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我們站在烈日炙烤下僅存的一點陰涼里,良煙拿著快面包和我分。
? ? ? ? “這該死的大熱天,還得做這么變態的作業。”她說。
? ? ? ? “而且這里水都溢出來了,測量不精準的。”
? ? ? ? 到整點了,我們又跑去河邊測量水位。
? ? ? ? 測完回校時,看見遠處橋洞下蹲著個人。我們對視一眼,走過去。
? ? ? ? 是個小男孩,衣服臟臟的,背著個臃腫的大書包。
? ? ? ? 良煙問他:“小朋友,你怎么蹲在這里呀?”
? ? ? ? “家里人不要我了。”
? ? ? ? “怎么回事,說給姐姐聽聽,姐姐幫你想辦法。”
? ? ? ? “我和姐姐放學都是一起回家,今天她沒來,我就自己回去。可是我們家房子不在了,他們一定是不要我了,搬走了。”
? ? ? ? 良煙說:“一定是你自己迷路了,你們家的房子好端端的怎么會憑空消失呢?”
? ? ? ? “他們就是走了,房子也一起帶走了。”
? ? ? ? 我想:一個小孩子覺得房子能隨身攜帶也正常,只是他找不到家了就覺得是家人拋棄了他,看來有可能存在被拋棄創傷,處理不好的話,會留下更深的陰影。
? ? ? ? 我問他:“你為什么覺得他們會拋棄你呢?他們有提到過嗎?”
? ? ? ? “沒有,但是姐姐各個方面都比我優秀,我成績一般,又調皮搗蛋。”
? ? ? ? “那你有沒有比姐姐做得好的地方呢?”
? ? ? ? “我……跑步比她快。”
? ? ? ? “那你很厲害啊,你家人一定為你感到驕傲。”
? ? ? ? 小男孩暗淡的眼里閃出光亮,他抬起頭問我:“真的嗎?”
? ? ? ? “真的,我們再去找找你家,好不好?”
? ? ? ? “好。”他低聲說。
? ? ? ? “先回去放下東西吧,我們一身的器材。”良煙說。
? ? ? ? “好。”
? ? ? ? 回了宿舍,放下器材,洗了手。良煙拿出一袋泡腳風爪:“先讓我吃點東西補補,真是餓死我了。”
? ? ? ? 小男孩背著書包站在門口,好像不知道該把自己往哪擱。
? ? ? ? “你先坐一會兒,書包放下來。”我搬了個板凳給他。
? ? ? ? 良煙說:“就應該把他帶去警察局,說說哪個小學哪個班的,一下就聯系到他父母了。”
? ? ? ? “可是這樣他就有創傷了,會覺得確實是他父母不要他了,不得已才來將他領走。我們不妨先幫他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家,實在不行再報警唄。”
? ? ? ? “還挺有道理的,那好吧。”
? ? ? ? 我想到小男孩那閃著淚花和光芒的眼神,禁不住走過去拍拍他說:“你放心,一定能夠找到家的。”
? ? ? ? 周末,朋友家有聚會,喊我和良煙過去玩。一進門,一堆人圍在長桌邊。洛澄喊我們過去坐,他們一幫球友相約一起看球。
? ? ? ? 我悄聲對洛澄說:“我倆又不是球迷圈的人,在這兒不好吧。”
? ? ? ? 他說:“帶你入入門,待會兒他們走了我們再玩自己的。”
? ? ? ? 我注意到他們穿著兩個隊的隊服,坐在桌子的兩邊,形成兩個陣營,說話時也是暗藏敵意。好好的看球竟成了球友的較勁。
? ? ? ? 上半場極為保守,中場休息時屋內有了片刻和諧。開了一扎酒,一群人頭頭是道地分析著球事,我聽得云里霧里,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良煙說:“早知道就不來了,洛澄怎么想的?看球還叫上我們。”
? ? ? ? “估計他是奢望我們也迷上足球,以后陪他看。不過他妹妹不也在這兒嘛,她好像也不懂足球。”
? ? ? ? 良煙瞥了眼坐在洛澄旁邊的洛櫻,說:“她就住在這兒呀,況且她男朋友在這兒,她能不陪他嘛。”
? ? ? ? “她有男朋友?哪個?”
