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一? 背井離場的1974? ?
? 1974年冬季的諾木洪農場,寒風瑟瑟,風卷殘楊。毗鄰草原東工地的青年隊,各男生宿舍大通鋪的地面上紙屑、煙蒂、雜物、鋪炕的麥草一片凌亂。人們迷茫、喜悅而又忙亂的打理著自己簡單的行李,院子里則散亂地堆滿了已經捆綁好的被褥、木箱、人造革手提包和洗臉盆。同屬某一個大隊的男女青年們或站、或坐在行李上等待自己大隊拉他們的拖拉機的到來。
? ? 前幾天,隊里根據每個人一年的勞動情況張榜公布了收入分配。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加之我的工分手冊記的工分告訴我,我一年的勞動所得能分到110多元錢。第二天,分配開始了,當叫到我前去領工資時我心喜若狂、下意識地把兩只手在衣襟處蹭了蹭,簽完字雙手接過會計遞過來鈔票。那是一沓嶄新、嶄新的、厚厚的,票面上印有一個女拖拉機手面值為一元的人民幣。她如同一位穿著連衣裙的姑娘,腰間還束著一條淡黃色的紙腰帶,顯得是那樣的優雅迷人的文靜。
? ? 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筆巨款,我從沒有機會單獨接觸過這么多的錢。因為在都蘭上學期間,每月我從郵局取回來的固定不變的是20元生活費。說是迷茫,就是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揣測,一件讓我們心中忐忑而又充滿著向往的事情。根據海西州革命委員會以及省勞改局的文件精神,我們已經填報了《招收農業工人審批表》至此,我們的身份即將發生改變,不再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了。
? ? 運行不到一年的青年隊解散了。隊領導仲指導員開大會告訴我們這次是省勞改系統青年跨農場大調動,你們這一批人準備招工到一個叫浩門農場地方,要繼續在浩門那片廣闊的天地里去勞動,去改在自己的世界觀。浩門農場在哪里?在那個信息閉塞的年代,我們猶如井底之蛙一般一無所知。那時也沒有什么自由擇業,就是有也是被人們貶意地稱之為“盲流”?!懊ち鳌鳖櫭家饩褪敲つ苛鲃拥娜丝?,這可是我們無產階級革命接班人不屑一顧的。當年我們奉行的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我是革命的一塊磚,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壘到城墻不驕傲,砌到廁所不悲觀”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我們一群懵懂、單純、革命情緒高漲地年輕人把命運交給了那個時代、隨應時代的大潮隨波逐流。
? ? 又是當年的11月份,場部浩浩蕩蕩地開來10幾輛大客車,十幾倆拉行李的敞篷車。我們,諾木洪農場應往屆初高中畢業生和社會青年,其中年齡大的約20多歲,小的16、7歲,460多名農場子弟就像出嫁的姑娘一樣,在父母長長的送行隊伍中,在家里大人喋喋不休的叮囑中,歷經四天漫漫行程的我們被遠嫁到一個叫浩門農場的婆家去了! 印象中浩門農場的冬天也是特別的干冷!危乎高哉、皚皚白雪的達坂山像一位冷酷的婆婆,它是那樣嚴峻而又冷漠地審視著我們遠嫁蠕動的車隊。
? ? 來場雪后的一天,云霾中的陽光很慘淡。凜冽的寒風吹拂的積雪填滿了十三大隊通往場部公路溝壑和大田里的侖坎。大隊宿舍的每一幢房檐上都垂下了無數根冰錐,像利劍一樣閃著咄咄逼人的寒光。我們踏著咯吱、咯吱地積雪匯集到場部大禮堂擬參加歡迎大會。大禮堂門前沒有人清掃的積雪,此時已被我們踐踏的凹凸不平。精力充沛的男青年們在嬉戲、在打雪仗。女孩子們則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開會了,場領導給每一位青年農業工人發了一部紅寶書,那是封屏上蓋有“第十七勞動改造管教支隊”印章合訂本的《毛澤東選集》。場領導并語重心長地勉勵我們要:好好學習、好好工作、好好勞動,爭做一名合格的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接班人。
