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同鄉(xiāng)介紹我去北京打工。在那年麥收后,我就背上鋪蓋卷,在老婆兒子不舍的目光中,坐上了去帝都的火車。
同鄉(xiāng)干活的地方,是一個干電氣焊的店鋪。他的老板本想留我在那兒干活,但我實在適應(yīng)不了電氣焊的強光,再說我還有恐高癥,他們那個活安裝時還得爬高,所以干了兩天實在是不愿干了。
同鄉(xiāng)覺得把我?guī)С鋈ィ荒軟]有掙到錢就回家呀,那不叫別人笑話他嗎?就想給我另找工作。正巧店老板說他的表姐在郊區(qū)有一個農(nóng)場,她那兒需要人,就把我介紹到他表姐那兒去工作。
老板的表姐姓梅,比我大三歲,我們都叫她梅姐。梅姐的農(nóng)場有三百多畝地,主要是種葫蘆為主,和工藝葫蘆加工廠定有常年供貨合同。場里除了一個定期來指導(dǎo)的技術(shù)員之外,平時管理就是我和另外五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
十年前我三十多歲,在那幾個五十歲的老男人面前,是一個洋溢著青春活力的熱血青年。在家種了二十多年的地,農(nóng)場里的活輕車熟路,過了幾天,里面所有的工作就都掌握了。
梅姐家住在城里,我去了有十幾天的時候,梅姐就把農(nóng)場里的事情都交給我負責,她就不用每天都去了。聽她說那幾個老男人都是附近村里的人,以前場里經(jīng)常少東西,估計是他們順手牽回家去了,所以對他們不放心。
但從第一眼看到我時,就知道我是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農(nóng)場里有我給她照應(yīng)著,她放心,她就可以去忙別的事去了。
才去了這么幾天,就得到了老板這么大的信任,我受寵若驚,向梅姐保證:一定要給她管理好農(nóng)場,雖然種葫蘆和種莊稼不太一樣,但道理還是想通的,保證給她種好。
那段時間梅姐沒有去農(nóng)場,過了有半個月,她才在一個下午開著車到了那里。才半月沒見,梅姐面容憔悴,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在農(nóng)場里,只是詢問了這半個月的情況,沒象以前那樣到農(nóng)場里到處轉(zhuǎn)轉(zhuǎn),看一看葫蘆的長勢。只在屋里坐了一會就走了。
她第二次去的時候,葫蘆到了陸續(xù)采收的時間。第一批葫蘆成色不錯,梅姐看著也很高興,但她一閑下來,就又坐在那里發(fā)呆。
那批貨發(fā)走了之后,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農(nóng)場距離梅姐住的地方有好幾十里路,看她疲憊的樣子,我提議送她一段路。
梅姐只是嘴上客氣了一下,并沒有反對我坐到她的車里。由于忙著發(fā)貨,我們一直沒有吃飯,在路上我買了飯菜,囑咐她回去一定吃飯,別餓壞身體。
本想送她到城里人多的地方我就回去,梅姐卻一直沒再停車,一直到了她家的樓下,非要我去她家坐一會,說家里沒人,就她一個人住。
梅姐家住的是一套一百多的三室一廳,裝修的富麗堂皇。她在餐桌上擺上碗筷,又拿出一瓶紅酒,讓我陪她喝一杯。
幾杯酒下肚,我真心地向梅姐表達了知遇之恩,并囑咐她要好好照顧自己,看她這一段時間精神不太好,不要太勞累了。
沒想到我這句話剛說完,梅姐淚如雨下。我趕緊遞過去紙巾,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
梅姐哭夠了,說了句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我趕緊說是我對不起您,讓您傷心了。
隨后我不敢再說什么,匆匆吃過飯,就打車回農(nóng)場了。
漸漸的梅姐來農(nóng)場的次數(shù)多了起來,臉色也比以前好了很多,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說起了她前段時間經(jīng)歷的事:
“我離婚了。”說完這句話,梅姐的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接著給我說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她和老公結(jié)婚六年了,有一個五歲的兒子一直在公婆那邊。
