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松緩緩回過頭來,面容憔悴地說了聲“爸爸,你來了。”這一聲雖然極度微弱,卻讓閆父仿佛回到了20年前,還在襁褓里的閆松第一次叫出“爸爸”時的場景。然而轉眼間,那個小不點兒已經長的比自己還要高大許多了,可現在他卻被白布包裹著頭,躺在自己的面前,并且下半生,就將要癱瘓在床上了,不禁濕潤了眼眶。
回過神來聽到兒子還在不停地咕噥著“微微”“微微”“微微”……于是把閆母叫到了門外悄聲道“你看看去給陳微微打個電話,把事情告訴她,讓她過來看看咱兒子,也許兒子就不會老是這樣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了。”閆母雖然面露難色,但為了兒子,最終還是撥通了陳微微的電話。
夜晚,熟睡了一天的閆松轉醒了不少,便又開始要吃要喝了。閆母趕緊過去再在兒子唇上涂抹一些水。只是這如何能夠緩解閆松數日來滴水未盡的干渴?閆松低聲道“媽媽,再給我多喝點,再多喝一點兒。”閆母無耐又多滴了兩滴。可兒子還是不停的要,只好道“好兒子,媽媽知道你口干,可是大夫說你不能多喝,你再堅持堅持,再有兩天你就可以吃東西了。”“不要!就要現在吃!我都餓死了!你是不是我親媽?”閆松情緒變得激動了起來。
就這樣,閆松每天都大喊大叫地胡言亂語著,閆母卻一步不愿意離開的守在他身旁。終于熬到了第3天,閆母一早就跑到了祝大夫的辦公室,叫大夫來看了看閆松現在的情況。祝大夫仔細檢查了下閆松的頭部包扎處,頷首道“還不錯,明天我過來給他清理下刀口,換了藥就可以吃喝了。”閆母心下歡喜,起身送走祝大夫,再回來悄聲告訴兒子再堅持堅持,明天換了藥就可以吃東西了。
中午,陳微微慌忙地跑了過來,和閆父閆母簡單問好之后,走到了閆松的床前。“微,微……是你嗎?你終于來了。我很想你的。”閆松慢慢睜開惺忪的雙眼,顫顫巍巍道。“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啊?你不是不喝酒的么。”陳微微撅起了嘴,眼神卻溫和地灑在了閆松的臉上,閆松看到如此醉人的一幕,想要馬上起來把眼前的佳人緊緊地抱在懷里。可是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力氣哪怕動上一下,更別說是坐起來了。只好苦笑一下道“親愛的,快來,親我一下。”閆松這一句話大出陳微微意料之外,愣了幾秒,也苦笑一下,彎下腰,把頭湊在閆松的臉上,輕輕親了一下,馬上直起身來,溫柔道“你真的還好吧?疼不疼呢?你看你的頭,包的像個粽子似的。”閆松感受到了還是那熟悉的溫度,只是已不再屬于自己了,想到這里,不禁黯然。兩人相視無語。閆松又想“果然我們還是這樣,不管在一起冷場多久,都不會覺得尷尬。”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也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陳微微看了看表,站了起來道“我得走了,下午還上班呢。你好好養病啊,別到處亂跑了。”閆松聽到陳微微要走了,著急了起來道“別,別走啊!再呆一會。”但回頭又想“她是要去上班了,留也是留不住的。”于是撒嬌道“那,那,再親一下吧。”陳微微苦笑一下,看著他可憐的樣子,只好彎下腰在閆松臉上又親了一下。親完了扭頭就往外走。“微微!微微!你別走,”陳微微聽到閆松叫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聽到閆松道“再親一下,再走吧。”看到病床上曾經是自己深愛的人,陳微微也濕潤了眼角。快步走過去,第三次親吻了閆松的臉頰。厲色道“我真的得走了,要遲到了,我還會再來看你的。”閆松心滿意足地“嗯”了一聲。兩人最后相視道別。閆松怎么也想不到,這有可能是他和陳微微最后一次見面了,卻偏偏是在這樣的一個情境之下。
