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片中,最深的感受還是1900在面對無限時的那種恐懼。這種恐懼,也致使了他從出生至死亡都未下過船的生活,最終隨著廢船一起赴死的結局。我不能定義這種結局是悲劇或是美好。在我們看來, 甚至在他的朋友麥克斯看來, 一個天才鋼琴師就這樣消失在人間了,著實可惜。但是對于1900來說,可能反而是一個結束,將自己有限的生命結束在有限的船艙上,不會面對那種來自無限的恐懼,是幸福的。
1900一輩子都是生活在有限和無限的周轉之中。他在有限的世界里,看向無限。
琴鍵與音樂
“鍵盤有始有終,你確切知道 88 個鍵就在那兒,錯不了。它并不是無限的,而音樂,才是無限的。你能在鍵盤上表現的音樂是無限的,我喜歡這樣,我能輕松應對,而你現在讓我走過跳板,走到城市里,等著我的是一個沒有盡頭的鍵盤,我又怎能在這樣的鍵盤上彈奏呢 ? 那是上帝的鍵盤啊 ! ”
在電影的末尾中,1900對麥克斯這樣說道。在1900面前,他能夠觸摸一架真實的鋼琴。從黑鍵到白鍵,從音符哆到音符西,從琴頭到琴尾,一切都能在1900的掌控之中。他看到的鋼琴是簡單的。打小時候第一次對于鋼琴的觸摸,他就能清楚的感覺到這是一個活生生存在于他面前的東西。
1900害怕虛無。為什么害怕呢?我們不妨從他的身世出發。1900的來歷是虛無的,他僅僅是船上員工丹尼在一架鋼琴上撿到的。沒有人知道他的親身父母是誰,他從何而來,他才的出生又有什么樣的故事,包括他自己。1900的存在是虛無的,他僅僅存在于與他見過的人的記憶里,當隨著這些人的死亡與記憶的消失,1900也永久的消失在這個世界里。沒人知道他存在過。因為他的名字從未出現在任何一個國家的“戶口本”上。上帝那也沒有。影片一開口麥克斯就對樂器店的老人說道“如果我告訴你,這個鋼琴師從來沒出現,也不算說謊”是了,當經過一段歲月的洗刷之后,誰還記得當初那短短的一截船上時光呢?世間故事這么多,有趣的人更多,更遑論一個膽小到不敢踏一腳陸地的鋼琴師呢?
這個世界忘記了1900,但他自己的音樂世界不會。在對于鋼琴曲上,對于音樂上,1900的天賦是無限的。他可以根據人們的心情,環境的變化,人物的經歷來隨手創作出不同的,但是直入人心的鋼琴曲;在與大鋼琴師Jelly的鋼琴對決中,聽了一遍就能復制他演奏的《The crave》 ;而后談湊的大黃蜂的飛行》,以一個人完成了四手聯奏,全是半音演奏,技巧驚人。但我更想提起的是1900同年初次接觸鋼琴迸發的那種天賦。跟著琴音晃悠悠的走向交流廳,隨意浮動琴音也能創造出攝人心魂的效果。那時他僅僅是個孩子啊!
