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福酒樓接了兩筆大生意,有兩對新人在下周同一天辦酒席,兩家父母定下的宴席都有三四十圍之多,鴻福酒樓整整兩層樓都被包下了。梁濤夫婦很久沒接到這樣大的生意了,為了準備菜品,兩人都忙碌了起來。
張淑芬這幾天回家晚,來不及給兩個女兒做飯,晚飯都是梁鴻鵠隨便炒兩個菜和妹妹湊合著解決了。說也奇怪,梁鴻鵠雖然在學習上很優秀,但廚藝卻沒什么天分,她做的飯菜很難吃,碰巧梁鴻雁挑食,碰上不愛吃的菜嘟囔幾句,但只消梁鴻鵠一個凌厲的眼神,鴻雁就能閉嘴了。
好在梁濤晚上會打包些肉菜回家給女兒打打牙祭,梁鴻雁的日子才不至于太難過了。梁鴻鵠的心態卻沒妹妹的那么開朗,周懷瑾雖然替梁家跟養父求了求情,但周世昌似乎并沒有松口的意思,父母著急,她也著急,好在酒樓還能接到大生意,這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一點安慰吧。
梁鴻雁加入乒乓球隊也快有一個多月了,但見到慕時遠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他偶爾來球隊訓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的樣子,打球時也總是出錯,眼看著市級比賽不幾天就要開始了,慕時遠這樣的狀態也著實讓人擔心。
不會搗蛋的慕時遠其實也是很安靜的一個男生,他眼睛里透露出來的憂郁和哀傷連梁鴻雁都覺得心疼。她不知道慕時遠家里出了什么事了,竟會讓一個開朗陽光的男生會變得這樣的憂傷難過。這一刻,她似乎忘記了安安要她離慕時遠遠一點的警告,現在的慕時遠在她眼里,只是一個需要人安慰的小男生。
梁鴻雁買了兩瓶可樂,坐到慕時遠身邊遞了一瓶過去,慕時遠沒接。梁鴻雁在臺階上把瓶蓋撬開了,插了根吸管,這次比較干脆,她直接把吸管伸到了慕時遠嘴里。
“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一瓶可樂就能治愈了,要不你也試試?”梁鴻雁眨巴著眼睛說道。
慕時遠瞪了她一眼,她都把吸管強塞過來了,他還能說什么?
可樂很涼,慕時遠煩悶的心稍稍舒朗了些。梁鴻雁看著他緊皺的眉頭有些些舒展,便感到很開心,她認為這是她的功勞,“怎么樣,我說的沒錯吧?”
慕時遠羨慕她的樂觀,他背負了太多的心事,做不來她的那份豁達,“梁鴻雁,我真羨慕你的沒腦子,每天都這么開心的?!绷壶櫻沣读艘汇?,真不知他是夸她還是損她,但看在他心情不好的份上,她不跟他計較了。
“慕時遠,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了?”梁鴻雁抱著玻璃瓶,一口氣吸溜了一半的可樂,她望著慕時遠,打著嗝,她很好奇是什么事會讓慕時遠這樣傷心難過。
伸手揉了揉小女生柔軟的短發,慕時遠咧著嘴,強裝無事道,“能有什么事啊,你一個小女生,管那么多做什么?”
“你還騙我呢,”梁鴻雁才不信他呢,他說的謊幾乎都可以堆疊成山了,“蘇楠跟我說你家里出了點事,所以最近才會缺席訓練的。這幾天你雖然回來了,可我看得出來你心里有事,蘇楠不肯告訴我是為什么,難道你也不愿告訴我么?”
小女生神情焦急,看得出來她是真心關心他的,慕時遠心里涌起了異樣的感覺,卻很快又被他壓制住了,他想到梁鴻雁雖然蠢笨,但為人還是很善良的,她對他也只是出于朋友的關心罷了。
“你……為什么這么關心我?”慕時遠雖然知道答案,卻還是問了一句。梁鴻雁被他問住了,對啊,跟前的人與她非親非故,她為什么要關心他呢?
想了很久,梁鴻雁才想到一個自以為恰當的理由,“因為你是我朋友啊,更何況市級乒乓球聯賽過兩天就要開始了,我很擔心以你現在狀態能不能支撐得住呢。”慕時遠參加比賽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榮譽,他代表的更是學校的名義。
梁鴻雁既然是光明高中的學生,在那樣隆重的一場比賽當中,自然是要為自己的學校加油助威了,她現在關心慕時遠的狀態,就是在關心學校的榮譽——嗯,一定是是這樣的。
“你以為我像你???練了這么久了,連發球都不會?!蹦綍r遠拍了一下她的腦袋,心里雖然有小小的失落,卻還是說道,“你放心吧,市級比賽算什么,到時我一定拿下第一名的獎牌?!?/p>
慕時遠信誓旦旦,夸下了海口。
放在平時,梁鴻雁是相信他的實力的,只是現在……“能力固然重要,可心態同樣不能忽視,你……真的可以嗎?”