? ? ? ? “你竟然不知道,她前不久跟洛澄的哥們兒卓炘在一塊兒啦。”
? ? ? ? 難怪洛櫻會坐在洛澄和卓炘的中間,他們倆俊男靚女,甚是般配。
? ? ? ? 下半場一開始便進了一球,我們歡呼雀躍,對面搖頭喝酒。可誰知沒多久比分又被追平,兩方球迷又開始摩拳擦掌,津津樂道地評判起球員表現來。就在這時,裁判又給了對方球隊的核心球員一張黃牌,將他罰下了場。對面立刻炸了,站起來指著裁判就罵,罵完了裁判罵我方球員,一直罵到比賽結束。他們輸了,于是更加變本加厲地罵。
? ? ? ? 洛澄看不下去了,站起來敲敲桌子說:“你們罵夠了沒有,球賽本來就有輸有贏,勝負已定,你們這樣抱怨有什么意思?”
? ? ? ? “輸的又不是你們,你們怎么知道沒意思。”
? ? ? ? 另一個人走過去說:“你們要罵一邊罵去,當著我們的面罵我們的球隊,找打嗎?”
? ? ? ? “來打啊,誰怕誰?”
? ? ? ? 兩側的人涌向對方,扭打起來。能用的武器都用上了,掃帚,鍋鏟,遙控器,甚至有人從廚房拿了刀,眼看就要發展成流血事件。
? ? ? ? 良煙拉我躲進了房間,聽著外面的嘯叫聲終于漸漸平息。我說:“我出去看看。”開門鉆了出去。
? ? ? ? 只見屋內一片狼藉,椅子橫七豎八,垃圾碎渣遍地都是。屋子里沒了人,院子里的還在咒罵追趕。洛澄從外面進來,衣服臟破,身上臉上還有淤青和血跡。他反鎖上屋子,無奈地沖我笑了一下,說:“我把他們趕到外面去了,報了警。”
? ? ? ? 我點點頭,剛想問他受傷了沒有,他朝某個房間瞥了一眼,徑直走了進去,我跟著他。
? ? ? ? 卓炘站在床邊,毫發無損,他大概一開始就避在一旁。
? ? ? ? 洛澄到他跟前,靠在窗邊,說:“這幫孫子流氓一群,我喊了警察。”
? ? ? ? 卓炘扭過頭看他,問:“你受傷了沒有?”
? ? ? ? “一點皮外傷,不礙事。你沒有受傷就行。”
? ? ? ? 洛澄接著說:“畢竟事情出在我家,我待會兒估計要進所里一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來。”
? ? ? ? 卓炘垂下頭,說:“這幫人是我約的,應該我來去。”
? ? ? ? “我怎么舍得讓你去,我那么喜歡你。”
? ? ? ? 卓炘驚異地抬頭看洛澄,洛澄苦笑說:“要不是你和我妹妹突然在一起,我原本打算追你的。”
? ? ? ? 卓炘一時間手足無措,落櫻從外面走到窗前。院子里還有人在追趕打架,她白皙的臉龐有些臟。
? ? ? ? 窗戶閉著鎖著,沒有人去開。她恐懼的眼里只有卓炘,卓炘傷感地望著她。洛澄也看向她,平靜的眼神如無底洞,沒有親情,也沒有敵意。
? ? ? ? 他們對視著,如同被迫分割的戀人,落櫻將嘴唇貼在玻璃上,卓炘湊了上去,他們隔著玻璃吻了彼此。
? ? ? ? 洛澄此刻大概心如刀絞。但他只是靜默地注視這一切,仿佛看見的是兩個陌生人。
? ? ? ? 思緒從他身上抽離出來,心如刀絞的原來是我。為什么我喜歡的人總是gay呢?我在心里自嘲道。
? ? ? ? 洛澄對我說:”警察估計就要到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來,收尾可能就要拜托你了。”
? ? ? ? “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你是受害者。”
? ? ? ? “受害者并不能被救贖,我不斷地受害,卻都不知肇事者是誰。”
? ? ? ? 這句話像針尖刺進我的心里。我想撫平他的傷口,卻終是徒勞。我們注定背負著自小留下的創傷,終身受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