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亦舒小說《喜寶》由香港明窗出版社出版,為文學評論公認的亦舒代表作。1988年,該部小說由香港公司注資改編成電影,亦舒親自參與改編;1989年11月在中國全國上映。
該小說講述了劍橋圣三一學院的法學高材生,獨善其身,風華正茂,極盡嫣妍。本是炙手可熱的俏佳人, 尚有高貴文憑壓身,卻反其道之,決定做富商的情婦的故事。
《喜寶》自成一個浪漫別致的感情故事,主要講述的是富家女勖聰慧熱情地邀請剛認識的劍橋高材生——姜喜寶,參加自己的訂婚家宴,是有意制造機會以撮合她和哥哥勖聰恕。在家宴上,聰慧的父親勖存姿,為喜寶的才智、談吐以及美貌所征服,于是也向喜寶展開追求。
喜寶在其父親、兒子的雙雙夾擊下,非常現實地選擇了父親,于是她得到了想得到的一切,甚至更多。而勖聰恕卻因為此而進入精神病院。喜寶做了勖存姿的女人后,雖然得到了金錢與物質上的滿足,但卻耐不住感情與生理上的寂寞和空虛,她需要更為實在的愛情和屬于自己的生活。勖存姿發現喜寶另有所愛,竟冷酷地當著喜寶的面,槍殺了她的男友。
喜寶絕望了,但她怎么也逃不脫勖存姿的牢籠。幾年后,勖存姿去世,喜寶變成最富有的女人……
那么,故事就從勖存姿利用狩獵的機會槍殺喜寶的男友漢斯開始吧……
老添把拉著的籠子打開,狐貍像箭一樣地沖出去,獵犬狂吠,追在后面,勖存姿舉起獵槍,漢斯已騎在他前面數十碼了。
我狂叫著:“漢斯!跑!漢斯!跑!”
漢斯轉過頭來,他一臉不置信的神色,然后,他看見了勖存姿的面色及他手里的槍,他明白了,一夾馬便往斜前方的樹林里沖。
我一提手里的韁繩,把馬頭狠狠地撞向勖存姿的馬,兩聲嘶吼,馬上的兩個人也隨著站立不穩的馬搖晃著,險些跌下來,槍聲呼嘯著驚起了周圍的飛鳥。
老添急忙跑過來,把我們倆從馬上扶下來,我遠遠地看到,漢斯和他的藍寶石消失在樹林深處。
我被驚嚇到了,完全失去了思想,跌跌撞撞地回到古堡里,辛普森太太默默地攙扶著我走到浴室,潔白的浴盆里已經放好了溫熱的水,我把自己浸在水中,窒息的感覺讓我慢慢冷靜下來。
我該如何選擇?我與勖存姿決裂嗎?不!我不是傻瓜,我已經習慣了他給予我的一切,況且,最重要的是……我依賴他給我的安全感。他雖然垂老,但是個優質男人,并且愛我至深。
那么,漢斯呢?他是什么?講到底就是寂寞的果實。浪漫的氣息轉瞬即逝,就像是秋天的落葉紛飛,真是不值得我留戀。
剛剛那一聲槍響,就是勖存姿對于我的表白。在英國的兩年里,他始終游離于我的生活之外,又如同空氣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我的身邊?,F在我知道了,他是真的愛我。
吹干頭發,穿上厚厚的浴袍,身體暖和起來。回到臥室,辛普森太太輕輕地走過來,看著我的眼睛,說:“勖先生很累,晚餐沒有吃,就睡了,他叮囑我轉告你,把內心的想法在三天后告訴他?!?/p>
“好吧。我會的?!?/p>
其實,那一聲槍響之后,我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我不需要等到第三天。
我要求與他見面。
“我要搬家。最好是鄉間別墅,還有你,能否選擇退休,我們好好在一起?!?/p>
“可以?!?/p>
兩天后,我們驅車來到了倫敦郊外的一棟別墅,紅磚墻面,四周綠草如茵,后面還有一個網球場。走進房間,是簡約舒適的風格,淡淡的藍色和白色相間。白色紗簾在微風中搖曳著,有淡香從窗外飄來。
辛普森太太吩咐廚師準備午飯,我來到客廳,看見勖存姿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勖先生,我很滿意這個房子?!蔽易哌^去,從后面環著他的肩膀,把臉貼在他的頭發上。好久,我聽見他說:“小寶,你不要委屈自己的內心,如果你不想了,可以走掉?!?/p>
有淚流過臉頰,我不語。
他拍拍我的頭,平靜地說:“小寶,從小到大你都沒有享受過家庭的溫暖,就從這里開始吧?!?/p>
電話鈴聲響起,接過電話,聽見宋家明的聲音傳來:“請轉告勖先生,律師會在晚餐后到達?!?/p>
“好的,我到時候回避。”
“你必須參加,因為勖先生的遺囑文書中提到了你。”
我放下電話,感覺到一雙手透過薄薄的鏤衣傳遞給我溫暖。
我把身體靠在他的懷里,兩個人都沒有言語,但是有溫度漸漸地從各自的心里涌出來。
“先生,小姐,請用午餐?!?/p>
辛普森太太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客廳的門口,我牽著勖先生的手來到餐廳,餐臺上是簡簡單單的粥和青菜、小點心,應該是特意安排的,我的胃口一直不好。雖然在英國生活了幾年,但還是吃不慣這里的食物。
媽媽的媽媽是北方人,所以,在香港的日子里,都是做些面食養育我。生病的時候,特別想念外婆做的云吞和小面,淺色的湯里面放著幾縷紫菜、綠色的蔥花、小蝦米,用幾滴香油點綴。
食物的味道是有淡淡的鄉愁在里面的,所以,我總是想念。
低著頭把碗里面的白粥喝完,胃部的舒適感覺和微微的潮熱讓我身體靈活舒展開來,我對著勖先生問詢:“晚餐由我來準備,可以嗎?”
