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去天津都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上大學的時候了,那會兒從太原到天津得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對于一個窮學生來說,真是又遠又貴,想想最后也就罷了。
后來看到一本小說,故事背景是民國時候的天津,反反復復讀了好幾遍,就特別想去看看小白樓起士林和劍橋道,還是亂七八糟的原因沒去成。
今年趕著這個小長假,托孩兒他爸說走就走的沖勁兒,終于如愿以償去了趟天津,走馬觀花看了一遭。
說起來挺逗的,因為決定的倉促,買的是普快綠皮車。車是從北京開往遼源的,一車廂都是操著東北口音的東北老鄉,我老有種行差踏錯就會被逮著捶一頓的錯覺,一路上可乖了。
沒有攻略沒有計劃,走哪兒算哪兒,從火車站出來直接就去了勸業場。
這里不得不提天津的公交車司機師傅開車都夠野的,天津市區果然是出了名的分不清東南那西北,不少路標都是曲里拐彎兒的,饒是如此,師傅們也還是把老大一車開出了風馳電掣的感覺,坐在座位兒上不抓好扶好都有種隨時破窗而出的擔憂。地圖提示要倆小時跑完的路,師傅能跑到一個小時零十分鐘,可牛了。
先去的意式風情區,一大片小紅樓,大部分是飯館兒,有點兒像上海松江的那個什么小鎮。景區里有棵特別大的洋槐樹,槐花兒開了,香氣撲鼻。其實天津很多地方都跟上海有點兒像,租界文化,有那么些地方洋氣的很。當然新修的意風區沒有那份積淀,是要差點兒的,正兒八經洋氣的還得是五大道那塊兒,不過我沒怎么逛,只是小白樓重慶道進去,走到體育場那塊兒就歇了。
體育場修得像羅馬斗獸場,趕上了有一帶一路的表演,俄羅斯的姑娘小伙子穿著裙子皮鞋跳舞,跟維尼熊動畫片的感覺一樣,舞步隨意卻能感覺到發自內心的開心。
勸業場和小白樓其實離得不遠,在民國的時候也是最繁華的地方。不同的是,勸業場是津門平民們消費的地方,這里以前有天宮影院,我沒仔細找,不知道還在不在。小白樓是租界里頭了,緊挨著五大道,平安劇院現在叫天津音樂廳,歐式建筑,旁邊兒就是特別有名的起士林西餐廳。
起士林是天津甚至是中國第一家西餐廳,最開始的老板是德國人,一開始開在法租界。后來老板跟法國士兵起了沖突被趕出了法租界,搬到了德租界。據說老板后來被征召回德國服兵役,在戰場上陣亡。消息傳回天津,老板娘傷心得不得了,但日子還得過,后來就跟餐廳的助理走到了一起。結果,老板后來死而復生又回來了。這樣狗血的劇情本該繼續狗血下去,上演一出基督山伯爵戲碼的,結果這三位卻一道過起了日子,起士林在三人的經營下也越來越紅火,袁世凱都去吃了好幾次,是民國天津貴圈兒經常刷的餐館兒。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傳為坊間一段佳話。
說起來袁世凱,這趟最大的收獲就是去參觀了小站練兵場博物館,看了北洋六鎮發家史。
民國有種特別的中西合璧的感覺,優雅似乎是特意為那個時代準備的。名人輩出,都是些硬茬兒。小站練兵場就我們一家三口在逛,天高云淡,旌旗獵獵,錯峰,小眾景點兒,就是這個好,不用人擠人,直接包場。
北京愛用“里”,志新北里,知春里,上海慣用“弄”,創新西路333弄,而天津,則是“道”。道路道路,越土越洋氣。
重慶道,新華道,鞍山道旁邊兒有溥儀住過的靜園。靜園原來叫乾園,溥儀住進去以后改的名字,寓意“靜觀變化,靜待時機 ”,這個時機不知道他是怎么考量的,后來就從靜園出發出了關,做起了偽滿洲國的皇帝。
