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被霧環繞,早春的的寒氣還未散去,枯枝上綠色的小身體顫微微冒出了頭,想呼吸一下春天的暖意,卻只嗅到了一片涼薄……
下雨了,正月還未盡,便絲絲裊裊的下起來,我幾乎沒有在正月遇過雨。
走了兩三天,我的馬兒已經疲憊不堪了,馬蹄有一下沒一下踢在濕潤的泥土上,噠……噠……噠。我翻身下馬,牽著它前進,再翻過這座山頭,就有可能尋到人家,得到休息。
身上沾染的血跡本來已經干了現在被雨和露水暈開,瞬間鮮活起來,開成大片的牡丹,紅艷艷的宣泄著那些離去生命的不甘。
北方的戰事還在繼續,我的部下可能已經全部戰死,也有可能少數人得到生還。這些我都不得而知,僅是猜測。當天晚上,戰事太激烈,我軍陣地搖搖欲墜,不久前收復的幾座城池全部淪陷。在敵軍乘勝追擊之時,侍衛小方牽來這匹馬。“將軍,大勢已去,無力回天,快逃吧!”我在通紅的火光中一路疾馳往南,煙火熏出了我的眼淚。由于戰略的失誤,我敗了……
脫下通紅的外衣,繼續前行。
下了山,我發現沒有下雨。我卻不得不睜大我因為疲勞而通紅的雙眼。大片的金黃蔓延到無邊的遠方。這是什么?自幼長在北方的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顧不得馬的疲倦,騎上一路狂奔。來到金黃的跟前,原來是花。每一的朵小小的金黃都是如此不起眼,但湊到了一起……我聽到了我的心跳,帶著一點震撼的聲音。
我小心翼翼踩在田埂上,屏著呼吸。我怕我的呼吸太猛,我呼出的污濁之氣會枯萎了這純潔的生命。
不遠處有房屋,我推開了小竹門。“有人在家嗎?”她手上還沾有細碎的菜葉,應該是切菜的時候不小心粘上去的。仿佛覺察到我在看她的手,慌忙在前襟上揩了兩下。微微抬起頭瞥了我一眼又低下去,“你是……?”,就那樣局促地站在門邊。
我作了一個揖“姑娘,是這樣的,我是北方逃來的,我的部下都戰死了,在下可以進來歇歇腳嗎?”“你是軍爺?那你快進來吧。”
她在做早飯,給我沏了壺茶,柴火燒得很旺。我問她“你的爹娘呢?為何家中只有你一人?”“爹被抓去從軍,娘在我小時候得了重病,就……”她的眼眶已經在醞釀眼淚。我慌忙轉移話題“門口這是什么花,怎么開得如此美?”她的臉上有了笑意,“這是油菜花,等它結成籽,用來榨油。”“榨油?此花竟如此神奇,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領我去賞賞,如何?”她微微低著頭,半晌,傳來她的應答“要得。”
生在北方的我很高大,但花仍然沖到了我的腋下,我舒展筋骨,任露沾濕我的衣袍。渾身濕漉漉的,在田埂上小跑,踏著微風送來的花香,我愜意的瞇起了眼。大口地呼著空氣,像埋在土里的種子,急不可耐地要沖出地表,燃燒我的生命。她比我矮得多,在花田中行走,不時地露出頭,微風拂動,將帶著水的花瓣拂到她臉上。她把它抓到手上,端詳一會兒又放掉,我望著她的側臉。一只蝴蝶靜靜地伏在花上,吮吸著花蜜。
歇了一些時辰,我和馬兒養足了精神。給了她一些碎銀,拿走她家中一些干糧,整裝待發,我要重整軍隊,奪回河山。
她送我來到路口,我正待上馬,卻發現她扯住了我長袍的一角。“姑娘,你這是……?”我疑惑地看著她。她一直低著頭,不放手,也不說話。“姑娘,你……”不知道她囁嚅了一句什么之后“將軍,一路保重,戰場刀劍無眼,你且照顧好自己。”我正待回答,眼前一片刺眼的白,她不見了。
“你睡得好沉啊,我搖了半天都沒醒,把你的耳機借我用用,車還要開很久才能到達目的地嘞。”景瑜看著我一臉茫然的樣子。
車外大片的油菜花,只一瞬就迅速往后退去,消失在視野里。
我還沉浸在夢里,那里微風細雨,在天青色里,我遇見油菜花,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