? ? 記得在十三大隊給我們上第一堂大課是一個精神矍鑠操一口濃重蘇北口音、瘦瘦的、高高的,模樣有點像馬三立名字叫蔣高樓的教導員給我們作的報告。
? ? 如今想來,時光就像緩緩流淌的小溪,一點點的匯聚成歲月之河。季節如風、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便轉身離去。時間的列車已經行進到了21世紀初葉,距離當年各勞改系統知識青年大調動已經過去近半個世紀了。當年那批上山下鄉的小知識青年、姑娘們隨著歲月、青春的流逝,無奈的風霜在我們的臉上留下深深地刻痕。現在的我們大多都已經退休閑賦在家、到了孫兒輩繞膝頤養天年的年齡了。
? ? 近半個世紀的季節更迭,花開花落,我也從一個步履矯健的青年如今亦已老態龍鐘了。閑暇之余的我,思想總是不記近事記遠事。每每想起在浩門那激情燃燒的青春、遙想起當年在十三大隊青年隊勞動鍛煉的情景總是心潮澎湃。新聞中看到浩門舉辦《油菜花節》動車穿越百里花海、游人如織倘佯在油菜花海里的報道都倍感親切。每每問自己,當年浩門的油菜花真的也是這么的漂亮嗎?也是天藍如洗、繁花似錦嗎?思想恍惚中給我的的答案是肯定的,現在有的美景過去也有,只是那時候是以階級斗爭為綱,“抓革命,促生產,促工作,促戰備”是壓倒一切的主流,動輒就用革命式的疾風暴雨來衡量個人的志趣與愛好,消磨了生活中的一切閑情逸致。精神方面把陶冶情操的養魚、養花當成了玩物喪志。把人們穿衣打扮或在優美大自然風景里照張像,說成了和無產階級革命接班人格格不入的小資產階級情調。再一個就是那個年代也沒有照相機,好像有一陣子收音機、照相機是和保密工作掛鉤的限購品,照得像片又是沒有色彩的。用現在流行的語言說:當年的我們也愛美啊!也想高調?。】墒钦未蟓h境和個人的經濟實力不允許!所以,油菜花年復一年以如既往的開放,原生態的大自然還是那樣的秀麗端莊,只怪只注重溫飽的我們缺少審美的眼光和格調而已,這便決定了生活在浩門自然優美風景里的我們,硬是沒有感覺道她旖旎風光的存在。
? ? 如今的我早已離開了浩門農場,一些片段的記憶也只能從塵封的腦海深處挖掘些許生活的點滴,不系統地、浮想聯翩的以電影“閃回”的手法去緬懷,去回憶我的第二故鄉~大美浩門農場。
? ? ? ? ? ? ? ? ? 二? 走進爛漫的花海
? ? 經過寒冬大雪的洗禮,第二年春暖時節,鴻雁如期地捎來春天的氣息。川兒里雖然已漸萌綠意,但達坂山卻還如一條綿延的玉龍一樣披著白雪的鱗甲,小草羞澀地在殘雪的枯草中又探出了尖尖的嫩芽。隨著一天天的天氣變暖,結束了“冬訓”教育的我們,也脫去了不修邊幅僅能御寒的冬衣。大隊西邊的小河也被雁鳴喚醒了,潺潺的浪花兒舒展著身體時而在冰層下涌動、時而躥出又在鵝卵石間奔流。
? ? 70年代的浩門農場,雖然沒有多少樹木做春天來了的參考,但河灘的地上已經是滿灘春色關不住了。走進田野,映入我們眼簾農場的土地是那樣的遼闊。據介紹全浩門農場有十三個農業大隊,兩個副業大隊、糖廠、醫院、修造廠、汽車隊。農場開墾的廣袤土地從北山根一直延伸到浩門河谷。沒想到我們的浩門,這是一個景色更優于諾木洪農場的地方。和諾木洪農場那浩瀚的戈壁灘,延綿的沙柳包相比,浩門農場接近甘肅更接近東部農業區。多雨的氣候使得這里的空氣是濕潤的,有時是云霧繚繞的,更有在諾木洪農場難得一見的各樣瓜果蔬菜,還有那波瀾壯闊、讓人心曠神怡的油菜花海。一言以蔽之,浩門農場確實是一個風景如畫的好地方。
? ? 不過美麗絢爛花海的背后卻是農場人的辛勤勞動。記得春天里,我們人手一桿木耙在十三大隊的大田里學習燒灰。燒灰是門源地區獨有的給大田增加農家草木磷肥的一種積肥的辦法。每年春天燒灰時,裝了網格拉油菜秸稈的拖拉機、大馬車穿梭于廣袤的田野里,人們先布下左右間隔距離對稱的一小堆油菜秸稈,我們則在中隊領導的指導下一字排開,按照留隊農工的示范要求先用火盆將秸稈引燃、然后再把去冬地里的土坷垃向冒煙處的秸稈攏成一堆,攏成堆的土坷垃不能太實,那樣不利于秸稈的燃燒嘔煙。最佳的便是土坷垃之間留有空隙,燃燒充分灰堆的標準是濃煙能從土坷垃的縫隙處溢出,等第二天煙塵熄滅后打開土堆,灰堆里的土坷垃紅紅的猶如剖開的西瓜這便是質量最佳的灰堆??墒俏覀儧]有燒灰的經驗,成功率可能不到40%吧!
