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我爹二三事(一)
我們家是村口的第一戶人家,前后沒有遮擋,所以院子很大。我五歲那年,老爹不顧寶娟的強烈反對花大價錢買了一頭母豬,天真的以為母豬生小豬后可以賣錢補貼家用,并以此提高家庭地位。所以此豬絕對是我們家的重點保護對象,地位幾乎和寶娟是一個級別的。老爹每天下班進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抱起我問我乖不乖,然后邊說邊往后院的豬圈走,看母豬這一天過的好不好,有沒有什么異常,生怕它有個好歹自己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我很得意的以為老爹應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把我當自己人了,試想如果母豬有個三長兩短,老爹日子肯定不好過,我當然也會跟著遭殃,所以我和老爹的革命友誼應該是始于養豬這件大事。但事實證明把翻身做主的希望寄托在一頭豬身上是多么愚蠢的行為,因為盡管我和老爹從身體到心靈都給了它最高級別的呵護,但這頭爛泥扶不上墻的豬終于還是在生下十一頭豬仔后日漸萎靡消瘦,用現在的話說應該是“產后抑郁”吧,好在走的時候小豬們都可以賣錢了,雖然不夠填補買母豬的本金,但所幸虧的不多,寶娟并沒有碎碎念太久,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但這件事的后遺癥卻幾乎跟隨了老爹整個人生,例如從那以后每次老爹想做點啥,但凡寶娟不同意的,都會被一句“你忘記上次養豬的教訓了?”直接打回原形。
也許老爹早就忘記了他曾養過豬,也許老爹早就不記得他養豬的時候抱過我,但直到今天我的腦海里依然有一幅很清晰的畫面:破破爛爛的豬圈前,蹲著一個頭發又細有黃的小女孩和一個背影慈祥的中年男子,女孩總是指手畫腳的點這點那,爸爸不時湊近小女孩把她逗得咯咯直樂,夕陽透過樹梢的縫隙照射進來昏黃而又溫暖。如果時光就停留在父女倆對視一笑的瞬間,兩雙單眼皮的小眼睛幸福的瞇成一條月牙形的弧線,我沒有長大,您也沒有變老,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