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太短不等茶水涼。
茶,用過一整個高三的水杯,被踢壞門的飲水機,后街,古瓷色的面碗,濺上幾滴油的單詞書,集齊七十根空筆芯,幻想能召喚十次神龍,幫自己打飯,完成作業,參加高考,在食堂宿舍和教學樓來回。
四月,溫中的柳絮快要開始飄了。一小片一小片,像是蒲公英如傘飛向遠方。風停時下來,幾個小柳絮一商量,抱在一起,在地上滾呀滾的,就不像是蒲公英了。
像是手藝不精的年輕手藝人,笨拙地卷起的棉花糖。邊角不太齊整。
他笑著抬頭遞給你,反手擦把汗。“下次還來啊!”
操場另一端一群男生在打球。
籃球上上下下,打鐵,入網,背傳,拉桿。
一個白襯衫快速突破變向甩開兩人,三步,起跳,球應聲入框。
他握拳跳了一步,又和隊友擊掌。
你瞧得真切。
夏天一下子就來了。
雖然是六月天,卻也沒有熱到無法忍受。只是每次吃完晚飯,得回一次宿舍。
沖個涼,換一身衣服,換雙鞋。
學校規定必須穿校服,班主任也查的嚴。我不敢亂來,每每挽起褲腳,穿短袖,雖然各位都覺得那是母上的睡衣,屣一雙拖鞋就出了宿舍。
手里拿著校服外套——剪掉內層的薄款——倒也習慣。
這時的操場是足球小將們的天下。
一個大場劃成兩邊,四個小球門。幾十號年輕的身影就在綠茵上,雖然是人工草坪,上飛奔。
意氣風發啊,年輕人。
我就從花臺上越過去,你往往不會跟我胡來,繞道從階梯走上來。
若是仲夏時節,我倆必然人手一個四個圈。
四個圈,就是圈圈圈圈。
那節氣有很多小蟲子亂飛。一群群跟在人身后或頭頂,活像是銅鑼灣話事人。
我不愿當這大D哥,便到處揮舞著校服外套,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轉體。
蟲子也就散了。
你只跟在我后面傻笑。
有一天下很大雨,夏季常有的暴雨。不起風,單單是雨點打落,嘩嘩嘩像是人聲嘈雜。但又顯得格外安靜。
被雨澆過的食堂階梯特別滑。有人從上面走下,啪一聲,摔地上了。
我倆就坐在路邊吃盤餐。
那人的飯菜全灑在臺階上。
就像是抹上一層清油。
那場雨里面,那頓飯吃了一節課。
我倆就看著一個個端著盒飯、盤餐、炒飯、面條出來的人,或小心翼翼,或神經大條地一躍,努力地下那臺階。結果并無二異。
除了少數高人,全栽了。
“啪!”“bia嘰!”“哎呀!”
年輕的肉體和厚實的大地接觸的聲音,憤懣驚慌難過悲傷的呼聲一陣陣傳來。
我倆看得樂不可支。笑了整整半小時。
天吶,好好的一頓飯吃到冷都沒吃完。
真是的。
據說教學樓的日光燈一晚上就要用掉十萬元。老班說。
那天晚自習正講著課,講臺的燈突然開始閃爍。
忽明忽暗。
三秒后,整個校園都停了電。
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