? ? 記得春天燒灰的場面也很壯觀。每當太陽西沉在暮色蒼茫中收工的時候,你若舉目四望,浩門大地上是村村點火(回族老鄉村),隊隊冒煙,(農場各大隊)數十萬縷青煙裊裊,彌漫在上空的煙塵霎時間淹沒了整個大隊房舍、村莊。山嵐被升騰的煙霧纏繞著仿佛是懸浮在云海中的蓬萊仙境。
? ? 大田播種結束后有一段空閑的時間。等油菜苗破土而出的時候大田管理也開始忙碌了。缺苗斷壟地塊的是要組織人員補苗的,對于斷壟缺苗的地塊,領導會讓一位經驗豐富的農工帶領你去實地查看情況,弄清楚是播種的原因還是鼠害所為。假如一壟長勢碧綠的菜苗突然斷壟缺苗了,壟上還留有少量沒有拖入地下焉黃的菜苗,而且菜苗壟溝的土層有一趟明顯拱的松軟痕跡,那肯定無疑是地下鼴鼠干的。鼴鼠,農場人稱它為“瞎老鼠”“土撥鼠”是一種專門禍害農作物根苗的小動物。平時以植物的根莖為食,對這些“瞎老鼠”若不及時捕捉,秋天將會造成油菜籽大面積減產。捕捉它得有一定的技巧,這個季節隊里有專門的捕鼠人,有經驗的農工發現鼠害,會從身上取下一枝尖頭的鐵扦子和橡皮筋?!跋估鲜蟆庇袀€習性,就是它昨天沒拱完菜壟明天還會接著拱。人們正是利用它的這種因循守舊的習性在它前進的道路上埋下機關,當“瞎老鼠”拱動土層觸動地面上的機關時,利用橡皮筋的彈力馬上將鐵釬子射入地下“瞎老鼠”便中箭而死。
? ? 隨著時間的推移,油菜的秸稈在拔高,忽如一夜風雨來,山嶺溝壑黃花盡染分外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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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油菜花盛開的時候,只見連天黃花無窮日,七月菜花分外黃了。大田里婷婷玉立的菜花兒已經將她一生最燦爛、最絢麗的身姿綻放給世人。此時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猶如鋪就了一席碩大的地毯燦爛的很是耀眼。七月的門源是一年中最溫柔、景色最美的時刻,藍天白云之下,渠溝牧場旁,清風徐徐吹過,黃的花海,綠的青稞似層層波濤涌動,又仿佛是兩股不同顏色的水流交集在一起匯合。每年盛花期的7月,門源以綿延百里的油菜花而聞名于世,而今青海門源已打造成是全球最美花海。絡繹不絕的游人倘佯在縱橫阡陌的花海之中,你仿佛行走在大自然濃墨重彩的畫卷里,面對大自然精致的田園風光,人們的心靈似乎也在這里得到升華。這正是:
? ? ? 待到夏來七月八,蝶飛蜂舞來安家。
? ? ? 花香熏得游人醉,天藍地黃美如畫。
? ? 七月的門源純凈的藍天白云舒卷蒼鷹盤旋;遼闊的草原草青花紅;牛羊如云。達坂山隧道的修建、私家車的擁有、動車的開通極大方便了人們的出行。百里油菜花海的門源吸引了大量的國內外游客 ,浩門儼然已經成了西北旅游的勝地。我認為這是門源人民巧妙利用現有的種植業,集農業收入和旅游觀光完美融為一體的一項創舉。門源縣油菜種植面積達60余萬畝,成規模的種植與江南的油菜花相比極富震撼力。由于農場田地由北向南向著浩門河方向傾斜,站在農業一大隊的位置上向北邊眺望,農場七大隊附近山體的溝口處有一片扇形的泥石流沖積區。東西方向便是阡陌連綿的油菜花海了。進入七月也是草原豐美,青稞灌漿秀穗,繁花似錦的季節,因此也就成就了山水畫廊一般的浩門農場無比的旖旎與秀麗。
? ? 七月,倘若你自駕車登上大坂山觀景臺俯瞰山下,整個門源灘盡收眼底,近山如黛,遠山的雪峰潔白,藍天白云朵朵,大片的油菜花田,碧綠的青稞,金黃與翠綠鑲嵌在一起,宛如一塊巨型的調色板,面對如此勝景你的心會怦然心動為之豁然開朗的。
? ? 油菜花爛漫之時,也是天災頻降之際。由于浩門河谷特殊的地理環境營造了多變的小氣候,農場人都知道威脅農作物豐收的有兩大自然災害既:霜凍,冰雹。防霜凍、驅云防雹無疑是保護油菜豐收的重中之重。在大田管理的空閑時間,隊里會安排我們代工往田間地頭運送油菜秸稈的碎末,每隔一段距離堆放一堆防霜凍。根據大自然的規律,農場人總結出了“雪下高山霜打洼”的農諺。每當氣壓降低有凝凍時,油菜的花蕾便會因霜凍而凍傷影響開花結籽。于是,繼春天大田燒灰田野里又是一個村村點火,處處冒煙的時刻。夜晚的大田里放霜凍的濃煙滾滾,一層遮天閉月的煙霧,恰如拉開了一幅巨大的棉被,人造的小氣候阻隔了凝霜在油菜桿上的積聚,有效地保護了油菜花的發育。
? ? 驅云防雹,那旋轉的炮塔,那指向天空雙管的高射炮,就足以給人一個上戰場般的激動。浩門河谷小流域南北有達坂山阻隔,冷熱空氣對流就形成了河谷的小氣候,有時一陣雷聲響起,遠處的黑云便翻江倒海似地像怪獸一般趕了過來。我2014年8月到浩門農場故地重游,就見過圓山北邊雷聲隆隆炸響,不一會,風雨便吹得花海波濤起伏花瓣飄零了。
? ? 記得當年青年隊的男青年被場部抽去組成高射炮防雹隊員,他們分駐在各個大隊的防雹點上。每當烏云密布天空黑暗時,接到場部防雹指揮部的電話后,防雹點驅云防雹的火箭彈、高射炮便將炮彈炸向急劇翻滾的黑云,由于催化劑的作用,在云層中冰粒溶化了變成了雨水澆灌了大地。
? ? 雨過天晴,一道彩虹劃過天空,陽光又一次眷顧了大地。穹頂的天幕處又變幻出了層層疊疊的瓦塊云。經過雨水洗禮的油菜花瓣盈盈的水珠兒還是那樣的嬌羞百媚。青稞的麥芒掛著淚一樣的水滴也讓人格外地憐愛,雨后的浩門農場,濕潤的空氣中拌入了油菜花兒的芬芳顯得格外地清新,絲絲縷縷中透著一股醉人的芳香。
? ? ? 圓山,當年一個布滿防空洞名不見經傳小山,如今也華麗轉身建成了觀花臺。當年守著一季莊稼討生活的門源人,思路改變天地寬,“全球最美花?!本皡^的落成,以花為媒吸引游客就是把一季靜態的油菜花賦予了新的生命,開了名利雙收的先河。藍天白云下的浩門農場就醉美在花黃、麥綠的色彩間。
? ? 看著欣欣向榮的景區和絡繹不絕的游客,我又心存一絲憂慮,景區5~10元一個的花環竟然都是采自自然界野生的狼毒花和各色小花,售賣人再加少量油菜花現場編制而成的,問及花兒是從哪里來的?景區回族阿娘說是從山里、灘里采摘來的??粗敲炊嗟臄偽幻媲暗囊盎?,阿娘們都在用野花編制花環,我,一個老農場人的心里有些隱隱作痛,景區的人們為了追逐最大化的利益,不惜再去破壞大自然的平衡,如不制止長此以往,大自然脆弱的生態資源還能承受得住這私采濫挖嗎?
