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碎片的女孩
文/琴簿白
他走過一條很長很長的走廊，走廊的一頭是他的爺爺家。爺爺家的這座房子有好多年歷史了，房子用青磚白瓦堆砌，墻上的裂縫一道又一道，上面還有爺爺小時候的涂鴉。午后，斑駁的樹影灑落在庭院的地上，微風輕輕吹過他漾起稚氣的臉龐。
這是他第三次回爺爺家，他很少跟隨媽媽回爺爺家，他對爺爺家的第一印象是爺爺去世的那一天。他跟著媽媽來到了這個地方，院子里有很多大人在哭，他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要哭得這么傷心。他聽媽媽說，爺爺生前是一個很好的人，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奶奶比爺爺離開得早，老家的很多事都是爺爺在辦。那天他看到了爺爺的遺像，是一個看起來很慈祥的白發老公公。
今天他和媽媽一起回爺爺家的主要任務是打掃衛生。一年當中也就只有那么幾天時間可以打掃老家的衛生。媽媽讓他把爺爺家的所有門都打開，剛開始，他躡手躡腳地很不情愿干活，但是一聽到媽媽說打掃完衛生就可以吃好吃的了，于是他就開開心心地聽媽媽的指揮了。
“一扇門，兩扇門，三扇門……”他每打開一扇門總會在嘴里念叨著。當他正要打開第四扇門的時候，發現門被緊緊地扣住了。門鎖是被打開了，但是他怎么也推不開這扇門，“嘿嘿，一二三。”他使出全身的力氣，用自己的身體去撞開這扇門，“啪。”門終于打開了。本是黑漆漆的房間瞬間充滿了陽光。這個房間里擺放了幾個大書架。這時候媽媽也過來了，媽媽告訴他，這是爺爺的書房。媽媽進屋把白布輕輕掀開的時候，弄得滿屋都是灰。媽媽說每次打掃房間只需要把灰掃干凈就可以了，下次就不會有這么多灰了。他第一次來到爺爺的書房，之前大人們都說爺爺的書屋是一個秘密，爺爺經常在里面看書寫東西。爺爺雖然離開了，但是這里面的東西都擺放得很整齊。
他抱著好奇心小心翼翼地經過大書架，隔著書柜他好像看到了當年爺爺小時候的樣子。他好奇地翻著爺爺抽屜里留下來的東西，在抽屜的最里頭他摸到了一個很大的盒子。這是一個鑲著紅色墨漆，刻著花紋的木盒子，木盒子沒有上鎖，可能是時間久遠的緣故，盒子在空氣的作用下緊緊地粘住了。
他對這個好看的盒子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心，于是他一用力就把盒子打開了，突然間一個花型的幻影從盒子里彈了出來，不一會兒這個幻影又化成了星點落回到盒子里。他小心翼翼地翻開盒子里的東西，那是一封封有這多年歷史塵封的信紙。他打開第一張信紙，信紙雖然很褶皺，但是里面娟秀的字體卻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白楊：今年南國的冬天來得早，今早起床我在窗邊看見了昨晚下的余雪，銀杏樹枝上掛上了銀白的雪點，現在北國的冬天又是什么樣子的呢？你還好嗎？我很好。天氣變冷，要記得保暖。愿君安好。——梔子”
他讀完這一篇，心里想著白楊難道是爺爺嗎？他便去問了媽媽，媽媽說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爺爺年輕的時候在西北當過兵。那么梔子又是誰呢？
他又打開第二張信紙，這張信紙的日期比之前那一封要稍微晚點。
“白楊：收到你的信已經是春天了，信中你向我訴說了你很多不開心的事情。現在的你還好嗎？無論前路如何坎坷，但生活要是要繼續的，總有一天你也會看見前方的光。南國的春天總是美得讓人不敢輕易錯過美景，把握當下，不虛度此生。我會一直等你。——梔子”
爺爺家一直種著梔子樹，他聽大人們說，爺爺在世的時候，總是會好好照看這株梔子樹，但是自從爺爺去世之后，就再也沒有人去澆灌它了。梔子樹也從此枯萎了。媽媽說現在梔子樹被移植到前院了，花盆也被拆了，它現在種在雜亂不堪的草叢里，樹葉雖蔥綠，但是再也沒有開過花了。
他接著打開第三封信紙。
“白楊：過了很久我才收到這封信，你還好嗎？你不要怪他們，你要相信每一個愿意為你付出的人都是愛你的，包括那個女孩……”讀到這里，他突然意識到，梔子在信中提到的那個女孩就他的奶奶。
他的奶奶生前也是一個很慈祥的人，媽媽說奶奶在爺爺去西北當兵的這段時間，一個人辛辛苦苦把爸爸撫養長大。
第四封信，只有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白楊：秋天要來了，冬天也不遠了。要注意保暖，愿君安好。”
他讀完這些信還想繼續翻下去，但是剩下的信不是黏在一起就是已經水墨混在一起了。他想打開這些信，但是這些信都太脆弱了，仿佛一碰就會碎的氣泡。這些信紙歷經了多年的風雨，才回到盒子里安放著，也許在爺爺去世之前就經常翻看那幾封信紙，所以才不會和其他信紙混在一起。
就在這時候，他一用力，那些已經黏在一起的信紙就被撕碎了，脆弱的像散落的枯葉一樣，灑滿了一地。這時候他又看到了那個花型的幻影，透過幻影他看見了那個叫梔子的女孩，那時候爺爺十七歲，梔子也是十七歲。不一會兒，那個花型幻影便隨著窗臺透過的陽光消失在幻景中，這時候信紙也隨著女孩的消失，化成了碎片。
之后他把看過的那四張信紙又重新折疊好，放回了原來的盒子里，也放回了抽屜的最里面的位置。媽媽把掃完的碎紙片放到了那株梔子樹生在的土地上，他和媽媽一起把那株梔子花樹修剪和澆灌了一遍。
自從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打開爺爺書房里的那個抽屜，他知道了爺爺年輕時候的秘密，他也知道了為什么爺爺一生待人都很和藹和親，那個女孩的存在治愈了當年不經事的爺爺。那一年，那個男孩也剛好17歲。
后來，等到他第四次來爺爺家的時候，他看見了那一株開得格外美麗的梔子花，院子里飄滿了愛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