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吳云鵬的博客 來源:科學網
很早以前想寫一篇文章,談談國內外醫學實踐的差距,這篇開題肯定不入許多人的法眼,國內醫患有許多問題,說起來很沉重的,看到呂秀蓮老師和王錚老師的博文,在此拋磚引玉說說我的看法和經歷。
多年前去教會聽經說法,那是一個東南亞的華人老牧師開講,場面非常精彩,許多教友都入了神,但我卻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其實中國歷史上,三教九流,如和尚,教士,中醫,相士等,都有一套類似的待人取信之道,由于歷史的緣故這些古老的文化在大陸主流消失了,而在次流中仍舊生存著,不用說某失事的部長就曾請求過高人指點,在辦公桌上放一塊靠山石啥的,據說某新上市首富也曾得到過“高人”的指點。這套取信之道既是一種文化傳承,也是一種變相的職業實踐,當然中醫也不例外,不過是將這套用來對待病人罷了,所以能讓呂秀蓮老師倍受好感。
扁鵲便是這方面的開山鼻祖,據說他發明了望聞問切,尤其是脈法,但史記的記載,則說他有透視眼,不過是假切脈為名掩人耳目。扁鵲有一套經驗加天賦的東西,能看出一個人的好壞,另外還有一套與病人互動的取信之道,有點類似于和尚教士的取信傳道,這套道法并沒有失傳,家人親友里就有人會這套法術,就如同扁鵲對蔡桓公那樣,讓人感到非常神奇。除此之外,扁鵲似乎沒有什么確實的傳世的東西,有許多只是被冒名而已,這點和希波克拉底還是很不一樣的。
每年醫學院畢業典禮必頌希氏誓言,而希波克拉底對現代醫學的直接影響在哪里呢?杵狀指別稱為“希氏指”,他是第一個詳細描述杵狀指的醫生,這是一個與慢性化膿性肺疾病,肺癌,紫紺型心臟疾病等相關的重要體征。另外,希波克拉底對專業精神的要求,對現代醫學實踐有直接的影響,如醫生必須做到精心,誠實,冷靜,理解和認真,對臨床實踐的觀察和記錄必須非常清晰和客觀,能為其他醫生重復傳承。
現代醫學對病歷記錄有非常高的要求,比如國內的協和醫院就保存有國內最好的病歷檔案,而國外有一套完整復雜的病例記錄編碼系統,最新的系統如ICD10,正在逐步實施,這套系統從保險公司,到診所,醫院都是通行的,這樣就有很好的重復傳承性,近來的電子病歷和移動醫療的發展都與這種專業精神的傳承和影響有關。
這種高質量可重復的觀察記錄對推動現代醫學的發展功不可沒,現代醫學實踐的三個原則:行善,不傷害,自主性(beneficence, no harm, autonomy),與希氏精神有關,現代醫學發展有一套完整的法制專業體系來保證的。希波克拉底的專業精神的傳承是西方現代醫學的奠基之一,稱他為現代醫學之父一點不為過的。
這和國內的空洞口號如大醫精誠,醫者仁心還是很不相同的。中國特色的西醫基本上就是個山寨,與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一脈相承,現在的跟風如移動醫療,最新的設備如手術機器人等圍繞的是一個“錢”字,王錚老師的經歷就不足為奇了,其實還有比這個更慘的例子,就不說了。
在離開東海岸時,曾經受到過一個星期的專業以外的訓練,一位老太太幫助她的丈夫打開局面,到創業開展臨床實踐的咨詢公司,她的經歷讓我看到醫學實踐和社會的緊密結合,相比國內的醫學教育,臨床實踐和整個社會是脫節的。
俺們當年的教育都是虛空,高大上的如何在大醫院里混個好位置,而一旦進入社會估計混飽肚子都困難,而那些民間的郎中,沒有受到過專業訓練,卻能混得很好,“高人大師”級別的,可以給新富高官做人生導師,專業醫生只是那個坐班五分鐘走人的店員而已。這里有一個醫學教育如何與社會實踐相結合的問題,在美國這是貫穿整個過程的,而在國內基本上還是一個空白。
中國的扁鵲應該學習希波克拉底的現代專業精神,讓“高人大師”變為現代的扁鵲。而醫學教育應該有文化上的傳承,這樣才能立足于社會。
以下是史記關于扁鵲的記載
扁鵲者,勃海郡鄭人也,姓秦氏,名越人。少時為人舍長,舍客長桑君過,扁鵲獨奇之,常謹遇之,長桑君亦知扁鵲非常人也。出入十余年,乃呼扁鵲私坐,間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懷中藥與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乃悉取其禁方書盡與扁鵲,忽然不見,殆非人也。扁鵲以其言飲藥三十日,視見垣一方人。以此視病,盡見五藏癥結,特以診脈為名耳。為醫或在齊,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
當晉昭公時,諸大夫強而公族弱。趙簡子為大夫,專國事。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于是召扁鵲。扁鵲入,視病,出。董安于問扁鵲,扁鵲曰:“血脈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閑。”居二日半,簡子寤。
其后扁鵲過虢,虢太子死。扁鵲至虢宮門下,問中庶子喜方者曰:“太子何病,國中治穰過于眾事?”中庶子曰:“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于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畜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陰急,故暴蹷而死。”扁鵲曰:“其死何如時?”曰:“雞鳴至今。”曰:“收乎?”曰:“未也,其死未能半日也。”“言臣齊勃海秦越人也,家在于鄭,未嘗得望精光,侍謁于前也。聞太子不幸而死,臣能生之。”中庶子曰:“先生得無誕之乎?何以言太子可生也?臣聞上古之時,醫有俞跗,治病不以湯液醴灑、镵石撟引、案扤毒熨,一撥見病之應,因五藏之輸,乃割皮解肌,訣脈結筋,搦髓腦,揲荒爪幕,湔浣腸胃,漱滌五藏,練精易形。先生之方能若是,則太子可生也;不能若是,而欲生之,曾不可以告咳嬰之兒。”終日,扁鵲仰天嘆曰:“夫子之為方也,若以管窺天,以郄視文。越人之為方也,不待切脈、望色、聽聲、寫形,言病之所在。聞病之陽,論得其陰;聞病之陰,論得其陽。病應見于大表,不出千里,決者至眾,不可曲止也。子以吾言為不誠,試入診太子,當聞其耳鳴而鼻張,循其兩股,以至于陰,當尚溫也。”中庶子聞扁鵲言,目眩然而不瞚,舌撟然而不下,乃以扁鵲言入報虢君。