? ? ? ? ? ? ? ? ? 三? 品嘗甘甜的蜜糖。
? ? 等到第二年,也就是1975年底,青年隊農業工人身份的我們進行了工作分配。我和小老鄉孫立明被分配到農業一大隊任代工員。同時分到一大隊的還有:于洪華,韓新華,朱子彬男的被分到了大隊機務隊,分到裁縫鋪工作的有曹德銀,其她幾位女生具體叫什么名字倒是記不住了……
? ? 又是一年春草綠,又是一個山花爛漫笑春風的季節,花兒們又引來了蝶飛蜂舞。物競天擇這是大自然亙古不變的自然規律。說到蜜甜就不能不說說職業養蜂人,他們是一群追逐鮮花與甜蜜事業的人。每年七月份油菜花盛開的時候,浙江,湖南,湖北,貴州,河南等省份的養蜂人就會追逐著盛開鮮花一路向西行。等到了浩門七月油菜花進入盛花期的時候,油菜花的花蕾上掛滿了花粉,這是一個流蜜的季節,只見寧張公路上一車一車的養蜂人帶著帳篷、帶著蜂箱地齊聚集浩門河谷。他們的帳篷、蜂箱淹沒在農場、農村廣袤花海的道路、田間地頭、麥場的空曠中,只有無處不在的數億只蜜蜂,為我們剪彩了蜜糖豐收的序幕。
? ? 養蜂人一般以家庭為單位夫妻倆人共同經營著幾十箱蜜蜂。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每到一個大隊駐扎養蜂人事先都會到所在地的大、中隊報個到,說明要在溝渠或場院邊占一席之地安放蜂箱,這已是老生常談、每年這個遷徙的季節都要舉行的進駐儀式。所以對能不能讓他們安家,他們心里并無懸念,畢竟這是一個雙贏的季節。養蜂人無償地得到了蜜源,而中隊秋后油菜籽能否增產也全靠蜜蜂們辛勤地授粉所決定。
? ? 養蜂人的覲見禮是秘密地給主管生產的領導每人斤把白糖,或是十幾斤大米。大米、白糖,這是那個年代緊俏的供應物資,百貨公司、糧油供應本上基本沒有供應。白糖,堿面百年不遇的只有在供應站工作的人,才有可能近水樓臺先得月的私購一點。能在那個時期享有白糖供應的那是國家對蜂農傾斜的一項優惠政策,目的是在青黃不接喂養蜜蜂時才給予的特殊供應。因為蜜蜂在遷徙途中或花兒還沒盛開的時候是需要人工補充食物的,至于大米這是南方人的主食,養蜂人他們都會隨車攜帶的口糧。在那個物資匱乏又沒有物資交流的年代,晶瑩剔透的大米可是農場人不可多得的稀罕物。這些幕后交易的故事,我一個單身小青年是不可能知道的太多的。
? ? 直覺中只是感覺到”忽如一夜覺醒來,幾座帳篷田間擺”。出工的時候田間、地頭、道路旁多了6、7座帳篷和帳篷周邊的那些蜂箱。
? ? 雨后,正逢農閑的時節。如鏈的白霧環繞著山巒,似洗的天空一片蔚藍,花瓣上掛滿了晶瑩的雨滴,空氣中散發出辣辣的芥末味道,那是油菜特有的辛辣味。我們踏著田埂上小草,水珠打濕了鞋子,造訪了一戶養蜂人灰白色的帳篷。一只不大暗黃色小狗的狂吠,主人聞聲走出帳篷客氣地與我們寒暄著。我瀏覽了他的住處,看到狹窄的帳篷僅能容倆人可住。篷內沒有貴重細軟可值錢的東西,幾床被子很隨意地丟在床上,繩子上沒有條理的掛著男女主人的衣裳和毛巾,鍋碗瓢盆則露天堆放,一輛自行車被塑料紙蓋著,塑料紙上的雨滴濺落到碗里發出叮咚的聲響,女主人則在打理雨后的蜂箱。總之,養蜂人因陋就簡的習性是一切皆以最低的生活標準、一切以隨遇而安為要求的。他邊說話邊整理著手中的活兒,閑聊中我知道他是浙江人,每年夫妻倆都會追逐著花兒不同的開放季節一路向西。他拿出一板蜂巢掃去爬行的蜜蜂,打開一個堡壘用毛筆蘸出一些乳白色像酸奶一樣的東西,在瓶沿口處蓖了一篦,他讓我也嘗一嘗,那是一種稠稠的、辣辣的味道。不等我問,養蜂人說這就是極富營養的“蜂王漿”,是蜂王的特供食品,只有吃了王漿的蜜蜂才能發育成蜂王。一般一箱蜂群工蜂能建造5~6個王臺,有的蜂群甚至還要多些。所謂王臺,它是蜂王幼蟲居住和生長發育的地方,它是比普通的六邊形蜂巢大的多的隆起物,就像人類建造的王府一樣氣派。據說,當第一只發育成熟的蜂王咬破堡壘爬出王臺后,本能驅使它去尋找其它有儲備蜂王的王臺,自然生存的法則一旦新的蜂王誕生了,是絕不允許其它準蜂王繼續生存的,它會憑著遺傳的本能咬死其它還在襁褓中的蜂王幼蟲,形式雖然殘酷,我想這就是自然界里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吧。