在 Virginian號豪華郵輪上,1900就是行走的音樂靈魂。蒂姆·羅斯完美的將其優雅的氣質演繹了出來。純凈的,沒有吹捧的,沒有功利的一個鋼琴演奏家。1900生命的另一種姿態也誕生了——音樂的姿態。仿佛音樂王國的精靈王,一切都是手影變換間的魔法。這是樂師與音樂的共鳴,是麥克斯一直追求的境界。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他在有限的鍵盤上用自己無限的天賦創造了無限的音樂。每一次的觸摸都是天使的誕生,與人間共鳴。
船艙與城市
“我是在這艘船上出生的,整個世界跟我并肩而行,但是,行走一次只攜帶兩千人。這里也有欲望,但不會虛妄到超出船頭和船尾。你用鋼琴表達你的快樂,但音符不是無限的。我已經習慣這么生活。”
結尾麥克斯與1900的對話,是這部電影的精華。所以我又一次的截取了他們的對話內容。
1900的生命是不完整的,他缺少完整的教育。沒人告訴他“dule”是什么,所以在Jelly在找他pk之前,他都不知道決斗是什么,為什么要決斗,決斗了會怎樣。沒人告訴他“mom”到底是什么,唯一的認知還是丹尼到告訴他的:是一只馬的名字。但是我更慶幸1900擁有這種“不完整”的生命,沒有因為所謂的教育失去了他的創造力,想象力與來自心靈的純凈。
對于1900來說,船艙是有限的。這艘郵輪他生活了一輩子,從船頭到船尾,他熟悉 Virginian號豪華郵輪的每一個角落,每一種氣味,甚至每一個鉚釘。所有的一切他能看得見,他是熟悉的,所以極其心安。就像我們跋涉一個新的地方總會有一種莫名的膽怯,但是返回家鄉時卻是笑意嫣然。這來自于家鄉總能給我們一種內心的安穩,而未知的世界不會。繼而我們帶著諂媚的姿態去討好外面的世界,給與家鄉/家庭的卻是一個冷漠的背影。扯遠了,我們回到1900的生活中來。
1900有過一次要下船的決定,他要去陸地上尋找他曾經心動過的那個女孩,但是他卻放棄了。他對麥克斯說道:
“城市那么大,看不到盡頭。在哪里 ? 我能看到嗎 ? 就連街道都已經數不清了,找一個女人,蓋一間房子,買一塊地,開辟一道風景,然后一起走向死路。太多的選擇,太復雜的判斷了,難道你不怕精神崩潰嗎 ? 陸地,太大了,他像一艘大船,一個女人,一條長長的航線,我寧可舍棄自己的生命,也不愿意在一個找不到盡頭的世界生活,反正,這個世界現在也沒有人知道我。我之所以走到一半停下來,不是因為我所能見,而是我所不能見。”
“所有那些城市,你就是無法看見盡頭。盡頭?拜托!拜托你給我看它的盡頭在哪?當時,站在舷梯向外看還好。我那時穿著大衣,感覺也很棒,覺得自己前途無量,然后我就要下船去。放心!完全沒問題!可是,阻止了我的腳步的,并不是我所看見的東西,而是我所無法看見的那些東西。你明白么?我看不見的那些。在那個無限蔓延的城市里,什么東西都有,可惟獨沒有盡頭。根本就沒有盡頭。我看不見的是這一切的盡頭,世界的盡頭。”
“天啊!你……你看過那些街道嗎?僅僅是街道,就有上千條!你下去該怎么辦?你怎么選擇其中一條來走?怎么選擇“屬于你自己的”一個女人,一棟房子,一塊地,或者選擇一道風景欣賞,選擇一種方法死去。 ”
“陸地?陸地對我來說是一艘太大的船,一個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長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種我不會創作的音樂。我永遠無法放棄這艘船,不過幸好,我可以放棄我的生命。反正沒人記得我存在過,而你是例外,max,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在這里的人。你是唯一一個,而且你最好習慣如此。原諒我,朋友,我不會下船的。”
原諒我,朋友,我不會下船的。這是一個拒絕,但是麥克斯卻知道,這也是1900對他的告別,一場永久的告別。城市在不斷的蔓延,面對一個看不到盡頭的世界,1900選擇了拒絕。亦或者他實在找不到下船的理由,包括那個女孩。走下旋梯那一刻他想過什么?我們假想一下。他想到了數之不盡的樓房,煙囪;他想到了無邊無際,無法摧毀的煙霧;他想到了嘈雜的叫罵聲;他想到了那個女孩會不會成家了,再見會不會認識;他想到了如何在這無邊際的世界里重新給予自己一個歸宿,是像麥克斯說的每天忙碌在各種演奏會中彈奏鋼琴嘛?那這樣的生活像不像被束縛在鋼琴上呢?……