陳微微走后,閆松又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下午閆松隱約感覺到了有很多朋友和同事都來探望自己,迷茫中和大家寒暄了幾句又再度睡去。終于捱過了這一天,而閆松一整天都是在醒了睡睡了醒的狀態下,甚至都忘記了饑餓和口渴,閆母依舊會每隔兩三個小時就在兒子的嘴上涂些水。
翌日,閆母一早就找來了祝大夫給閆松換藥,祝大夫一點一點地拆開了閆松頭上厚厚的紗布,一條一尺來長的刀口顯露了出來,閆母看到兒子頭上的疤痕,忍不住扭過頭去,用手捂住臉哭了出來。祝大夫熟練地拿起鑷子夾起一塊棉花在碘伏瓶里沾了沾,仔細地擦拭著閆松的刀口。再用小塊紗布簡單地包扎了傷口,最后用一個白色彈力網罩在了閆松的頭上。轉過身來對閆母道“刀口長的很好,可以吃喝了,但是最好還是盡量吃一些軟的食物。由于傷口連接著咬合肌,所以患者在咀嚼食物的過程中可能會有疼痛感,不過沒事,再過段時間,拆了線就好了。”祝大夫交代完了事情便退出了病房。閆母趕緊坐到了閆松床邊,在兒子耳邊低語道“乖兒子,頭疼嗎?可以吃飯了,你想吃什么?媽媽去給你買。”閆松聽到可以吃飯了,一陣饑餓感再度襲來,趕忙道“烤鴨!我要吃烤鴨!”“好的,那你等一等,媽媽這就給你買去。”閆母說完,匆匆拿起手包跑出了醫院。一路跑跑問問,找到了一家北京烤鴨店,買了一只回來。一點一點包在餅里,喂給閆松吃。閆松聞到了烤鴨的味道,迫不及待地張大了嘴,期待著美食的到來,就像是鷹巢中嗷嗷待哺的雛鷹。當食物一進入口中,閆松又像是餓狼終于覓到了食物一般地大口咀嚼了起來。雖然外面有一層松軟的薄餅包裹著,但餅內的鴨肉外皮烤制金黃酥脆,再加上閆松心急中過重的咀嚼,每嚼一下傷口就會傳來陣陣撕裂般疼痛。由于嘴里塞滿了食物,又不愿吐出來哪怕一丁點,閆松無法張口喊疼,只好閉緊嘴強忍著疼痛,一點一點慢慢地咀嚼著。
閆母看著兒子臉現痛苦之狀,想起祝大夫說過的話,知道兒子是傷口疼了,趕忙關切道“怎么了?是不是頭疼了?鴨肉太硬了是不是,先別吃了吧,吐出來,咱緩緩再吃,沒事,這都是你的,慢慢吃。”閆松聽了,只是使勁的搖了搖頭。硬著頭皮把嘴里的鴨肉都咽了下去。嘴里沒東西了立馬開口大叫“媽媽,我還要!”幾個小時后,閆松已經把一整只鴨子吃的干干凈凈了。還喝了好幾杯的熱水。吃飽喝足,閆松心滿意足地睡著了。而閆母這一天卻還是滴水未進呢。那一整只烤鴨連帶著薄餅甜面醬和黃瓜絲全部都喂給閆松吃了,自己竟是一口未動。
聞訊閆松可以吃喝后,閆松的家人們紛紛趕來,隨即帶來了許多閆松愛吃的雞鴨魚肉等。由于之前的饑餓感讓閆松一心只想著吃吃吃,從而展現出了一種來者不拒的態度,閆松心想“有多少我就能吃多少!”就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的幾天后,閆松整個人已經明顯胖了幾圈了。臉上也恢復了血色。