? ? 蜜蜂是群居性的小昆蟲,它的一生都在無怨無悔的辛勤工作。這不,雨剛停一會,它們就飛出巢穴在箱體上探頭探腦地評估著天氣是否晴朗,稍一停頓便飛上了空中。養蜂人告訴,這會油菜花兒還有水珠,現在出去基本上是采不到花粉的。臨近中午,水珠兒消退,雨后的菜花兒在太陽的照耀下更顯得風韻猶存,菜桿頂著盛開的黃花,隨風搖擺著,嗚嗚泱泱個小黑點在花朵上飛翔,只見它們時不時的穿行于每一朵花蕊,一場蜜蜂與花兒的大合唱開始了。
? ? 觀察蜜蜂采蜜雖說無聊之極,但也是饒有興趣的。只見它們在花叢中飛來飛去,嘗嘗這朵,又品品那朵,覺得每一朵的花蜜都是那么香甜。蜜蜂身上有著毛茸茸的身體,為的是讓身體能沾上花粉,它會在采花時用爪子梳理花粉壓實在腿上,當花粉裝滿一小籃,它便歪歪扭扭飛起來朝家的方向飛去。
? ? 天晴的徹底了,養蜂人告訴我們,要想買蜂蜜你要等到天晴陽光強烈的時候來。那時是容易出蜜的。
? ? 等到一個陽光燦爛的一天,我和同事如約來到了漫天飛舞的帳篷,天格外的晴朗,我想這是一個全浩門河谷流蜜的日子。養蜂人打開蜂箱取出一塊塊蜂坯,熟練的用刀削去封蓋,每個小六角形的桶里全晶瑩的蜜。養蜂人把蜂坯放進鐵桶里,鐵桶邊緣早已架好一個離心器,手搖的轉子利用離心力的原理搖取了蜜汁。今年1975年,對蜂農和農場的農作物來說又將是一個豐收年。這幾天青石嘴物資收購站門前馬車、拖拉機絡繹不絕,過磅、收購、倉庫里堆滿了盛蜜的鐵桶。那是蜂農上繳給國家的蜂蜜,那是純凈地、不慘假的,沒有華麗的包裝,沒有焦糖色的、不用勾兌的最環保的原漿蜂蜜,雖然它的蜜液里散落著些許的蜜蜂的殘骸。收來的蜂蜜青石嘴物資收購站又把甜甜的蜜源運往祖國的四面八方去支援了國家的建設。作為一個浩門農場人,我也會在每年蜂蜜收獲的季節,把甘甜又有滋補身體的蜂蜜捎給千里之外諾木洪農場的父母,雖然經歷要先找浩門農場的車把蜂蜜帶到西寧浩門農場辦事處,然后再讓熟人轉交到諾木洪農場駐西寧辦事處,再然后托諾木洪農場的車帶到家里,兩個農場之間沒有快遞,要捎點東西相當不易,農場司機的職業是那個時期最令人仰慕的工種,那個復雜的周轉的過程,40余年后去回憶還是那樣的縈繞在心間,那個托人捎東西的情景使我至今難以忘卻、滿滿的回憶……
? ? ? ? ? ? ? ? 四? 譽滿西北的清油香。
? ? 當節令進入八月中下旬,大田里的油菜、青稞豐收在望。入秋后浩門的節氣使得早晚溫差明顯加大,此時的油菜籽已進入灌漿后的成熟期。原本金燦燦的原野逐漸退去了繁花似錦黃色的衣衫,大自然的魔術師又揮灑巨筆,素描淡抹地把田野涂抹成了以綠色為主的油畫。此時,田里的油菜花兒暗淡了,目之所及,殘黃中泛著墨綠顏色的大田里,只有油菜秸稈的頂梢處尚有些許花兒的蓓蕾,可以預料強弩之末的它們,要想在低氣溫下綻放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了,因為夜晚的霜凍已經悄然的降臨了。
? ? 場園中、道路旁原先擺放蜂箱、駐扎帳篷的養蜂人在不經意間陸續地搬走了,他們又往張掖、甚至新疆一帶追逐著陽光和鮮花蜜源。聯系好了的汽車開來了,一箱箱蜜蜂被搬上了車,狗兒也被主人安排了一個適當的位置繼續遷徙,漂浮不定新的轉場又開始了。這可苦了一部分起早貪黑勤勞的蜜蜂,它們一大早出去,等后腿掛滿了花粉回來后家卻不見了,留下的只是一片熟悉的空地。蜜蜂們懸掛在腿上的花粉無處存放了,它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變故,只是茫然地、無助地在原來擺放蜂箱的上空尋找著它這一生都不可能再找到的家~蜂箱了。還有的蜜蜂趕上了蜂箱搬走前裝車的時刻,可是面對著蜂箱的出入口已被封閉,重重疊疊的蜂箱被碼在車上,它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家了,車開動了,它只能圍在車頂的上方跟著飛翔,可是它怎么能跑的過四個輪子的汽車呢?它們累了,它們最后只能客死他鄉。回家遲了蜜蜂,自蜂箱搬走后,成千上萬個無家可歸的蜜蜂久久地盤旋著、尋找著、等待著。秋雨中,無處安身的它們只能茍且地棲息在菜葉中躲避無情雨絲的抽打。太陽的暴曬下,它們又成群結隊的趴伏在水坑沿邊吸食著雨水,邊嗡嗡地交流打聽著蜂王和家的下落。它們是被拋棄的一群孤兒,全農場幾百頂帳篷每年不能跟車遷徙的蜜蜂到底有多少我不得而知,估計絕對是一個天文數字。它們掉隊的原因只怨它們太勤勞、太能干,只顧埋頭采花,沒有抬頭盤算著花期的衰敗。
