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近來，知名 up 主敖廠長因為在視頻中使用了「造字工房」家的某些字體，使得惹上了官司，被求償十多萬的賠償費用。在字體行業內，其實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從 2011 年方正訴保潔的「飄柔」商標字體案，到 2015 年造字工房訴湖南衛視《歌手3》節目字體侵權案，字體公司的名字似乎和侵權官司脫不開關系。那么今天我們就來聊一聊中文字體行業的發展現狀，以及作為一個用戶，怎樣使用字體，不容易惹上官司。
字體行業現狀
字體行業的生存相當困難，目前國內其實混得比較好的字體公司只有那么幾家。大家熟悉的簡體字的字型逃不開北大方正、常州華文，還有臺灣的威鋒數位（也就是之前的華康字體）、文鼎字體和蒙納字體這幾家公司的設計。這些品牌幾乎都是伴隨中國計算機發展從無到有的幾十年過程中的重要見證。而這次的主角造字工房，雖然也是一家成立了十年的老公司了，但比起這些公司，還算是比較年輕的。
首先設計中文字體的過程，不得不說是比較艱辛的。一個完整的西文字體通常需要拉丁字母、希臘字母、西里爾字母以及常見的符號，這樣就已經有僅千個字型需要設計了。而中文字形則更多，根據中國 GB2312-80 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標準簡體中文字符集規范，包括 6763 個漢字（其中一級漢字 3755 個，二級漢字 3008 個）。而即使這樣，也只能覆蓋中國大陸 99.75% 的使用頻率。一旦使用到一些偏僻字，我們還有 GB18030 國家標準來涵蓋偏僻字，其收錄漢字 70,244 個。像是政府公文喜歡用的仿宋、楷體，都有對應的 GB18030 標準實現，來保證盡可能地不會缺字。這還不算上各種 hinting、ligature 之類細節調教所需要的工時，甚至還要面向不同操作系統使用的不同渲染方式進行微調。
而在這種情況下，付出了大量的設計師成本后，字體公司的盈利模式又是如何的呢？
我們可以大致把常見的字體公司盈利模式，分成下述幾類：
- 研發授權
- 字體定制
- 字體銷售
- 訴訟收入
像是微軟雅黑就是微軟委托給方正和蒙納設計的；而 Adobe 和 Google 合作研發的思源黑體的中文部分，是委托給常州華文設計的；而像蘋果新的 iOS 和 macOS 中內置的蘋方字體則是委托威鋒數位設計的。這是字體公司盈利的很大來源，這些國際大廠有著廣泛的字體設計的評價標準，屬于比較懂事的甲方。以微軟雅黑為例，據坊間傳聞，微軟雅黑的平均每個漢字的價格是 100 美元，也就是說一個 2 萬個漢字的字體，微軟付出了 200 萬美元的合作價格，以獲取微軟雅黑能在 Windows 操作系統下使用的授權。
除了整個字庫整個字庫的研發，另一種更便宜的作法就是字體定制。比如根據你的品牌形象，專門定制一個 Logo 用的字體，讓別人能從字體一眼認出你的品牌也是一個常見的盈利模式。而對于普通用戶，正規的字體獲取渠道，也就是字體銷售，實際情況是比較慘淡的。中國早年的軟件銷售就飽受盜版問題的影響，自己辛辛苦苦設計出來的字體人人都在用，自己卻一分錢都沒有收到，放到是誰好像也不能接受。于是，很快我們就發展出了一個全新的被各大字體公司廣泛使用的盈利模式：
訴訟！
簡單說，就是字體公司會請一個龐大的法務部門，天天上網找那些非法使用字體的公司，然后一個個起訴他們。起訴小公司，通常付出的成本和回報不符，所以也會專挑知名的公司或個人下手。雖然通常不會走到對簿公堂的最后一步，大多問題都能通過協商和庭外和解解決。但這種先上車，后補票的方式，一方面讓人感覺很奇怪，而另一方面則讓沒錢維護法務關系的小字體公司很難生存。這也不難解釋為什么說到字體公司，腦海中浮現的就只有這么幾家了。
什么是商業使用
這次敖廠長的事件一個爭議點就是「商業使用」，因為造字工房有說對于個人非商業使用，可以不收費。「我是個人做視頻，怎么就算商業使用了呢？」這是很多人的第一個想法。雖然不同公司的具體授權協議有所不同，像方正就會比較嚴格一些。但實際情況是，商業使用的界限在于字體公司本身怎么設計的授權協議，使用者是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的。你只有在使用前向字體公司確認自己的使用是不是合法，是不是可以免費使用。等到對方來起訴你的時候，這一點幾乎是毋庸置疑的了。
