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松柏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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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住的寑室在二號辦公樓四樓,推開窗就可看見近處的樹和遠處的園區樓群。 近處左下方可看到左右兩邊兩棵蒼翠的松柏,斜著沖天而上,如層層樓塔,又如重巖疊嶂的巨大綠屏 。窗欞左下角的柏樹,奪目而來的是它的如塔尖的頂冠,那新嫩的枝葉看得分外清楚,又像一個遙遙領先的登山者插了一把小旗幟。別看這松柏樹默默無聞,剛載進園時,還只有一層樓那么高,如今已過十載,已與四樓比肩,大有逸出之勢,原來這些年它都在靜默成長。住在寑室習慣于推窗望遠,一來可更換新鮮空氣,二來可以看綠樹蔥蘢的園區。每次推窗都低頭勾著脖頸看下面的松柏樹尖頂,看看它長高沒,沒料想一次清晨推開窗,我發現它已不需要低頭去看,它已經長高長大了,只要推開窗就可以看見它的靚影。以后,每次推開窗,就好像看到一個綠色的精靈在對我招手問好……。
前些日,陰霾彌天,一次推開窗看霧氣散了沒,入眼而來的是聳立的翠綠塔尖像一面旗幟一樣從霧氣中升起,清晰的輪廓巍然立在眼前,似把身旁烏濁的霧氣逼得頹散。這里有一種松柏的力量,以它清新的生命力驚醒了我。
那一刻,我好像聽到夜晚值班時大廳考勤機錚的一聲,似傳來斷弦之音。心為之震顫,為什么會這樣呢?拋開錦簾,推窗,霧攜帶它的羽翼撲面而來,就像斜角進逼的球,或是迷惘之境突入,使我措手不及。因那霧太濃,除了看近處的物體,其外園區白茫一片,只是隱約可看到遠處。霧鎖園區,令人覺得有些壓抑。而樹巔的松柏此時最美,似有精靈倚枝遠望。挺起綠色的腰桿,靈魂的剪影肅穆靜謐。那些粉綠蒼翠的枝葉,針砭著我沉睡而枯槁的情感,遠處是霧的世界,霧紗輕敷,霧樹曚昽。更遠處是蒼白的渾沌一片,而這棵松柏是清醒獨立的,宛如眼神清澈的孩子。在霧中,祭起清晰的輪廓,挺身而起,隔絕了一個霧鎖塵埃的世界,想象中的純真力量,使我震驚。
我喜歡樓下的兩棵松柏樹, 喜愛它的挺拔高大,雄偉壯麗, 每天路過,我都會靜默地看一下。“百年樹人,十年樹木”,它們長得蒼翠茂密,巍峨如巨漢,都已成才了。聳立的枝葉旁斜逸出如立塔斜出的飛檐。每一種樹都有它的氣質,松柏也不例外。樓左邊一棵由于前側長出許多新枝,大有另立門戶之勢,遠望過去像是雙塔并峙,威武雄壯,雖然塔尖被風雨所摧折一小段,但依然凜凜如斯。從側面看,整棵樹干直挺的生長著,細看有些傾斜,不易察覺的斜直,到頂部時又彎曲了,像是昂起高貴的頭顱。右邊的一棵松柏,樹干像是彎韌的微拉開的弓,從根部起就曲線生長,到頂部又挺起胸膛,整株有昂然向上勃發之勢。茂密的枝葉下覆蓋著低矮的歐式鐵桿路燈,及橫向鋪開的立式閱報欄,因雨水的滋養,近前一枝太過繁密,枝椏的綿密針葉遮掩了閱報欄,電工師付搭梯用鋸把它截去,這樣從遠處看整株樹像是一匹彪悍的駿馬向著遠方, 騰地而起, 奮舉前蹄,? 仰脖嘶鳴,有一股傲嘯群雄的風采。
如遇雨天,那兩棵樹針芒般細小的枝葉必會掛著許多晶瑩水珠,細看會發現每一枝新簇的枝葉都努力吸吮含蘊著雨水,枝頭掛著圓潤或扁豆般的三四滴水珠。等雨停后,搖一搖枝椏,雨珠四漸,飛珠迸玉,清爽而快意。遇著大風,兩樹是必不懼的,雙塔不會傾倒,駿馬不會停蹄,因它們的根扎得穩而深,只見兩棵樹整個枝椏密葉好像騰挪推揉 ,以太極推手勢化風陣于無形 。不論春秋,它們都是常綠蒼翠的,夏冬也是。夏日能避陽遮蔭,憑樹引風爽人 。冬日,寒風肆虐,別樹枯頹,它們卻依然深綠,像是名士之風,威武不能屈。