? ? 幾天下來,蜜蜂腿上的花粉不見了,不知是因為被它生氣的丟棄了還是被它當成了流浪期間的糧食吃掉了。此時,勤奮的本能使它們癡情依然不改,油菜花瓣里還有它們不太有力嚶嚶的聲音。再一場秋雨,又一次秋風。蜜蜂們終于挺不住了,一陣秋風兒旋起,溝渠邊、水坑里、雜草叢中到處留下了蜜蜂的尸骸,它們終于結束了自己的使命,凌厲成泥碾作塵時,浩門農場的秋收也就如期而至了。
? ? 我被分配到農場一大隊代工,那是一個離浩門河和回族老鄉村子很近的大隊。當時大隊給我和孫立明每人發了一件代工用的藍色皮大衣。由于少了一件,我的大衣是大隊寫了條子我到場部大倉庫領的,記得大倉庫座落在往門源走上土坡的一個邊上。
? ? 謝德昌隊長,黝黑瘦削的臉上透著一股精干,他是甘肅漳縣人,記得他的煙癮很大,無論春播、夏管、秋收每次我們跟隨他去代工,一支有機玻璃的煙嘴總能接連無數支香煙,在裊裊的青煙中,我們盤腿坐在大衣上,謝隊長總能讓我們聽到古往今來、古今中外的歷史知識和社會上的故事。還有一位孫世昌的隊長,單身一人在青海工作,遼寧瓦房店人,他們在我們成長的道路上都是我忘年之交的良師益友。
? ? 秋收代工要求午飯在工地上吃,午飯送來了,我們則攤開兩件大衣在上面吃飯。皮大衣,我和孫立明戲稱它為“戰袍”。這是一件我們代工的多功能組合“百變戰袍”。冷天裹在身上是大衣,熱天頂在頭上又是一把太陽傘,下雨了又可以當雨衣使用,吃飯了飯菜擺在大衣上又是一個飯桌,午飯后的小憩頭枕著油菜捆子穿著大衣和衣而臥、一鋪一蓋又是我們的被褥。農工的鐮刀又開始割油菜了,飯后百無聊賴的我們搜尋著周圍一切可以解悶的事由???,割過油菜的壟中倉皇奔逃長長短短的蟲子,聽,莎莎莎的聲音在水溝里彼此起伏地響起,等你尋聲走過去想看個究竟周圍又恢復了平靜。等你屏住呼吸靜一會響聲再起,哈哈哈哈這次看清了,在蓬松草叢里有十幾只螞蚱在約會呢。浩門的螞蚱是尕尕的那種,諾木洪農場是沒有的。估計它們也許長不大,此時它們四目相對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瞅著對方,估計可能是幾只雄螞蚱吧,它正在踱著步摩擦著翅膀發出莎莎莎的聲音向一只雌螞蚱邊挪邊個唱個不停呢。我躡手躡腳下到渠溝想逮一只,誰知它們停止了歌唱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了。
? ? 記得還有一件只有那個年齡才能干出來的糗事。有一次收割的地塊臨近副業一大隊的學校,懶洋洋的秋陽中,躲在油菜捆子搭建的窩棚睡覺的我們忽然被一陣哨子聲和同學們一二一的口號中喊醒。尋著聲音望去原來是學校的一個女老師在給班級上體育課。望朦朧的身影,孫立明說她是唐格爾木農場分來學校的可能姓王。不知她叫什么名字這也難不到我倆,聽著女老師在操場上給同學們上課嘰嘰喳喳的聲音,孫立明靈機一動說:她不是愛咋呼嗎?就叫她王麻雀吧!我思襯嗯,有道理!就藏在油菜堆里惡作劇地扯開喉嚨捏腔拉調地喊“王麻雀,王麻雀”。喊一聲縮回頭藏起來,再喊一聲又縮到油菜垛里。等最后伸出頭來看看,操場上已經空無一人了,估計王老師知道是騷擾她的,而且聲音來之不遠的割油菜方向,不勝其擾地她草草結束體育課帶領同學回教室,沒有逗趣的目標,我們又無聊地到田間檢查秋收質量去了。
