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你過分美麗

今天看了一條新聞,說女兒四年間寫了上千條微博陪去世的媽媽。斯人已去,總要做些什么試著挽留。

說到挽留,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也曾寫下千千萬萬文字,曾在某段時期夜夜含淚,日日禱告的女人,就是我的愛人。而這個被她含在口中,連我也只可遠觀的人,就是哥哥,張國榮。

對于哥哥,她用盡了青春去愛。

記得第一次和她去參加哥哥的紀念活動。東四長虹電影院,組織方包下一間放映廳。組織者是位大姐,她和她打招呼,看起來她們很熟,后來知道因為參加的活動足夠多,年紀輕輕的她儼然已是一位老榮迷。她向她介紹了我,大姐看著我這位陌生人說: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這是我們愛哥哥的方式。我有點懵,這不過是包場看電影、看演唱會而已,要不要說得這么緊張。

進了放映廳,每人被分到幾根銀光棒,有的參與者還自帶寫著Leslie的電子屏,真像要看演唱會一樣。當放映廳的燈暗下來,全場開始尖叫!銀幕上哥哥從后臺上裝,耍帥,賣萌,信步走到舞臺中央,全場又整齊地揮舞起手中的銀光棒,然后尖叫,大喊著哥哥的名字。一聽到快節奏的歌,大家就站起來一起蹦一起跳;一到慢歌,大家就跟著搖擺哼唱。Monica里,哥哥唱“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全場齊喊“LESLIE!”;到那句“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他孤獨的站在舞臺中心,有一束柔光把哥哥照亮,他像訴說一樣娓娓。大家哭成一團,全場飄浮嗚咽的聲音。哥哥在那場演唱會上將手攤向所有的觀眾說:I love you,I love you all!

演唱會結束,大家慢慢收復情緒,這才開始放電影《戀戰沖繩》,電影里王菲和哥哥談戀愛,從頭到尾浪漫得一塌糊涂!銀幕上哥哥他還那么年輕,那么過分美麗,看著銀幕上這張熟悉的面孔,我意識到在這之前我不認識他,或者說這天我才知道我之前認識的不是他。今天的這個他,散發著神秘的吸引力。

電影放映完是抽獎競答,他們的問題在我看來簡直苛刻!比如這場演唱會的舞美是誰,伴舞是誰,在某次頒獎典禮上哥哥提到的誰和他是什么關系,說出哥哥在某某年的5部電影等等!而當這些問題被提出來之后,大家似乎像是集體背過題庫,紛遭搶答。他們為了那已經看過無數遍的海報趨之若鶩,為了那已經有過不止一張的CD患得患失,為了那已經哭過無數遍的演唱會光盤爭先恐后。這看起來瘋狂,但似乎為了這個人,值得瘋狂。

那場活動結束,她眼睛哭得紅腫,用掉了幾包紙巾。我放開她的手,和她分坐在汽車的兩端,若有所失。我意識到她深愛著這個男人,這個已經只能從銀幕從音軌從檔案中紀念的人,我這才理解主辦活動的那位大姐告訴我的話: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這是我們愛他的方式。原來他們愛他的方式是愛情的方式。

前年的四月一號我們去了香港,那幾天的香港過復活節,游客不算太多。當晚我們聚在他跳落的地方,人人手中舉著一只點燃的白蠟燭。慢慢的人越聚越多,那晚的燭光像被燈塔的光照亮的海。之后一天榮迷在一座大型購物中心辦紀念活動,要疊滿91256支紙鶴。那天外面下著大雨,天氣還遠沒到萬物復蘇的季節,竟有一只白蝴蝶飛進了會場,悄悄落在了素色的綢帶上。那晚全場的人都哭了,他們說哥哥回來了,他們說他在,一直在。

不理解?不求理解。

他在最美的時刻選擇了離開,留下的背影另后人望塵莫及。最近有種聲音說:與其每年矯情地懷念哥哥、消費哥哥,不如就此還張國榮一個寧靜的春天。的確,全球各地的榮迷每年都會有各種活動紀念他。但那稱不上消費哥哥,他們就是這樣一群簡單的人,他們單純的懷念,單純的祭奠,單純的愛,然后相約一天集體送上祝福。如果說既然這么愛,為什么每年只有在四月能聽到風繼續吹,而在剩下的月份選擇沉默,那是因為這個悲傷的群體勇敢的做了個選擇,他們選擇放下。

故人已逝,他們還要過自己的生活,他們不僅在錢包里放著用一個月的茍且換來的鈔票也一定放著哥哥的照片;他們抱著爆米花走進電影院、演唱會,也會為臺上的男神尖叫,但他們心中的影帝永遠還是《霸王別姬》里的程蝶衣;他們每天坐地鐵用手機聽著某個錄好的電臺節目,但里面也一定放著哥哥的聲音、哥哥的歌,但他們已經不必為他天天掃墓,日日燒香,也不必為他夜夜流淚,晚晚嘆息。因為他們選擇放下,放下連哥哥都不愿意看到的悲傷,哥哥定也舍不得在某個遠方。放下不是忘記,放下也是祝福,待風再起時,送給他。

還記得之前提到的那個新聞嗎?為什么女兒寫了四年的微博然后就停止了?難道她不愛她的媽媽了?因為她放下了;為什么失戀要33天,難道33天后就忘了疼痛,可以有勇氣尋找真愛了?因為她放下了。

我的愛人曾在網絡的一個角落里寫下了一句話,她說:留一個我在原地徘徊,另一個我孤獨前行。你看,她也選擇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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