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北之城(三)舊事再回首

四處尋找母親無果,喬北只好在家長等待區等著,她知道母親一直都是一個理智的人,只要她不迷路,就一定會再回到原地,因為她知道還有她的女兒在等她。果然不出所料,林瑤珞回來了,只是那神情說不出的苦澀。

喬北連忙跑上前去,詢問母親情況。一見女兒向自己奔來,林瑤珞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她將臉頰靠在喬北瘦弱的肩上,沉默不語。

“媽,一切有我呢!”喬北知道此時并不方便與母親談論方才的事,只能用她并不強壯的肩膀承擔著母親的悲傷。

母女倆拿著行李找到女生公寓,喬北望著母親變得有些柔和的臉龐,心里緩緩地松了一口氣,她真怕母親遇到什么坎過不去,畢竟這么多年來她從未見過母親如此低落的神情。

找到喬北住的房間號,此時房間里還未有人來,喬北是第一個,可以自由選擇床位。一間房間總共有四個床位,都是上床下桌。喬北選擇了靠著陽臺的上鋪,她喜歡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覺,只有處在陽光下的她才會覺得自己真實存在于這個世間。

收拾好床鋪,喬北送母親下樓,林瑤珞剛想揮手對喬北說再見,喬北卻拉住了她的手。

“媽,您還不打算告訴我剛剛您去哪了嗎?我長大了,您為什么不試著依靠一下我呢?告訴我吧,我想聽。”喬北哀求道。

“囡囡,我……也罷,你早晚都會知道的……”林瑤珞遲疑片刻,將剛剛的事珊珊道來。

原來在喬北去報道的時候,林瑤珞遇見了曾經與喬北的父親喬毅銘一起去打仗的戰友趙志國,當時她只是遠遠地瞥見了一眼,感覺是他,這才追了出去。沒成想真的是趙志國,彼時的趙志國早已不是當時那個毛手毛腳的小伙子,眼前的這個人器宇軒昂,外表也許并不算出眾,可是立在那里自成一番氣勢,一股由內而外的軍人氣質。要不是他喊了句“嫂子”,林瑤珞恐怕還是不敢認他。

兩個人重逢自是喜悅,可嘆的是時光催人老,如今早已不見曾經的人兒。林瑤珞問起了他如今的情況,他道是北方一戰立下戰功,自此平步青云,扶搖直上。緊接著說到了喬父,林瑤珞急切地詢問可否知道他的情況,趙志國支支吾吾不敢吐露半點話語,可最后無奈只好老實交代了。

“……銘子哥……犧牲了……”趙志國眼圈有些泛紅。

“……什么!他……”林瑤珞愣住了,那一瞬間仿佛心里的那道城墻崩塌了,她賴以生存的那個支柱就那樣倒地,心死莫過如此。

林瑤珞就仿佛一只失了魂魄的軀殼漫無目的地在學校游蕩,就連背后趙志國大聲地呼喊都無動于衷了。倘若不是想到了女兒,她恐怕會發瘋吧,畢竟這十九年來的思念已成疾,她再也無力撥弄這命運的棋子。

喬北聽罷,心里并沒有多么傷感,許是從未見過父親的模樣,在她眼里那不過就是一個給了她生命的陌生人,說她冷血也好,無情也罷,她本是這種性情。可她卻怨了那個告訴母親真相的男人,她本打算讓母親懷著這個美好的希冀度過這一生,如今母親的念想破了,母親能否支撐下去呢?

許是看出了女兒的擔憂,林瑤珞摸摸女兒的頭,“放心吧,因為有我的乖女兒在,我不會做傻事的。你在學校好好的,我有時間就來看你,乖……”

“嗯,媽我不能沒有你……時間不早了,你走吧……”前一句話似是輕聲地喃呢,卻重重地敲打著林瑤珞的心,她此刻才明白女兒需要的從來都只是她的平安罷了,為了女兒,就算再苦,她也會堅持下去。

“你上去吧,媽走了……以后想吃什么,給媽打電話,媽給你送來……”

“好……”

看著母親轉身離開的背影,喬北忽然有種想落淚的沖動,不為別的,只是想祭奠一下母親十幾年間逝去的韶華,以及那如沙粒般的堅韌被歲月磨平的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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