? ? 白天代工,晚上還要進大院進行“冬訓”上大課。我當時年青無知,擔當不起講理論、灌輸無產階級政治思想的宣講,自然中隊有專職的管教干事他叫單會來由他宣講。每晚“冬訓”上大課、美其名曰“下大院”。秋收割油菜干了一天繁重體力勞動的農工們,破衣爛衫地排成幾行縱隊擁擠在說是會議室,其實就是四間狹窄的大房子。一張桌子,一個茶缸,所有的中隊干部陪學式的端坐在桌子的兩邊。管教干事單會來的“冬訓”內容在咳嗽、汗味、呼吸、劣質煙草混合氣味熏得你透不過氣來中繼續著,每當我聽得思緒拋錨的時候,就會情不自禁的到室外去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等吐故納新一股清涼的空氣浸入肺腑時,??!它是那樣的沁人心脾。
? ? ? 如今回想起在一大隊工作的時候,按部就班的生活雖然乏味但也不失樂趣。家屬大院里幾排房舍,住著五湖四海浩門農場老一輩拓荒者和第二代我們這樣的接班人。丁家才、潘慧芳,張增力、李秀婷夫婦,孫世昌隊長,老領導謝德昌隊長家里是我經常光顧和蹭飯的地方。記得那時候電影《五朵金花》《阿詩瑪》《劉三姐》已經解禁。場部電影隊下大隊跑片不再是反擊右傾翻案風題材的諸如《歡快的小涼河》《決裂》之類的影片。《五朵金花》楊麗坤那甜美的形象,那委婉的歌聲直到現在還縈繞在我的印象中。一首“大理三月好風光,蝴蝶泉邊巧梳妝,蝴蝶飛來采花蜜,阿妹梳頭為哪樁”?纏綿抒情的歌曲在哪個閉塞的年代里不知撩動了幾多少男少女萌動的春心。
? ? 從道理上講自你參加了工作,便解禁了在青年隊男女授受不親的禁約,證明你可以自由戀愛的談婚論嫁了。我們處的那個時代沒有如今這么多的傳媒工具,沒有書刊、雜志也沒有生理、情感的啟蒙。有的只是體內原始生理、心理的自然成熟。星期天,分配到各大隊的朋友只要來訪,遇到飯點所招待的除了到伙房打個菜買個饃,其余的菜肴基本上都是潘慧芳大姐給做的。潘慧芳是一個極其熱情好客的大姐,在那個物資緊缺的年代,她會熱心腸地用家中僅有的蔬菜和肉、蛋招待我的客人。謝隊長家也是如此,每有家里改善生活也是邀請我去他家里一塊吃飯,記得父親利用到西寧開會之際去農場看我,是謝隊長邀請父親到他家里接待的,一張小飯桌上的酒菜,現在想想丁家才和謝隊長那待人熱情溫馨的場面,內心都是滿滿的感激。
? ? 那時的我也是充滿科學幻想的,在勞動的實踐中體會到:秋收中油菜籽的浪費是驚人的,它一般經歷三個浪費的階段:
? ? 一,收割期間粗放的割、放、捆、碼垛。細心的你會發現紅黑的小籽粒散落在油菜茬子里面是非常的顯眼。
? ? 二,拉攏散落的油菜秸稈,一人拉著特制的大耙子收攏掉在田間里的油菜秸稈,表面上看地塊收割地是干干凈凈,實際上那是自欺欺人的做法,經過秸稈茬子的摩擦,耙子上的油菜粒早已被摩擦殆盡,你能收獲的只能是無油菜籽的秸稈而已。
? ? 三,運輸過程中的浪費。一輛車廂是拖板的拖拉機緩慢地行駛在大田里,兩邊是用鋼叉挑著油菜捆的裝車人,收割過油菜經過十幾天的暴曬和風雨侵襲,豆莢早已處在臨爆狀態,裝車時,鋼叉一叉再舉過頭頂的走動中你就會覺得無數的菜籽像小石子一樣打在你的臉上,落進你的衣服里,所以說菜籽的浪費是驚人的。
? ? 面對收割后油菜壟里散落得菜籽,這時我的心里也會閃過一個科學幻想的念頭,怎樣才能把散落在油菜壟里的菜籽收集起來呢?當時自己想到它應該是一臺自行式、抽力強大的吸管可以吸附到地上的油菜籽的機器。在機器內部再利用物體比重的不同將石子、草葉、菜籽分離開來。其原理也就等同于現今的吸塵器,當然這個念頭只是在代工期間無聊的想想而已。要是讓自己發明創造,自己的那點文化水平也不足以搞科研。不過我們的后代真有能發明此項科研成果的,那也增產增收功德無量的創新啦。
? ? 說到秋收還有一件讓人難以忘懷的往事,一大隊土地的地理位置,東邊和村里回族老鄉為鄰,浩門河陡坡底下是大隊農工家屬區。每到秋收進行時,總個別的老鄉和農工家屬經常趁著夜幕的掩護到大田里偷油菜籽。她們通常的工具異常簡單,一條編織袋、一張床單鋪在油菜垛旁抱上幾梱油菜在床單上,用碾、踩、拍、墩、壓、抖的方法就能將油菜梱上黑黑的菜籽抖落下來,如此反復多次,一晚上能輕松抖落5、60斤的菜籽。