這天,祝大夫來到病房,說是要給閆松拆線。閆母叫醒了還在熟睡中的兒子,閆松迷迷糊糊中感覺到了頭上碘伏擦拭的冰涼感,隨后拉扯線頭傳來了疼痛感。一直在父母寵溺下長大的閆松,沒受過苦,沒遭過罪,從小就是最怕疼的。甚至在大學期間,很多玩伴都扎了耳洞,只有他因為怕疼始終沒有扎過。而現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閆松,感覺到了疼,隨即就大喊大叫了起來“啊!疼啊!你干嘛呢?快住手!”祝大夫無耐道“你別喊了,給你拆線呢,一點都不疼。你也太邪乎了。”到后面閆松也沒有力氣再說話了,只是叫喊著,直到拆完最后一根線,祝大夫終于受不了了,把剪子和鑷子往托盤上一扔憤怒道“疼疼疼,疼什么疼,我給多少人拆過線,就沒見過你這樣的!人家三歲小孩兒都比你強!行了,不拆了,就在你頭上長的去吧。”說罷,拿起托盤退出了病房。閆母趕緊跟了出去,急切道“祝大夫,真對不起,這孩子都是我們給慣的,您多擔待。怎么著咱也拆完了呀。”祝大夫轉過身來看著這位瘦弱的母親,微微一笑道“其實我已經全部拆完了,我呢都是說給他聽的。你們不用擔心,患者恢復的很不錯,這兩天胃口不錯吧,我看都胖了不少呢。”閆母聽祝太夫這么說,心里一顆大石頭算是落了地。
閆母跟隨祝大夫一路來到了辦公室。看到祝大夫坐在了椅子上,閆母一個箭步的跨到了祝大夫身邊,急切的道“祝大夫您看看這能吃能喝了,接下來該如何治療呢?”祝大夫坐直了腰,說道“他在我們這邊的治療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你們就該趕緊給他找個康復醫院了,接下來就該要去做做康復治療了,找中醫扎扎針灸也許能夠好一些。”閆母聽的是一頭的霧水,之前完全沒有聽說過什么是康復醫院,趕忙再問祝大夫“哪里有康復醫院呢?咱們這里不能給他針灸嗎?”祝大夫站了起來道“我知道城南那邊有一個中醫研究院,那里有幾個老中醫還是很厲害的,我們這邊畢竟還是以西醫為主的,所以康復治療這一塊你們還是去那邊比較好。當然,你們也可以多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更好的地方,這里我只是提個建議,去哪還是得你們做決定。”
閆母回到病房和閆父及家人商量著找康復醫院的問題。其中閆父的發小王生說道“閆哥,我給你推薦個地方吧,我老丈人幾年前患的就是腦梗,然后去的城北那邊有個腦病醫院,就是扎針灸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那的院長我也認識了,還離咱們家不遠。”
這樣就又多了一個選擇,閆家人分成了兩派議論著。其中一派就是以閆父為主的,認為王生說的那里有熟人靠譜一些;另一派呢則是以閆母為主的,覺得聽祝大夫的總是沒錯的。
由于意見無法統一,最終僵持在了這一階段上,直到王生打破了僵局對閆母道“嫂子,不如你和我咱們先去我說的那個醫院去看看唄,我帶你見見院長,把小松的情況和院長說了,都了解清楚了,你再決定讓小松去哪兒吧。”閆母聽后感覺這是一個好辦法,于是決定和王生先去看看。
來到腦病醫院,閆母發現這里果然離家不遠,比起祝大夫推薦的要在城南的中醫研究院,這里還真是要方便的多。王生駕輕就熟地帶著閆母來到了院長的辦公室,出乎閆母意料的是,這家醫院的院長姓智,竟然只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三人寒暄了幾句后,閆母把閆松的基本情況都和智院長說了,智院長很熱情地讓閆母趕緊把孩子送過來,并且反復強調“越快越好!!”看到智院長信心滿滿并透露出很關切的樣子,閆母知道自己沒找錯地方,并暗自下了決定。于是和王生趕忙趕回了閆松的病房,和閆父說就去那個康復醫院,閆父打電話叫了救護車,讓南靖,薛宇并王生一起幫忙把閆松抬到了救護車上,向腦病康復醫院駛去,閆母則獨自留下辦理閆松的出院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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