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第一份工作是在個事業單位做小職員，也是憑自己本事考進去的。那時候事業單位是參公的，是要跟公務員一起考試的。

去學校調檔案的同事竟然是我們學校的一個師姐。她跟我說過一句話，我很喜歡你們這一批考進來的人，都樸實肯干。我一直以為這是褒義詞，直到工作幾年才發現，其實這是貶義詞。

我進的是綜合部門，人少事多，還繁瑣。那年辦公室就有兩個大肚婆。部門領導是個單位副職兼任的。所以，進去就昏天暗地的忙。各種加班。我以為剛開始工作都是這樣的。

沒多久，一個副主任就調到主管單位去了，是主管單位來要人的。送行的時候，他每人送了一句話，到我的時候，他說，你要學好的，不要學壞的。我那時候其實好壞都分不清呢。

辦公室有喜歡拍領導馬屁，有虛張聲勢欺負新人的，有暗地里拉幫結派搞小團體的。幸好我是新來的，跟其他人沒多大利益沖突，只會埋頭苦干。

第一年選優秀員工，有幾個名額，要大家投票選出來。因為是試用期，領導說試用期是沒有資格的，好好干，明年就有機會。我那時候每天加班，因為部門里面好像沒有幾個真正干活的，領導只能交代你做。明年就明年，工作第一年雖然試用期的工資寥寥無幾，卻可以自給自足，我還有機會。

第二年，我的票數是很靠前的，領導專門找我談話，說我工作很努力也很優秀，但因為今年老同志有個升職機會，所以大領導決定把優秀給他，希望我理解。說我還很年輕，有的是機會。我倒沒想什么，因為確實才工作兩年，時間比較短。那時候，部門副職升了正職，整天跟著他跑上跑下，看他對領導恭恭敬敬，我覺得說出來臉紅的話，到他嘴里竟然毫不違和。

第三年，我的票數又是數一數二，但部門領導有名額，職員就不能給了，所以，又沒有輪到我。這個也是領導給我解釋的，我覺著自己運氣太差了，同一批進來的人在其他部門都已經拿過優秀。誰的工作都不輕松，綜合部門的更辛苦，大家都看得到，票數說明一切，可是，沒用。

第四年，記票的人回來就悄悄跟我說，你肯定沒問題的，你是票數最多的，所以準備請客吧。后來結果出來，又沒有我的份。聽說，那一年有人在大領導面前說我壞話。那一年，我開始漸漸感覺工作沒意思。你知道，體制內其實很少激勵內容，優秀說白了只是個安慰獎。升職加薪就更輪不上。可是，兢兢業業做了這么久連安慰獎都沒有，還有什么意思。

第五年，人都做疲了，話也聽盡了。換了部門領導，新領導專門給我打電話說，今年你的票數很靠前，只是大領導要平衡各個部門，所以，希望你理解一下。我想，那時候大領導對我的印象還沒改觀吧，壞的影響還在。

第六年，我還是憑著超高的人氣，排在第二名。這一年終于評了個優秀，拿了八百塊的獎金。這一年，再有同事跟我說恭喜的時候，我只是微微笑著說謝謝。這一年，跟我一起評優秀的，有憑著關系新調入的人，有工作不咋地老爸跟大領導是好友的人，還有剛參加工作兩年的人。那時候，心涼的，跟冬天里刺骨的風吹進袖子，怎么擋也擋不住。

那個跟我同時進來的男同事，因為經常跟領導去喝酒應酬，得到多個領導的賞識，第四年就升了部門副職。再看看整個單位，大領導中都沒有女的，部門領導女的只有十分之一。用我媽的話說，我更是個不出世的，我甚至都可以看到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很可怕。

在事業單位，體制內，優秀和升職從來不是靠票數的，這個我也明白了。在這個城市舉目無親，毫無資源，只靠自己埋頭工作什么時候能夠出頭，這個我都不抱希望。

那段時間自己無心工作，連微信朋友圈都關閉了，總是想著，怎么自己這么倒霉，怎么不公平都給自己遇上了呢？那時候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無所適從，工作還出了紕漏被領導批評。

我也反省了自己，不會說好話，不會拍馬屁，不會搞關系，不會跟領導套近乎，翻譯過來就是，溝通交流能力不足，不能主動向領導匯報工作，沒有大局觀念。呵呵呵呵，聽說有個同事跟領導住的近，每天上下班接送領導，某個人的老公是其他單位的大領導，所以怎樣都會給她留個位子，有人家里特別有錢，每次部門出去吃飯他都從家里拿最好的酒。

有人會勸我說，做人應該圓滑一些，懂得變通，學會審時度勢。我也反省了很久，好話我會說，但違心的話，說不出口還是不要勉強自己。有時候你會覺得做人，做到那個份上，還不如不做。我不是自命清高，也不會輕看那些能夠做到這樣的人。在體制內，那些人也不容易。你不得不說，討生活中，這也是一種能力。

其實，哪種工作都會有人事斗爭，跟一個其他單位的綜合部門的副職聊天，她說，她也是千辛萬苦憑著天天加班熬上去的。那時候，有個人有很強硬的關系，去找領導希望給個機會，結果他們領導最討厭這種拉關系，就偏偏不給他，才輪到自己升職。她也說，自己其實是幸運的。

還有個大學同學在私企，說體制內和體制外其實都一樣。有關系跟老板走的近的人肯定升職快，在私企男生更是比女生走的快走的遠。這個世界本來光憑埋頭苦干是沒有未來的。人嘛，總是愛聽好話，愛找順著自己的人。你看談戀愛大家嘴上說想一個合拍的，投緣的，合拍投緣是什么，不還是順著自己，給自己說甜言蜜語的人么。我覺得她說的可真好。

我聽一個大學同學說，那一年她新進公司，工作非常努力，年終業績突出，優秀員工卻給了一個工作吊兒郎當，老爸卻是個可以給公司帶來利潤的大老板的人。她頓時萌生退意，第二年便找到份平臺更好的工作辭職走人，毫不猶豫。我很羨慕她，自己沒有這個勇氣。事業單位的穩定收入和保障把自己拉入溫水當成青蛙來煮。

跟一個說話很直的朋友討論這個問題。他說，要么你就做到讓領導無話可說的優秀，做到領導想pass掉你都難的突出；要么你就開拓一下眼界，看看工作之外的東西是不是更適合你，在工作之余發展第二事業；要么就辭職吧。我感謝他說了大實話。

工作第七年，想通了，既然不想辭職，就要正視自己的工作，做好手邊的事。但我開始利用閑暇時間開淘寶，寫文字，讀書，考證。雖然醒悟的晚了，但人生是自己的，誰會笑到最后還不一定呢。不拼爹，不拼后臺，不拼資源，開始拼自己。順著別人可能難，順著自己其實不難，想做什么，就堅持做下去。即使沒成功，不也沒虧待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