? ? 月黑風靜的晚上,我們防盜小隊成員埋伏在溝渠里,靜靜地捕捉著大田里異樣的聲響。只要聽到時續時斷刷刷聲響便包抄過去基本上能抓住偷油菜籽的人。說來好笑,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等順著聲音摸過去,黑暗中定睛一看競是幾頭吃夜草的?;蝰R,是它們有節奏的吃草聲迷惑了我們……
? ? 而有時傍晚村里老鄉的晚收工,也有可能是有意識的晚收工,在地里明目張膽地裝大隊油菜梱子則是另一番情景的戰斗。嘩、嘩、嘩馬車韁繩上鐵環的撞擊聲告訴我們老鄉的馬車來了,他們很嫻熟地拉開車距跳下車,幾分鐘后油菜梱子便裝了半車,等我們飛奔過去阻止時先跑的老鄉馬車早已追趕不上了,一輛拉的少又落單的馬車被我們圍住,老鄉在車上用鐵叉和我們做拼命地抵抗,我們則用長棍和他們搏斗,現在回憶那個場面猶如古代車戰,在趕車人熟練長鞭一甩的吆喝下、終于兩條腿追不過12條腿的馬他們逃走了。
? ? 秋收期間真正靠誠實勞動撿油菜籽的人也不少,她們靠一個篩子、一把苕帚掃田垅里的菜籽然后將菜籽然后用篩子過濾出來。開“康拜因”聯合收割機的師傅則采用的是公開的秘密,提前和家屬約定好利用晚上收工,走到田間小路的僻靜處,將有意留在儲藏斗里的油菜籽讓家屬進去打掃,這樣也能掃出10幾斤菜籽。每天如此,一個秋收季節的收獲也是很客觀的,反正在這個季節里復收油菜籽可以說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各個單職工家庭通過不同途徑家家都有不少油菜籽的收獲、因為菜籽賣錢后可以貼補家用這便是硬道理。
? ? 也就是1976年的9月9日,這是一個秋收加重陽節的節日里,吉林上空晴天霹靂一聲炸響,一顆巨大的隕石隕落了。我們敬愛的偉大領袖毛主席去世了。根據農場的指示立刻實行一級戰備,大隊基干民兵全部配發了一個布制的胸章上書《門源民兵》我配發了一枝半自動步槍20發子彈,一個灰色的長袋子里裝了約4斤吧青稞粒還是炒面記不得了。一級戰備晚上統一打地鋪住宿在大隊會議室。白天我們到門源縣附近的山里采來柏樹枝扎起了松門,上面寫著“揮淚繼承主席志,誓將遺愿化宏圖”。
? ? 一級戰備的緊張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不知何時終于又恢復到以前平靜的生活。我們大隊通往副業一大隊的土路上,據說是浩門農場僅有的幾株毛白楊樹的葉子掉光了,蕭條的樹枝在冷風中發出嗚嗚的聲響。榨油廠的煙囪又冒出了1977年秋季的青煙。東方拂曉榨油車間新的一天開始了!沸騰的車間,黃澄澄的油流裹著醇醇的油香被一大桶一大桶儲存起來,它們將奔向城市的餐桌實現自己的價值。在諾木洪農場時,糧油供應是每人每月是0.5斤清油,那時家家戶戶炒菜惜油不舍得用,多用豬油脂烤油接濟著吃。浩門農場是產油區,我們一大隊又毗鄰副業一大隊,找熟人買清油隨著自己工作年限已不再是一件難事,我做了一只白鐵皮桶,一桶大約30斤,買好清油再找司機運回諾木洪農場解決了家里人一年的吃油問題。
? ? 2016年去西寧參加同學聚會,要帶的青海特產太多,在不能再帶的情況下,我說服老伴又買了一桶門源產的菜籽油,大概是2升裝的把它帶回山東,為的是從味蕾上尋找著那久違了的味道,帶回的那一瓶菜籽油還分了0.5斤給同是農場的膠東老鄉,剩下的只有逢年過節或休閑的日子才舍得做一次菜。
? ? 榨油開始了,在場部調配科的協調下,各大隊用油渣換張掖、民樂的瓜、果、梨、棗、葡萄以及蔬菜也源源不斷的運往農場。浩門農場一個豐富多彩的秋冬生活也開始了。
? ? 俗話說的物以稀為貴就是這個道理吧。追憶那逝去的青春,喚起塵封的記憶,因為它曾經就是我生活過的第二故鄉,浩門農場~它就是我曾經短暫生活過的《我的浩門我的場,花海,蜜甜,清油香》。
? ? ? ? ? ? ? ? 文章指導:? ? 微笑。
? ? ? ? ? ? ? ? 文字校對:? ? 沙棗。
? ? 2019年8月18日初稿于山東日照:“趕海御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