“這是你的家?!?/p>
“我會做些北方的東西,你能否習慣呢?”確定地講,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口味是什么,因為我和他共同用餐也不過五次。
“人年齡大了之后,會喜歡從前的味道,我的祖父是東北人。”勖先生的回答總是能夠讓人愉悅心情。
午后時光里,我坐在窗前的沙發上,有斑駁的陽光灑進來,異常安靜,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午睡了,或許他身上沒有歲月的痕跡與此有關,他很會保養自己。
我在幾乎靜謐停滯的時間里,梳理一下自己的內心。我,姜喜寶,被單身母親拉扯長大,家里面雖然勉強過日子,可因為身世背景的影響,從未坦坦蕩蕩地做人,總是對前途未卜。于是,就拼命地在學業上增加自己的份量,對于美貌,我從來都不自信,雖然在男人的目光之中可以印證自己的漂亮程度。
我知道,勖先生喜歡我,漂亮佳人是為了我爭得很多分數,但我相信是我的聰智和談吐讓我獨善其身,令他佩服,才吸引著他,能夠放下龐大的家族事業,甘心做我一個人的勖存姿。
他的年齡我不得而知,也無需知曉。他的閱歷、智慧、能力、財富已經彌補了這個唯一的瑕疵。
他給予我的生活,不只是金錢的替代品,更重要的是我無法逾越他的天空。
在這一點上,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做到,他知道我的一切需求和期望。
生為女人,我即使有再大的能量也只是強大自己,還是需要男人的目光欣賞和點燃。
我可以,也情愿把自己柔軟下來,與他一起,看著自己一天天的長大。
晚餐的食材是吩咐廚師準備好的,在英國的日子,我的自立與獨立得以鍛煉,利落地安排一頓可口的飯菜是我對自己的基本要求。
勖先生大約休息了半個小時左右,其他時間都是在書房處理事物,家族的龐大市場還是要求他慢慢退出,雖然他的孩子們因為他的退出而歡欣鼓舞,同時也對于自己的能力能否把握好這艘航母有些心虛。
他們知道,自己的父親到任何時候都是這個王國的國王,只聞其聲,即可。
對于我的存在,通過宋家明的轉述,知道了他們的心思。對于我的憎恨也由濃轉淡,直至消失,人是很現實的,當他們無力阻擋的時候,選擇接納,是勖家人的明智之舉。相信,如果沒有勖先生的召喚,他們也不會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
劍橋那邊已經辦理了休學手續,勖先生總是能夠在無聲無息中替我安排一切。
我想把自己放松下來,我想在與勖先生的共同生活中了解他,接納他,融入他。
勖先生的自信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他那么樣的從容與淡定,我也會把自己的內心打開,既然我沒有辦法完全地知曉他的內心世界,那么我就把自己的內心世界打開,讓他完完全全地知曉我,我相信自己的真誠和信任是最好的禮物。
他不再提起漢斯,就好像是欣賞下來一場話劇,我也沒有歉疚。后來,辛普森太太告訴我,勖先生其實并沒有真的想開槍打死漢斯,即使我不阻擋。他只是給一點警示,也讓我在如此年齡的他的身上看到了我同齡人所不具有的男人氣質,所以,我愿意陪他到他人生的盡頭,無怨無悔。
晚餐準備好了,白色的桌布上色彩的heli搭配與淼淼升騰的熱氣營造出一個溫馨的家庭氛圍,我相信它們的味道也會讓勖先生贊許,源于他對我的喜歡。
站在書房的門口,頓了頓,我輕輕地敲響房門,里面有聲音回應我:“小寶,我們可以吃晚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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