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挽歌之四
? ? ? ?磚瓦廠在我們西墻外,墻內是磚瓦廠的伙房。冬天的早晨,我會跑到墻外,去撿伙房里扔出來的白菜葉子,那些葉子已凍得拿起來“嘎啦嘎啦”地響,但是很新鮮,可以喂兔子。每回捧到家,手也凍得生疼。
? ? 伙房里的大崔會吹笛子。悠悠揚揚地非常好聽。他有時會過來串門,有時會讓小弟去給他們唱歌。我們有時也跟著去,聽他們又吹又唱。
? ? ?我家屋后大片的空地是磚瓦廠曬土的地方。地表上的土已被取走,露出了好多墳墓,也不知是什么年代、哪里的人埋在這兒的,反正不見有人來上墳。整天在這片空地上和這些墳旮旯轉悠,膽子大了許多。有時趴在地上,側頭看那些墳窟窿里有什么東西,會發現灰不溜秋的土陶罐,還壘著擱油燈的燈窩。散落在地面上的骨頭都已糠了。聽大人說里邊會有蛇,所以也不敢下到里邊去一探究竟。
? ?磚瓦廠得用大量的土方,地面上挖土挖得顯出好些大坑。每到夏天,下過雨后,土坑里就灌滿了水,也不知從哪里忽然鉆出那么多蛤蟆,“”咕呱咕呱”地叫成一片,吵得人睡不著覺。
? ? 地里的草得了雨水在瘋長,碧綠,茂盛。一捆捆地割回來,在水里洗干凈,送到生產隊里可以記工分。大人們挽著褲腿,腿上沾著草葉,有時會有螞蟥趁機叮在腿上。這時候要用手使勁兒拍,不能拽,拽會拽段的。草濕漉漉地,水滴滴搭搭地被撈起來,挑走送到隊里喂牲口。
? ? ? 有一年,我們屋后的水塘干了。鄰居大叔挖了整整多半桶泥鰍,拎了來讓母親做給他們哥幾個喝酒。母親免不了一陣忙活,掐頭破肚洗好,用油炸了,再湊合上兩個菜,大大小小的都犒勞了一頓。
? ? ? 屋后還有一道矮矮的土墻,土一年年的塌下來,高高的槐樹露出了交錯的根。我騎坐在槐樹墩上,象坐在半空,茫茫地想著我遙不可及的未來。小孩子們玩得很起勁,爬上爬下,把這些裸露的樹根都爬得光溜溜的。玩瘋了的時候免不了招來母親一頓呵斥,那些粗棉布褲襖哪頂這樣折騰!雖然為了耐磨,母親還頗有創意的在棉褲膝蓋處縫上了一圈流蘇——其實是織機上拆下來的布匹的機頭部分。
? ?沒什么玩具,游戲倒也不少。藏樹葉,摔泥娃娃,拾沙,跳房子...游戲前,先要招呼人,在場的每個人伸出一只手,然后大拇指攥大拇指,一直摞上去,咧破嗓子地喊:“來啊來,誰不來,他娘腚上掌破鞋!上啊上,誰不上,他娘腚上掌鈴鐺!”——誰敢不來?!
? ? ?藏樹葉的游戲很簡單但很有趣。摘一把槐樹葉,把其中一根捋去葉片,光剩梗,和其它那些摻在一起,然后由一個人全攥手里,光露出葉柄部分,每人抽一根。抽到光棍那根的人管著找,別的人管藏。誰的被找到的話就數數有多少個葉片,有幾個就伸出手由管著找的這個人用這根葉子抽幾下手。石頭縫,坷垃底下都可以藏,藏的時候找的那個人要轉過身蒙上眼不許看。
? ? ?摔泥娃娃也很好玩。雨過后,地上的土成了粘粘的泥,用手團揉勁道了,撕一小塊,捏成皮薄中空的杯狀的東西,底要薄但不能透,這樣摔出來破的洞才大。倘若聽到別人的啪地一聲脆響,而你的“噗”地一聲光癟了沒破,那你就等著給別人補泥吧!
? ? ?拾沙和跳房子也多數是女孩子的游戲。常玩得忘了吃飯,單等各家大人在家門口或溝沿上扯著嗓門喊著小名叫回家吃飯了,才急急慌慌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