通常對商業使用的界定就是以 獲得經濟收益 為界限的。個人制作的視頻雖然是免費的，但平臺方的廣告收入、觀眾的捐款、贊助，都可以被劃到商業使用的界限中。所以不止是海報、電視節目等傳統用途，各位 up 主在使用字體時也必須要格外的小心。
怎么做？
世間大多數問題的可以用「喜歡就買 不行就分 多喝熱水 重啟試試」這四個真理解決。而字體就屬于「喜歡就買」這個范疇的。如果你想用一個字體，而又有錢，那就買啊。大多數的字體商業使用的一年授權費也就在幾干元人民幣左右，你發一個月設計師薪水都不夠，為什么非要省下這個錢呢？順便一提，使用字體的被授權方應該是字體的實際使用者。比如對于一個設計師接了一個案子，那應該是你的甲方去買字體，你買字體通常并不能解決問題。
那對于一些新人創作者，還沒有多少收入，又想要規避掉潛在的法律風險，萬一以后紅了被告了多麻煩。這時候又有什么選擇呢？我在此給一些推薦。
我們可以把字體大致分為幾種授權情況：開源協議、非商用授權、商用授權和無法授權。我會根據使用情況來對這幾種授權方式進行說明。
我們先講最奇葩的情形：無法授權。這一類的典型代表就是「康熙字典體」。由于這款字體被賣斷，已經不再提供任何銷售了，請務必不要使用這一字體。推薦的替代品有「喜鵲古字典體」（個人可商用 99 元）和「方正清刻本悅宋」（個人不可商用 2 元、商用授權 7000 元）。
開源協議的字體主要有兩種類型，一種是 OFL (SIL) 協議，典型的代表有思源黑體、思源宋體。其要求是你不能賣這個字體本身，但搭配這個字體使用的商業活動可以銷售。這是對于商業活動最寬松的字體，而且是免費的。在此強烈推薦最近剛更新的思源黑體 2.0，不但字型很全，對于大量生僻字支持很好，甚至支持了超出 GB18030 的生僻字，還針對簡體、臺灣繁體、香港繁體、韓國漢字、日文漢字的不同寫法單獨做了優化。
但不是所有開源協議都是安全的，像著名的在 Linux 系統下常見到的文泉驛開源字體。文泉驛微米黑的授權為 Apache 2.0 和 GPL v3 雙授權，而文泉驛點陣宋體、正黑和 unibit 則是 GPL 單授權。對于 Apache 2.0 授權的字體可以在附上原始字體的協議、商標、專利聲明自由商用，而對于 GPL 授權的字體，雖然可以商用，但使用的產品，必須也按照 GPL 協議開源發布，這一點則非常復雜了。
非商用授權的字體主要有造字工房的個人字體和方正的個人授權。造字工房的字體當你個人非商用時是免費的，而方正 2 元一個的個人授權，也是不得用于商業用途的。這兩家的商業用途字體需要單獨購買，這點要特別注意。
商用授權的部分同樣也有不少選項。一個是對于個人用戶，喜鵲造字家的字體都是可以以 99 元的價格進行商用的。方正字體中方正黑體、方正書宋、方正仿宋、方正楷體這四款字體，針對「商業發布」這種使用方式免費。還有一個很特別的情況，一位網友曾給蘋果發郵件詢問 Mac 自帶的字體可否商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Mac 內置字體，直接在蘋果電腦上操作并輸出為商用是沒有問題的。」那么 Windows 呢？答案是，我不知道。由于微軟和幾家廠商的授權非常復雜，使用前請務必詢問各個廠商得到具體答復。
總結
說到底還是幾個問題。
- 守法
- 搞不清授權情況要聯系版權方
- 有能力請多支持正版字體
參考
- 方正字庫 商業授權 https://www.foundertype.com/index.php/About/userAuth.html
- 思源黑體 License https://github.com/adobe-fonts/source-han-sans/blob/master/LICENSE.txt
- 文泉驛授權 http://wenq.org/wqy2/index.cgi?Download
- 敖廠長事件相關帖文 https://h.bilibili.com/9615827
- 關于 Mac 內置字體商用的討論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enjoyfonts/permalink/8415839159964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