“相信我?!蹦綍r遠望著她的眼睛,說道。
梁鴻雁有些小小的不開心,因為到頭來慕時遠還是沒告訴她為什么而煩惱。
回到班里時,已經快要上課了。安安趴在桌子上看著那本已經看了一個多月的《射雕英雄傳》,看到黃蓉與郭靖的日常相處,時不時地笑出了聲來。
梁鴻雁回到座位坐下,小臉貼著的桌面冰涼冰涼的,這讓她原本煩悶的內心舒爽了不少。安安瞥眼瞧見她不開心的樣子,心生困惑,也放下了書。
“鴻雁,你這是怎么了?”安安問道。
梁鴻雁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為了慕時遠么,家里出了事也不告訴我,你說這市級比賽都快開始了,就他這狀態還怎么去參加競賽嘛!”
“慕時遠家里出的事……你不知道?”安安很驚訝,她以為梁鴻雁早就聽說了。聽見安安這么說,梁鴻雁才猛然想了起來,安安和慕時遠住的那樣近,他家里出了事,她該是比誰都清楚的。
“安安,你和慕時遠是街坊,他家里的事你應該知道的吧?”梁鴻雁一下子坐正了,定定地望著安安,言道。
梁鴻雁大有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安安被她看得心里直發毛,“慕時遠既然不肯告訴你,我又怎么敢告訴你?”畢竟那是別人家事,私下里議論貌似不太好……安安心里想著。
“他不告訴我是不想讓我擔心!”梁鴻雁急了,抓著安安的胳膊左右搖晃,求道,“安安,好朋友好同桌,你就告訴我嘛!”
梁鴻雁如此窮追不舍地問,倒讓安安覺得奇怪了,“我就奇了怪了,人家家里的事,你干嘛這么上心???”
梁鴻雁又一次被問住,好在她早已有了理由,“身為慕時遠的隊友,他有事,我關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嗎?”
“哦,原來是這樣……”安安意味深長地看著她,笑了一下,“看在你這么關心隊友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卑舶怖肆壶櫻阋话?,兩人頭挨著頭肩并著肩更靠近了一些,安安湊近梁鴻雁的耳朵小聲說了幾句。
“你說什么?慕時遠家被開發商強行征收了?”梁鴻雁又驚又駭,大叫了一聲,在教室的同學都看了過來了。
安安嚇得趕緊掩住了她的嘴,“你小點聲,害怕別人都不知道嗎?”
梁鴻雁這才驚覺自己反應過激了,只得又低著腦袋,小聲問道,“快跟我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安確定了她不會再大驚小怪,這才細細告訴了她實情。
三天后的星期五,市級高中生乒乓球聯賽在市體育館如期進行。梁鴻雁作為光明高中兵乓球隊的后勤人員自然也跟著大隊伍一塊出發了,校園大巴行駛在城市的高速公路上,路兩旁是林立的高樓和繁華的街市。
帶隊老師為了活躍氣氛鼓舞學生們唱起了歌來,學生們很盡興,一首普通話版的《光輝歲月》唱到大巴車幾乎都要飛起了。慕時遠靠窗而坐,對唱歌似乎沒有什么興致,他全程望著車窗外的風景,一言不發。
梁鴻雁的位置在過道的另一邊,與他隔了兩個座位的距離,但這并不妨礙她觀察對面座的慕時遠。不知道為什么,自從知道慕時遠家里出了事,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就要往這個男生身上集中,連她也不知道這是出于哪一樣的感情,是朋友?是冤家?還是只因為是隊友的關系?
這太難確定了,梁鴻雁糾結到了最后也懶得去細細分析了。
市級兵乓球聯賽每三年才舉行一次,在上海的各個高校之間這是一個比較重要的體育賽事。每到這個時候,數十學校都會派出最優秀的選手為了第一名的獎杯展開激烈的角逐。
慕時遠是光明高中乒乓球隊的隊長,也是這一屆聯賽贏取冠軍的有力選手之一。他在課堂上的表現雖然很讓老師們頭疼,但在體育賽事方面,學校卻也在他身上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梁鴻雁是頭一次跟大部隊參加這樣隆重的賽事,此前她覺得自己不過是個后勤人員,只負責遞遞水瓶毛巾什么的,比不得慕時遠背負眾望,稍有失誤都會成為全場焦點。但隨著部隊進入體育館看見里面早已人山人海,壓迫感頓時迎面而來,她覺得有些緊張。
體育館里坐下了有三千多觀眾,相當于一個高中學校的學生總數了。梁鴻雁頭一次在這樣多的目光中走向賽場,她很緊張但也很興奮,她甚至在幻想今日是自己贏了比賽,眾人為她歡呼鼓掌圍著她轉的場面了。
“想什么呢?快走啦!”慕時遠走在梁鴻雁身后,卻看到她突然停了下來,閉著眼睛呵呵傻笑。一語驚醒夢中人,梁鴻雁紅了臉,邁開腳步往大本營小跑而去。
慕時遠望著她的背影,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