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11時5分,小雪節氣。老天也愿應景,中午稀稀疏疏地飄了幾點雪花。翻翻公眾號推送,讀了幾首古人的小雪詩,聊當湊趣。
“花雪隨風不厭看,更多還肯失林巒。愁人正在書窗下,一片飛來一片寒。”(唐·戴叔倫《小雪》)
愁人眼中,萬物皆失顏色。飛雪帶來凜凜寒氣,原非討人的喜的客人,如今又逢愁腸,簡直讓人厭煩懶得看了。雖說不想看,偏愁腸百結,諸事無心,只徒然地坐在書窗下,呆呆地看著風中翩躚起舞的雪花,一片一片地點數。雪花無數,愁怨也隨之扯開了天地,無窮無數。
小雪是第二十個節氣,《月令七十二候集解》:“10月中,雨下而為寒氣所薄,故凝而為雪。小者未盛之辭。”古籍《群芳譜》記:“小雪氣寒而將雪矣,地寒未甚而雪未大也。”可見,小雪這日,普通情況下,即使降雪,也只是一場小雪。
戴叔倫江南人,江南小雪節氣,更無大雪可見。但他詩里的這場雪,似乎頗有氣勢,一連氣地下了不知多久,連林木山巒都失了形跡,沒入風雪迷霧之中。
也或者,雪并不大,只是在愁人眼中,陣容強大,欺負這個愁人罷了。
“散漫陰風里,天涯不可收。壓松猶未得,撲石暫能留。閣靜縈吟思,途長拂旅愁。崆峒山北面,早想玉成丘?!保ㄌ啤だ钕逃谩缎⊙罚?/p>
李咸用這首詩寫的真是小雪的規模,頗合節令,但也不好確定是節氣時所作還是某場小雪后的隨筆,感覺似乎更是即景的閑思漫談。
下雪天當然都是陰天。此刻,窗外藍天白云,中午零零落落的小雪花飄飛時,天整個都是灰青青的。李咸用眼前也正是這么灰蒙陰沉的一個天空,雪花伴隨著小縷的風,漫漫從空中降下。目力所及,都是飛雪,世界失了邊界。
但也只是場小雪罷了,松枝上都掛不住,石頭瓦片上倒只薄薄地積上一點。這正是小雪的特點,詩人敏銳地捕捉到了。
今人眼里,下雪,總是會給行旅之人帶來困難。北方人有個口號,叫以雪為令,只要下雪,就要自動自覺地出來打掃院落街道分擔區的雪,免得影響人們的出行。古人眼里卻是不同。至少,李咸用覺得,這小雪,不只給居家的人提供欣賞吟詠的雅興,還幫助長途行旅之人開闊胸懷,拂去了他們旅途的寂寞,暫時疏解了奔波的辛勞。
李咸用居廬山,族望之地是隴西。崆峒山在隴西。尾聯提到崆峒山,當理解為詩人對家族生息繁衍之地懷想惦念吧。
“征西府里日西斜,獨試新爐自煮茶?;h菊盡來低覆水,塞鴻飛去遠連霞。寂寥小雪閑中過,斑駁輕霜鬢上加。算得流年無奈處,莫將詩句祝蒼華?!保ㄌ啤ば煦C《和蕭郎中小雪日作》)
徐鉉,博學多才,初事南唐,至吏部尚書,后隨后主入宋,官至散騎常侍,后來遭遇誣陷,貶官到苦寒的邠州,病死于貶所。
宋太宗本來就是個刻薄多疑的人,徐鉉作為舊朝重臣,入宋以后,即或新主有所恩寵,大概也是外顯優渥內實猜忌。他在七十多歲還能因誣獲罪便是證明。他在宋的仕途當是小心謹慎的。后主那樣悲慘的一個死法,更會在他這類舊朝人物心上投下重重的陰影。他在宋的生活想來總歸都是寂寞。蕭郎中不知系何人,這首《和蕭郎中小雪日作》也是滿紙寂寞。
新爐煮茶,是一個人,新爐發火怎樣,茶味如何,只能自飲自知。菊花開敗,秋盡冬深,飛鴻南歸,而南人卻在北地長駐了。小雪只是個節氣,詩人卻覺得這個節氣將他的頭發染上了更多的霜華。漸漸老去是無奈的事,所以不愿和發神打交道。嘆老是可以講出口的情感,傷時傷世卻不可言說。百般的心思,權借嘆老傾出。無法言說的寂寞是大寂寞。然而遇到了,也只能默默承受。
小雪天寒日落早,讀點古詩,喝點熱茶,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