虢君聞之大驚,出見扁鵲于中闕,曰:“竊聞高義之日久矣,然未嘗得拜謁于前也。先生過小國,幸而舉之,偏國寡臣幸甚。有先生則活,無先生則棄捐填溝壑,長終而不得反。”言未卒,因噓唏服臆,魂精泄橫,流涕長潸,忽忽承目夾,悲不能自止,容貌變更。扁鵲曰:“若太子病,所謂‘尸蹷’者也,太子未死也。”扁鵲乃使弟子子陽厲針砥石,以取外三陽五會。有閑,太子蘇。乃使子豹為五分之熨,以八減之齊和煑之,以更熨兩脅下,太子起坐。更適陰陽,但服湯二旬而復故,故天下盡以扁鵲為能生死人。扁鵲曰:“越人非能生死人也。此自當生者,越人能使之起耳。”
扁鵲過齊,齊桓侯客之。入朝見,曰:“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謂左右曰:“醫之好利也,欲以不疾者為功。”后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血脈,不治恐深。”桓侯曰:“寡人無疾。”扁鵲出,桓侯不悅。后五日,扁鵲復見,曰:“君有疾在腸胃閑,不治將深。”桓侯不應。扁鵲出,桓侯不悅。后五日,扁鵲復見,望見桓侯而退走。桓侯使人問其故。扁鵲曰:“疾之居腠理也,湯熨之所及也;在血脈,針石之所及也;其在腸胃,酒醪之所及也;其在骨髓,雖司命無奈之何!今在骨髓,臣是以無請也。”后五日,桓侯體病,使人召扁鵲,扁鵲已逃去,桓侯遂死。
使圣人預知微,能使良醫得蚤從事,則疾可已,身可活也。人之所病,病疾多;而醫之所病,病道少。故病有六不治:驕恣不論于理,一不治也;輕身重財,二不治也;衣食不能適,三不治也;陰陽并,藏氣不定,四不治也;形羸不能服藥,五不治也;信巫不信醫,六不治也。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
扁鵲名聞天下。過邯鄲,聞貴婦人,即為帶下醫;過雒陽,聞周人愛老人,即為耳目痹醫;來入咸陽,聞秦人愛小兒,即為小兒醫:隨俗為變。秦太醫令李酰自知伎不如扁鵲也,使人刺殺之。至今天下言脈者,由扁鵲也。
以下是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原版
I swear by Apollo the physician, and Aesculapius the surgeon, likewise Hygeia and Panacea, and call all the gods and goddesses to witness, that I will observe and keep this underwritten oath, to the utmost of my power and judgement.
I will reverence my master who taught me the art. Equally with my parents, will I allow him things necessary for his support, and will consider his sons as brothers. I will teach them my art without reward or agreement; and I will impart all my acquirements, instructions, and whatever I know, to my master's children, as to my own; and likewise to all my pupils, who shall bind and tie themselves by a professional oath, but to none else.
With regard to healing the sick, I will devise and order for them the best diet, according to my judgement and means; and I will take care that they suffer no hurt or damage.
Nor shall any man's entreaty prevail upon me to administer poison to anyone; neither will I counsel any man to do so. Moreover, I will get no sort of medicine to any pregnant woman, with a view to destroy the child.
Further, I will comport myself and use my knowledge in a godly manner.
I will not cut for the stone, but will commit that affair entirely to the surgeons.
Whatsoever house I may enter, my visit shall be for the convenience and advantage of the patient; and I will willingly refrain from doing any injury or wrong from falsehood, and (in an especial manner) from acts of an amorous nature, whatever may be the rank of those who it may be my duty to cure, whether mistress or servant, bond or free.
Whatever, in the course of my practice, I may see or hear (even when not invited), whatever I may happen to obtain knowledge of, if it be not proper to repeat it, I will keep sacred and secret within my own breast.
If I faithfully observe this oath, may I thrive and prosper in my fortune and profession, and live in the estimation of posterity; or on breach thereof, may the reverse be my f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