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路人鋒
他非常喜歡晚上來這間酒吧喝酒，這里的人幾乎全是陌生人。他高興的時候，隨便找個愿意聊的，從天南到地北，內容80%都是自己胡亂編造的，有的時候，為了能引起別人的注意，還故意設置很多的懸念，以引起對方的興趣。他不開心的時候，也可以點一杯酒，一個人窩在一個角落，像一只老狗呆呆地望著來來往往的男人和女人們。但他的腦袋卻沒閑著，總是猜測見到的這些人，到底是些什么人，比如職業、年齡、性格、性向，還有結婚與否等亂七八糟的想象。
他當然不是一個作家。他喜歡觀察，是因為除了喝酒和觀察竟沒有一點讓他感興趣的東西。當然還有一件事，如果有美女搭訕，來者不拒，有時長相不盡如人意，如果剛好碰到自己荷爾蒙高漲的時候，也將就了事。
今天周二，酒吧昏暗，來的人不是太多，所以老板將一些并不要緊的燈關了一些。今天，他心情有一點煩躁，自以為需要女人的滋潤，所以早早來到酒吧，挑了一個很顯眼的位置。今天，他的發型也精心地打理了一番，穿了一件藍色的夾克，藍色牛仔褲，一雙白色運動鞋，整體上的效果，自己還算滿意。
他坐下來，點了一杯啤酒，一邊喝一邊四周打量著，等待屬于自己的獵物出現。三大杯啤酒下肚后，連個女人影都沒看到，頭卻有點微微發沉。這時，他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女人，他竟然沒有發覺。人往往就是如此，當心中期盼一種東西出現，時常只關注遠處，而往往會忽略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帥哥，請我喝一杯啤酒行嗎？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他背后突然傳來，他脊背猛地一涼，竟然被嚇了一跳。他定了定神，緩緩轉過身子，讓自己盡力保持最紳士的笑容，因為這可能是他的獵物，不能掉以輕心，不然就飛了，現在的荷爾蒙指數也不允許他這么做。
哇，你看起來真美！
這是他與女人打招呼時，已經習慣的口頭禪，在轉身的過程中早已放到嘴邊，轉身后便脫口而出。當定睛看清對方的長相后，自己頭發一下炸了起來，一身的雞皮疙瘩嘭嘭地跳出來。眼前這位美女，臉部有一大塊被燙傷的疤痕，嘴巴和鼻子都被燙掉一半，雖然時間已經治愈了她的傷口，卻留下永遠不會消失的傷痕。
謝謝你能這樣說。
女人說著，眼睛里有兩朵晶瑩的小花在打轉。他本想起身離開讓他恐懼的位置，但看到這兩朵小花，他心里突然有了一點惻隱之心，如果這樣離開，一定會嚴重打擊對方的自尊心。他暗罵著自己這一虛偽的行為和不知哪冒出來的好心。現在他想的就是，如何敷衍過去，馬上離開酒吧，因為此刻的荷爾蒙指數早已下降到了冰點。他勉強笑著，卻沒有看著對方，低著頭，假裝喝了一口啤酒。
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奢求別人會夸我漂亮，對于我來說，這樣的事情就像天邊耀眼的星星，只能仰望和想象。我只是想找個人請我喝一杯啤酒而已，對于我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奢望了，沒想到你……。她一邊說，兩朵小花終于變成兩條流淌的小河。
當然，你的打扮很時尚，很符合今晚的氣氛。
他一邊說一邊盤算著如何脫身，根本沒仔細看對方的著裝和衣飾，只是信口胡言。他連再看一眼那張恐怖的臉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不是要請我喝啤酒嗎？女人看著他，他卻盯著酒柜，不想看那女人一眼，即使是用余光也不允許。
好啊，來一杯啤酒給這位女士。
他朝服務員擺擺手，做了一個手勢，示意給旁邊的女人。服務員很快將一杯啤酒端過來。
美女，這是帥哥請您喝的，請您慢用。
服務員恭敬地雙手奉上，臉上的笑容像花兒一樣綻放，散發著溫暖。他盯著服務員看，感覺對方真的很厲害，遇到如此丑陋的臉，還可以定睛去看，而且能笑的如此燦爛。他心里暗暗地欽佩酒吧老板優秀的培訓，造就如此優秀的員工。他試圖想克服心里障礙，勇敢去看一眼，但一想到女人那張打皺的臉，全身頭皮發麻，不敢再去嘗試。
帥哥，我在這里那么久了，怎么也不看我一眼，你是嫌我丑嗎？剛才你還說我漂亮。女人溫柔的語氣，慢慢透露出一股異樣。
他喝了一口酒，臉一下變得通紅，全身燥熱，就像幾萬只螞蟻在身體上亂爬。他說話的語氣有些尷尬。
沒有，沒有，你的眼睛很漂亮。他壓根就沒有看女人的眼睛。
是嗎？這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的眼睛漂亮，真是謝謝你。你的贊美讓我一天，本來不好的心情，一下變的晴朗了許多。帥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女人并不打算喝一杯啤酒就走的意思。
他為了打發女人趕快離開這里，他靈機一動計上心頭。
我現在是無業游民，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他故意停頓一下陷入沉思，裝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嗯，是這樣啊，這是你的秘密，我不便再繼續往下問了，真的很對不起。
不，我想找人聊聊，不知你愿意聽下去嗎？像這樣的事情壓抑很久了，我需要一個傾聽者。他心里被自己這樣的謊言，感到好笑，又慚愧，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已經無所謂了。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這樣繼續胡編亂造下去。
你真的愿意講給我聽嗎？你不怕我知道了，會說出去嗎?女人語氣溫柔而且幼稚。
當然，我很愿意。他仍然沒有看那女人一眼，只是語氣裝出一種真誠無比的感覺。
太好了，謝謝你的信任，我會給你保守秘密的。女人好像對旁邊這個男人的話深信不疑。
我也感謝你能做我的傾聽者。他故意垂下頭，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是這樣的，我本是一個廚師，在本地一家餐廳后廚工作，收入還不錯。唉，本來做的好好的，老板要求全體員工體檢辦理健康證，說是配合政府部門檢查。我并不知道，他故意又頓了一頓，繼續說，我并不知道我有先天性ⅹⅹⅹ疾病，有很強的傳染性。
有多強？女人的聲音開始有些顫抖，失去了剛才的溫柔和穩定。
他又故意，壓低嗓子。有多高的傳染性，我沒法描述，反正和我接觸過的朋友中，都被感染了……
話音剛落，咣當一聲，他被一根木棍擊中，暈了過去。只見一個大漢拿了一個麻袋將他套起來，往上面撒了很多的消毒水。
趕快將他扔到垃圾房，我來報警，這真是一個人渣，攜帶如此嚴重的疾病還敢到處亂逛。這是危害人類的行徑。只見那個丑陋的女人不見了，她變成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一身干練的職業裝，魅力十足。
她一手拿著手機講話，另一只手拿著一張丑陋的面具。
領導，真對不起，萬圣節這個節目沒法錄了，剛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合適的，竟然是嚴重傳染疾病的攜帶者，太可怕了。我現在要馬上到醫院體檢一下，我好像身體有點不舒服。
** 2016年11月23日完稿**
<路人鋒給您講故事系列>** 精彩回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