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09喬小喬喬小橋
時逢三月,楊柳垂綠,百草返青,又到了家鄉(xiāng)一年一度的廟會時節(jié),記憶的閘門一打開,往事便像泄洪的水,少時趕廟會的經(jīng)歷如同電影快進鏡頭倏忽飄移卻歷歷在目、經(jīng)久彌新。
那時人們娛樂活動單調(diào),一方村落的廟會往往牽動十里八鄉(xiāng)村鄰,家家老少齊出動,扶老攜幼笑語盈盈,把個田間地頭踩成纖陌交通。
家鄉(xiāng)的廟會就設(shè)在我們村東南的山坡上,站我家東屋平房就能看見花花綠綠、熙熙攘攘的人群,因這得天獨厚的條件,早幾日我便心旌搖曳,心馳神往。
這天一到,我便早早起了床,拿上父母給的幾個小錢約三五小伙伴瘋跑著往山上趕,戲還沒開唱,我們便翻越比自己高的戲臺,鉆到演員們的化妝間,著迷地看著一箱箱戲劇道劇,男孩偏愛大刀,演員們一不留神就看到有小子在把弄道具,畫到一半的花臉站起來怒喝一聲,小孩立馬變臉,哧溜不見了。而使我們幾個女孩子兩眼放光的則是一個個涂脂抹粉描眉畫眼的旦角,花旦的頭飾搖曳生輝,裙裾飄揚,水袖飛舞讓我們眼饞的不行,只在心里悄悄記下了五顏六色。至于鑼鼓聲響,大戲真正開場我卻沒多大興趣,根本聽不懂咿咿呀呀的唱詞,有時被鑼鼓喧囂聲吸引了看一會,還厭煩怎一個“啊……”唱個沒完沒了,著急下面的情節(jié)是個啥事呢。
廟會的戲臺說的是寫給廟會的掌門人土地神及各路友好往來的神仙朋友看的,這時的香火尤為旺盛,懷著各種心愿的信男善女們來往不息,大家把對未來美好的希翼寄望于正襟端坐、慈眉善目的心中神,或祈愿,或還愿,全都心懷虔誠,沒有絲毫疑惑的。我們小孩很少跟自家大人進去,多半臨時會給支走,長大些才明白長輩是怕我們童言不忌、口不擇言時得罪了神明。
等到廟堂門口也開始表演節(jié)日時,我們便在大人群里竄來竄去,一些穿大紅大綠衣服的中老年婦女,臉蛋抹得紅紅的,頭上戴著鮮艷的絹花,肩上挑著一副花式扁擔(dān),跳著五花八門的傳統(tǒng)舞蹈。近旁信香繚繞,民樂聲聲,熱鬧中卻沒有喧囂與嬉戲,大概此時人們只有一顆敬畏與感恩的心。
民俗表演之外,各種各樣的小商小販把山頭圍得水泄不通,各種農(nóng)具、衣服布匹、鞋帽玩具、小吃零食一應(yīng)俱全,吸引的多是青壯年男女,來趕會前早已想好了該置買的家當(dāng),家里的籮筐不記得買多久了,早該換了,另外揚麥用的木掀去年也裂縫了,總之,看著兜里的錢酌情吧。
于是大家操著純正的農(nóng)家話,討價還價,當(dāng)價錢搞不下去卻中意家什的時候,就開始蹲下嘮家常,問你是哪村的,三說二不說,就攀成了熟人,價格自然也不能再堅持了,于時雙方有說有笑的就做成了生意,一些小錢也得推三搡四的適才收下,雙方各大滿意。散會時除了托兒帶小,路上行人肩上背的手上拿的最多的就是各種各樣的農(nóng)具。
小時候每年這時媽媽總免不了給我們姐弟每人買一雙涼鞋,有些天熱的早的年份,廟會的每二天我就詳裝天太熱,非找出最喜歡的花裙子,配著涼鞋一股腦穿上,在一旁的媽媽唯有笑著搖頭。
山上賣小孩零食玩具的也不少,最另我覺得神奇是吹糖人,只見那商人兼藝人的小販用一個小桿子挑起一坨糖用嘴一吹,再一撥弄一扭挽再一捏,一個唯妙唯俏大肚的豬八戒就成形了,時至今日,我不記得買的糖人是什么味道,只記得有大石榴、孫悟空、盤龍飛鳳。玩累了的時候,我們便找一個地壟溝坎,邊休息邊拔茅芽(茅針),不一會兒就拔一口袋。這時候茅芽正嫩口感最好,撥開白色的花芯放嘴里嚼,綿軟嫩甜生津止渴,豈是一般零食所能比擬的。
等到太陽西斜,銅鑼聲歇,我們便從土溝里爬上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留戀地看向戲臺,帷幔退去,浮華漸無,只能無限惆悵地匯入洶涌人潮中向家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