妻的墳前,不斷的哭泣。孫廣才的父親孫有元,他的一生過與漫長,漫長到自己都難以忍受,可是他的幽默總是大與悲傷,還有孫光平,孫光林,和孫光明,三兄弟的道路只是短暫地有過重疊隨即就叉向了各自的方向。孫光明第一個走向了死亡,孫光平以最平庸的方式張長大成人,他讓父親孫廣才膽戰心驚。
? ? ? ? ? 當我敲下這幾句話的時候,我仿佛又看到孫光明丟下兩只籃子洋洋自得地走向死亡,孫光平揮著菜刀不要命似的追打著拿著魚叉王家的兒子,那個無賴的父親捏了兒子相親女家的屁股,被別人一腳揣下樓梯,朝我滾過來,然后我和孫光林與老爺子邂逅在南門口,一起看到了燒毀孫家的那一場大火。這些情節不需要再去翻閱與回憶,就像是我所熟悉了知的一個家庭,鮮活的生活在過去的時光里。
? ? ? ? ? 書中的“我”始終存在并以一個通曉結局的人在提前敘述事實的結局,仿佛是記憶的統治者,有著無可排除的命運的無奈。特別是寫到孫光明的死亡:“就這樣,我一直看著孫光明洋洋自得地做向未知之死,而后面那個還將長久活下去的孩子,則左右挎著兩個籃子,搖搖晃晃并且疲憊不堪地追趕著前面的將死的人。”
? ? ? ? ? 如果說余華寫《活著》是眼含淚水,《細》中則變得保持一小段距離冷酷地看著生活,在《兄弟》中,余華笑了。如他在序言中引用賀拉斯的話“我們的財產,一件件被流失的歲月搶走。”那些人們經歷過的苦痛和遺憾,在回憶時終于不再帶來傷害,有什么能阻止我們微笑呢? 生活算得了什么?
? ? ? ? 余華的語言沒有牽強的假幽默,沒有自我感動的煽情,總是出人意料的形象,比如“他的喊叫像破碎的玻璃片一樣紛紛揚揚。”比如,“活著的人是無法看清太陽的,只有臨死之人的眼睛才能穿越光芒看清太陽。”整篇作品一如題目《細雨中呼喊》,成人世界是陰天的灰,而少年與朋友間短暫的友誼和童年游戲是其中白,間或的陽光是那個晦色年代人性的呼喊和渴望。
? ? ? ? ? 這本小說不同于《活著》的凄苦無奈,更有別于《兄弟》的粗張荒誕,展現出更多的是瑣碎、細膩、平靜的特點。書中眾人的命運,就好像綿綿的細雨,雨至之前,陰云密布,雷聲隱約,似有傾盆之勢,叫人彷徨無措;沒料想雨至之時,自云層跌落的卻是輕柔的細雨,如溫軟的手,如低吟的歌。我們不由得放松下來,為逃脫瓢潑驟雨侵襲的命運而感激蒼天。正如無數坎坷曲折的命運在面臨絕境之時,突乎出現的峰回路轉一樣。但同時,零散凄涼的記憶卻也像漫天飄揚的細雨一般,飄忽而至。細雨寧謐,眾多不安的往事在細雨中發出呼喊,讓人感到倉皇無措,“再也沒有比孤獨的無依無靠的呼喊聲更令人戰栗了,在雨中空曠的黑夜里”。
? ? ? ? ? 人生的細雨綿延不絕,也自有其柔剛并濟之處——它無聲中便澆滅了許多呼喊中裹挾的感情:曾經的不甘、無奈、悔恨、怨懟,當然,也連帶著那些美好、憧憬、追求和激情。事實上,很多在細雨中呼喊的生命最后都平靜了、沉默了,就像故事中的孫有元,少年時代敢手持老爹僵硬的尸體對抗整個當鋪的人,晚年面對兒子無理的責罵卻謙卑膽怯;孫廣才在變成無賴的道路上勇往直前,面對父親妻子不孝又不忠,當兩個親人徹底消逝時,他終于悔恨地,喃喃著哭泣了;還有孫光平、馮玉清、李秀英...甚或現實中的許多人。
? ? ? ? ? 我們的確曾在細雨中縱性呼喊,只不過漸漸明白,也許平靜地漫步細雨,平靜地回望自己的來時路,才是最明智、最坦然的作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