從靜園去西開教堂,路過了一段特別幽靜的居民區,不遠處就是海河邊高樓林立的CBD,這里卻全是老舊的民房,有開在街角的煙店,老板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哥哥,戴眼鏡兒,一臉的與世無爭。罐頭都擺在透明玻璃窗,一起的還有各種煙。
陽臺上種了蔥,已經開了花兒,從樓道里看進去,這邊一片陰涼,那邊卻是陽光明亮。這樣的街巷市井氣十足,天津話聽起來老覺得是在說相聲兒,賣包子的有時候就藏在這種地方,只有本地人才能找得著。
有把朝南的陽臺打通做門面房的,搭個鐵梯子就是一個鋪子。穿過這么一小段寧靜的街道,走不了幾步就能看到西開教堂。
三個綠色的洋蔥頭,穹頂很高,正巧碰上了教堂里舉行婚禮,牧師的聲調有點兒高,像是在演戲,但念出的誓詞,我在這個年紀才能領悟到是實在話:“從今往后,無論是富有或清貧;健康或病痛;一帆風順或經歷坎坷;成功或失敗,我都會一直陪伴你、保護你、愛護你、支持你。與你攜手一起走完未來的路,同甘共苦,不離不棄。我向主發誓、向你承諾,會對你永遠忠誠,永遠尊敬。”
以前只覺得在教堂結婚是浪漫,現在覺得這段誓詞能夠做到,才是真正的浪漫。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出去玩兒,吃是少不了的。可惜了牧爺推薦的一溜兒飯店,我都沒來得及刷,最后只嘗了煎餅果子和包子。
不是狗不理的包子,是津門張記,肉包子里有大蝦仁兒,豆芽餡兒的放了麻醬和腐乳,店面跟北京的慶豐包子鋪挺像,神奇的是,竟然賣方便面。
煎餅果子大眾點評推薦了紅姐,按圖索驥過去,找到了一條煎餅扎堆兒的小街,就在鞍山道附近,一排全是賣煎餅的。不過這些店應該是專門服務我們這些外地人的,每家門口都掛了好多牌子,全是網紅店。我想,本地人應該是不吃的,畢竟每個天津人都認為自己家樓下的煎餅果子才是全天津最好吃的,就跟西安人都認為自家門口的胡辣湯才是最正宗的一樣。
我選了牌子掛的最多的一家,清真的,可以加牛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老覺得天津吃的分量特別大,在咸水沽那頭吃過一家館子,100塊錢三個菜,菠蘿蝦仁一口咬下去全是蝦仁兒,每次吃千頁豆腐都吃不夠的我,那晚愣是沒能吃完那份兒干鍋千葉豆腐。
煎餅果子拿到手,我就驚呆了。天津的果子有菜單,雞蛋油條都是雙加,馃箅兒(其實就是薄脆)也特別大,我要的那個加了一根油條一份馃箅兒一份肉,兩個蛋攤出來的餅裝到袋子里都比我的大臉還大,一個果子絕對夠我們一家三口吃一頓了。
特別好奇,天津人早飯吃這么大個果子,中午飯是不是都得省下了啊?
買餅的時候碰到了幾個印度人也在買,點菜比我利索多了,普通話也說得十分標準,跟我兒子聊得還挺愉快。
其實旅游有趣的是那些未知的偶遇,比如這家不在計劃中的果子,比如我之前幾乎一無所知的北洋六鎮彰德秋操,比如有果綠色沙發的酒店,比如在某家酒店看權游里二丫刺夜王,為席恩的逆襲黯然神傷。
想起來以前出去玩兒,快要往回走的時候就特別不舍,現在卻沒了這種感覺,反而有點兒歸心似箭想要回到自己狗窩的著急。書里邊兒寫道,情場浪子們愛了那么多人最后卻只對一個人死心塌地,去得地方多了,似乎也越發覺得,家才是最想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