園區里還有其它幾棵松柏樹,如A車間側邊墻下有兩棵,長勢也近兩層樓,郁蒼高聳,枝葉如倩影纖秀,風吹來,輕微搖動,如旦角探袖,欲說還休,又如無數只手探尋,觸摸,像是要揭開春的帷幕。辦公大樓后的階梯升旗廣場兩邊各有一棵松柏,其英姿矯健如捍衛園區的虎賁勇士,與門前的石獅一道靜默拱衛,鎮守著園區的安寧和祥瑞。不遠處的圍墻下也栽了二棵松柏與桂樹樟樹相鄰,那二棵樹,枝椏抖翹,如層層飛檐,又如許多鶴鳥展翅欲飛,從中可看出荊楚文化的勃勃生機……。
人到中年,我才識得這些靜穆的生命,識得松,識得松風,松濤,識得國畫里人與松的結緣。進而識得國畫的一點奧堂和妙境。進而很佩服古代文人的文畫合一,多才多藝。繼而期望識得傳統文化釋道儒的一點精義。這些都要拜中年所賜,中年近茶,近淡雅的散文和詩,近墨白淡泊的國畫之境。
我又想起童年時,院里小伙伴把法國梧桐樹的一根細枝椏硬生生折斷做“騎馬打仗”玩的“武器”,結果受到一個中年工程師的斥責,當時還小,不覺得這是一個中年知識分子敬畏生命的方式,不就是折一根樹枝嗎,還要遭大人責罵,當時被罵的小孩就還嘴:你,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寬……! 中年人很氣惱,喝斥說,你是哪家的小孩,告訴你爸媽去,你們老師沒教得,不要踐踏花草和毀折樹木嗎。小孩并不做答,沖他做了個鬼臉,和小伙伴們“耶”的一聲,做鳥獸散。我也做過與小孩一樣的事,但沒有那小孩一樣頑皮,是我做錯了事,一定會感到羞愧,不會去辯解,并反思真的是我錯了嗎?我錯在哪里。如果做錯了,就要馬上改正。如同心中有一明鏡正對著自己,逼著非要自省,改正不可。
我想,如是這樣,人才會得到成長,不會因為自己有錯而護自己的短,明明是自己做的不對,不改正不說,還要自我辯護,那樣終會小錯釀成大錯,害人又害己。人一生只有一次生命,父母和社會養育一個人不容易,要花很多時間,精力,心血和經濟成本,要敬畏生命,珍愛己身,自愛,自律,自立,自我成長,不光是身體成熟,還要精神,心理成熟。不要一遇人生挫折,一遇失戀,就想到自棄生命。不要一逢沖動就血涌上頭,瘋魔般傷害他人生命。敬愛生命,不管哪一種形式的生命,都要心存敬畏,平等看待,這樣的心即佛,即菩提。這樣的心就修得了正果。不然,心被俗塵濁物所屏障,失了正道,走了偏邪,昧了明鏡,陷入自我的罪業,做繭自縛,自做自受,不得超脫。
松柏,如果從植物學的角度來看,是大自然的一種生命形態,內里是活的但外表靜穆的生命。它沒有人類的語言,但有樹木的語言,它的“形象”,它的枝枝葉葉,風吹時一舉一動,不同季節不同時間的不同形態就是語言。看樹,就是讀樹,看松柏樹,就是讀松柏樹的生命和靈魂。是生命,就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樹是生長的力量,在人是成長的力量。這些是生命中最可貴的,是“精神家園的貴族”。有時候人被世俗濁塵遮敝了雙眼,看不見自我成長這“靈魂淬煉的黃金”,那就請看大自然里生命的生長吧,哪怕是一棵小種子,也有它自己的生命和力量。種子在土地里多么黑暗,它是靠自己的力量,沖破黑色深淵似的土壤生長起來的。 也許它們能給迷惘的現代人以啟示。
我愛松柏,更愛它們的生命和力量。大自然里的生靈和無形的生命,是人的兄弟姐妹,敬畏自然,就是敬畏生命。地球是無形的生命,人是有形的生命,利他即是利我,天地萬物和諧,人和地球及“有情眾生”才會更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