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到醫院不過半個小時的車程。
每次送奶奶去醫院的時候,這條路似乎就顯得那么漫長。每半個月一次的化療,上醫院前總是要把鍋碗瓢盆,衣服床被都打包一遍,回來時亦是如此。奶奶每次坐在后座,靠著被子,望沿途風景時一句話都不說,把車里的音樂調低,車速也慢下來。偶爾經過某一處熟悉的地方,奶奶會說,這里以前是什么樣的。
接送奶奶的次數多了,她開始輕聲叨叨起心疼我的油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瞅見了我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的中央扶手箱蓋子上留有一條縫隙,于是,她第一次悄悄地在縫隙里給我塞了兩百塊錢。快到醫院時,她才提醒我,錢在縫隙里,不要忘記取。我一邊開車,一邊快速低頭瞟了一眼那條縫隙。雖然財不可富國,也不至于窘迫到連油費也付不起的地步。
我說不要,奶奶卻固執地不肯收回。
她的性格一向都是如此執拗,她決定的事,一旦拒絕她,她就不高興。
接著便每次都是如此。只要接送奶奶去一次醫院,她總會在路上輕聲囑咐爺爺拿兩百塊錢出來,常常在我開車的途中悄悄塞進那條縫隙里,等我下車時,總能看見那縫隙中半露的紅色鈔票。她望著窗外道:“是啊,要那么多錢有什么用。”
后來一次我從北京回來,第二天便趕往醫院,不想到達8樓時卻是人去床空。焦急的我趕緊打了電話過去,奶奶告訴我,她已經出院在家了,是爸爸去接的。
化療后的她越來越瘦了,看見了我卻是心情大好。陪她坐了很久,臨走時奶奶告訴我說她在那條縫隙里塞了兩百塊錢,當時交代爸爸去買點吃的給自己,不知道爸爸后來有沒有拿走。奶奶囑咐我在車上看看。
起初沒有留意的我聽完她的話,再上車時果然從那條縫隙里看見了被折小的兩百塊錢。
我發動了車,離開時我知道,奶奶的愛一直都是寵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