他應該是想了很多,在那一剎那,在重新回到船上的那幾天。對于一個合格的劍客,手中的劍是他的武器,他是劍的主人。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他自己的劍招通過手中的寶劍施展開來,而不是他被手中的劍帶著走。成為劍的附庸的劍客,是走火入魔的。鋼琴對于1900也是如此,他觸摸的是他的朋友,,但是他卻不想淪為它的附庸,不想每天面對的是無邊無際的演奏,盡管這可以帶來無邊無際的金錢。這也是1900從小生活在船上的一個好處。他對于金錢沒有那么多的欲望,他沒有見過琳瑯滿目的世界,不會有無邊際的貪婪。
回到現實世界,可笑的是,我們大多數人卻成了手中工作的附庸。被工作駕馭著,失去了自由,變成金錢與建設的奴隸。整個社會沉迷在追逐金錢的熱潮之中,一個人的自由與安穩便成了罪過。要是想融入這個社會,成為“大多數”,必9須也要擼起袖子加油干。1900厭惡這種生活。在影片的一開頭,自由女神的神像被籠罩煙霧之中,一座座建筑在海岸邊拔地而起,輪船的濃煙飄而四散,人們揮舞著手中的東西,包括小孩子,眼中閃爍著狂熱而又迷亂的目光,吶喊著,歡呼著“American!”他們從一座囚籠遷移到另一座囚籠中,反而要吶喊,要歡呼。因為對于他們,新的世界代表著新的金錢,新的機遇,新的征伐……卻唯獨少了新的開始。不過是另一場欲望的追逐而已。得到的越多,想追求的就越多,當一個人失去了滿足的心態,就像一個黑洞一般,想吞噬一切東西。就像1900說的“陸上的人喜歡尋根究底,虛度很多的光陰。冬天憂慮夏天的遲來,夏天擔心冬天的將至。所以你們不停到處去追求一個遙不可及、四季如夏的地方—我并不羨慕。”
人們對于無限的恐懼,讓我想起了前不久看過的一個視頻(分享于下)。有個人評論說:“ 了解宇宙才是最大的恐怖,遠大于死亡,如果一個人真正了解宇宙,那他會失去任何欲望和生存的動力,因為你所做的一切所走過的地方似乎都失去了它的意義 ”因為一個人懂得越多,他會發現他不懂的其實更多。因為他擁有了寬闊的視野,去看到更多的東西。井底之蛙僅僅能看到井口大的天空,整個井就是他的世界,但若是他爬到了井口,走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是不是也擁有著一份恐懼?在這口井中他是安全的,但是外面的世界呢?太多的未知讓1900發出了同樣的感慨: “那個世界好重,壓在我身上。你甚至不知道它在哪里結束,你難道從來不為自己生活在無窮選擇里而害怕得快崩潰掉嗎?”
未知的世界就像一塊遼闊的海洋,會將人溺死。
肉體,思想與欲望
人的肉體是有限的,有些人一米五,有些人一米八,再高一點的也就兩米多,終究脫不了米為單位的范疇。與肉體對應的是我們的生命,五十歲,七十歲,再長久的壽命也成不了千歲與萬歲的模樣。但就如雷鋒所說: 人的生命是有限的,為人民服務是無限的。引用雷鋒同志的這句話不是號召大家去投入到奉獻的火焰中去,只是同而論之,引出這么一句話: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人生的意義是無限的。這種意義對于雷鋒來說就是為人民服務,所以他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但每個人的人生意義都是不同的,在有限的生命中如何讓他衍生的意義變得無限,這是我們應該思考的,去追求的。
但是這種意義僅是存在于理想狀態下的,茍且于現實生活中的人們,幾個明白他們人生的意義呢?誰又清楚的知道他應該追求什么。在世界座汪洋大海中隨著浪潮中起起伏伏,隨波漂流。哪里又是我們的歸宿呢?
就像1900踏上大陸不知道他的歸宿一樣。
思想是無窮的,欲望也是。怎么去抑制欲望,而擴展思想,是我應該用一段段日子去思慮,去追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