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湖南的冬天終究是嚴厲的，一入暮，冷風就從褲腳領口任何一個地方鉆進你的身體，凍的整個人在瑟瑟發抖。好在人都知道如何保護自己，毛巾、秋褲，羽絨服，嘴里還不停哆嗦的抱怨：“這個鬼天氣，趕快回家去，冷死個人了！”初冬如畫的岳麓山也不例外，就算此刻綻放著紅于二月花的楓葉，也留不住來來往往的行人。桃子湖公交站臺邊擠滿了人，還有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游客。
“有人就好，有人就能賣點！”七十歲的王娭毑嘴里碎碎念，左手提著一個黑袋子里面裝了滿滿當當的東西，右手拿著一個蛇皮袋。她穿著厚厚的棉衣，一瘸一拐的走在昏黃的燈光下。
從東方紅廣場到桃子湖不遠，我平時只要三四分鐘就可以到，可是對她而言卻需要走些時間。她到了也不急著把東西擺出來，站著先喘了口氣，對于上了年紀的人大多都這樣。休憩完畢，她一刻也沒耽擱，趕快把對折的蛇皮袋攤開，小心翼翼把黑袋子的貨物擺出來。那不是什么奇珍異寶，就是老家遍地都是的拐棗，彎彎曲曲的樣子吃起來有點甜甜的。這個東西放在小時候除了一群小屁孩閑得沒事去打，大人大都是不屑的。
正當王娭毑把她的貨品鋪好，恰好一個穿得花枝招展的大嬸走出來，我知道那是成芝，不知道這個老娘們到底是怎么回事。都已經快四十的人，每天把自己擦得白成個日本藝妓一樣，那血一樣的口紅，走起路來那肥大的屁股順著那條黑色緊身褲，一步一扭的，總感覺要出去干什么不好的勾當。這時她恰好從桃子湖坐車去五一路步行街去逛街，一見到王娭毑，把她手里古馳A貨提了提，站著直直的，干咳了一聲：“王娭毑，你這老不死的，這么冷的天還在外面，幾根破拐棗，這后院一大把，誰會買你這個破玩意，還不早點回去歇著！”
王娭毑一聽也不示弱：“芝堂客，我聽老王說了你那個包是假的，你每天拎著這假貨去那個什么古馳店，你不怕被別人識破嗎？今天還是少去逛了，買一大堆東西回來，等下你老公看見了又要罵你了！”
成芝一聽王娭毑起調子，一下子火了：“你聽老王那撮把子，他那鐵公雞，每天喝著那點酒鬼酒，就一個鬼樣，嘴里就冒得好話。買東西你就更我，不就是說兩句，我得了這么多東西，我樂意，不比你家那死…”另幾個字馬上就脫口而出卻又嘎然而止。成芝故意縷了下頭發，轉移視線，看著還在百米之外的立珊專線。
“車來了，我不跟你聊了！”
我心里暗想這個成芝多少是個怕事的娘們，明明車還這么遠。不過她們經常斗嘴的情形，我好像看了一輩子了。
02
接下來半個小時，我就盯著岳麓山下來來往往的人，第一個買家是外地游客，走上前去問問：“大姐啊，你這賣的什么??？”
“雞抓甜，水果！”
“這什么水果？湖南特產么？”
“嗯，湖南特產，吃起來酸甜酸甜的！”
“哦，多少錢？”
“三塊錢一把，五塊錢兩把，買點嘗嘗！”王娭毑邊說邊拿塑料袋準備大裝。
“來幾把！”
“三塊錢一把，五塊錢兩把是吧，來十…”
十塊錢還沒出口，他老婆就發話了：“算了，這個沒吃過，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買這么多干什么？三塊錢！”女人終究還是精明些，持家穩當。
03
第二個買家是一群學生，嗯，你沒有聽錯是一群學生，最后他們買了一把。他們大多數周邊湖南大學或者湖南師大要么是中南大學或者是中學生也說不定，畢竟在這個地段周邊都有可能。
是幾個學生，按理說怎么樣也可以四五把，為什么最后為什么銷量兩把呢？
剛開始幾個學妹在問：“奶奶，這個是什么東西？”
王娭毑依舊笑瞇瞇的回答：“雞爪甜，酸酸甜甜很好吃的！三塊錢一把五塊錢兩把！”
“哦，那我們買一點吧！”
就當他同學準備錢的時候，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什么雞爪甜，這個東西不就是拐棗嗎？我們老家現在一大把，掉地上都沒人要了，你們要吃下次我給大家帶！”這段話一出，我想王娭毑估計是忍住了一口老血沒吐出來。
“小伙子，你這來回一趟車票也不止兩塊錢吧，奶奶也就是賺點路費當煤炭錢！”
結果這個橫眉大眼的學生，似乎聽出咄咄逼人的架勢，正準備理論：“這個東西，在”
旁邊的女孩子立馬拿出五塊錢：“奶奶，別聽她的，我現在就想吃，給我來兩把！”
打包好付賬，小伙子還想抗爭一下，被自己的哥們硬生生拉走了。我聽見后面幾個女孩子一起邊走邊說：“這XX怎么這樣，平時看著好好的?。e人老奶奶這么冷的天也不容易??！”
我不知道最后會發生什么，但是男生的愛情估計也會像他在眼前不遠的人行道吧，正亮著紅色的信號燈。
04
可是，這都半個小時過去了，王娭毑也就賣了三把，還有很多當地人，都是湊過去看看，聽聽價格，有的一臉鄙夷，揮揮手走人。
還有人想試試味，可是又覺得太貴，拿著一小把左看看，右瞧瞧，邊看邊砍價：“娭毑，五毛錢一把！”
“五毛，我坐車過來的都不止類！”
”你這東西老家一大把，你這一點點就那個價，五毛錢我就拿四把！“
最后談價不成，交易結束。當然也有人覺得這個價格都還合理的，準備掏錢，結果剛剛那個討價還價的人插一句嘴：“這個東西就這個樣子，沒什么好吃的，算了，算了別買了！“然后就被活生生給拉走了。
所以王娭毑，那十把還剩下七把?？纯磿r間九點半，我想，王娭毑今天估計是賣不出去了。也就裹了裹羽絨服往回走，走了五十米的樣子，不一會聽到后面有人把我叫?。骸昂俸?，右牙子，過來一下！”我順著聲音往后看，結果是成芝那娘們。
“怎么啦，出去買東西又被你老公發現了！”我一臉鄙夷的看著這張白臉紅嘴，總覺得跟五一路那些站街的差不多風格。
“你個兔崽子，嬸嬸你也敢嘲笑，我問你哈，王娭毑還有幾把沒賣出去？”成芝一臉焦急的問著。
”怎么啊，等著過去笑話她啊!”
結果這老娘們，竟然直接在揪了一把我耳朵：“你說不說？”疼得我直跳，“好好，嬸嬸，我說，我說，你先松手！”成芝看我求饒，松手了，然后慢慢拿出錢包。
”七把！你要干什么？“
”喏，這里是15塊錢，你去把她全部買下來，這個死老太婆，跟他那老頭年輕也不知造什么孽，一個子女都沒活，相依為命也夠苦的。關鍵還死要面子。就說是剛剛走過去的幾個客戶不想跑路了，讓你過來買。快去，我剛剛回來的時候，看見城管在前面檢查！“
王娭毑家里什么情況，我略有耳聞，今后有時間，我們再聊聊。當拿著錢往回走，邊走便回頭看了看，不知道是路燈照出了柔光效果，還是怎么得，第一次覺得這位成芝大嬸還蠻漂亮！
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