從去年別人就告訴她要注意著老公點,說有一次看到他和一個女人在一起。她和老公的感情那么好,不相信自己的老公也會出軌,就半信半疑。
可是后來她自己也感覺出來,老公對他不再那么親熱,以前很少出差的他出差的次數(shù)變多,而且下班回到家手機不離身,就連洗澡也把手機帶到浴室里。
自從感覺到老公的異樣,梅姐就開始跟蹤他,終于在一個老公謊稱出差的時候,在一個賓館門口堵住了他和那個女人。
梅姐的老公跪在地上請求她原諒,保證以后不再和那個女人來往。在感情上,有潔癖的梅姐無法忍受自己最愛的人背叛自己,就果斷地和老公離了婚。
但她太高估了自己能忘記老公的能力,已經(jīng)習慣了兩個人的家,處處都有老公的影子,她痛苦,悲傷,無法從離婚的陰影中走出來。
聽了梅姐幾次哽咽的講述,我只能安慰她要好好生活,像她這么優(yōu)秀的人總會找到真正屬于自己的幸福。
這以后梅姐去農(nóng)場的次數(shù)更勤了,慢慢的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也經(jīng)常去她家里,幫她做些通下水道,換燈泡等需要男人干的活。
一來二去我們的感情升溫,終于在一次酒后,我沒有回農(nóng)場,而是住在了梅姐家。
從那次以后,我向梅姐發(fā)誓:我一定會對她好,這輩子就是當牛做馬,也要報答他對我的知遇之恩。我這就回去和老婆離婚,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讓我做什么都行。
之后我回了老家,老婆見到我回去,高興地弄了一大桌子菜,兒子掛在我的身上,一個中午不愿下來。
老婆人長得漂亮,當初村里人都說我配不上她,可老婆那時并沒有嫌棄我長得丑,也沒有嫌我窮,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
現(xiàn)在真要和她離婚,我還真說不出口,可又一想,離不了婚,就還得和老婆過這窮困潦倒的日子,如果離了婚和梅姐在一起,那富麗堂皇的帝都三居室和幾百畝的農(nóng)場,對我的誘惑大過于家里的老婆兒子,可我實在說不出口,就去找從小對我百依百順的母親商量。
母親懷疑我和梅姐的感情,說人家梅姐憑什么看上你這么個又丑又挫的窮小子,莫不是騙你的吧。
在我一再保證梅姐的人品下母親還是不放心,就非要和我去北京看看,幫我把把關(guān),如果梅姐對我是真心,過了她老人家的眼,家里這個是應(yīng)該離的。
母親在北京的那些日子,梅姐好酒好菜的伺候著,臨走又給她買了一副金耳環(huán),高興的母親直夸她大方體面,支持我去和老婆離婚。
回老家后,老婆聽說我要和她離婚,哭的死去活來,但禁不住我的軟硬兼施和母親的惡言惡語,老實而不善言辭的老婆和我辦了離婚手續(xù)。
回到北京,我不斷催促梅姐和我結(jié)婚,可她一直找各種借口,遲遲不答應(yīng)去辦手續(xù)。
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有一天梅姐哭著和我說對不起,她忘不了她的前夫,前夫找到她跪求著要和她復(fù)婚,要我以后不要去她那里了。
我當時就懵了,怎么也不會相信幾天前還對我柔情蜜意的梅姐能說出這樣的的話來。可我一再央求,梅姐也只是哭著說對不起,她忘不了和前夫?qū)⒔甑母星椋o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只能對不起我了。
梅姐給了我一些錢,讓我回老家種葫蘆當作啟動資金,并答應(yīng)讓她的技術(shù)員定期給我作技術(shù)指導(dǎo)。
回到老家后,前妻已嫁作他人婦,兒子也被她帶走,我孤身一人只好每天吃住在母親家里。
我用梅姐給的錢承包了幾十畝地,種起了葫蘆,一個月前葫蘆已大批上市,可商家說今年工藝品銷量不好,用不了那么多原材料,光梅姐那兒就還有很多滯銷,我的這些真的不能收了。
看著地里的葫蘆一批批地爛掉,我心疼不已,回到家里,空蕩蕩冷冰冰的家更讓我痛心疾首,完整的家,好好的日子,現(xiàn)在全部毀在了我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