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爸爸離開我的第九天,感覺很多東西正在遠去,抓不住,留不得。翻開幾天前隨意寫的文字,不成文,卻是對當時自己真實的記錄……)
爸爸離開我的第五天,感覺人依然迷迷糊糊的,一群人在做各種儀式,好像與我有關,又好像無關,不對,我是我爸爸最喜愛的女兒,這是親人為我已故的爸爸在事啊。
時間被剪成碎片化,傷心是由衷的,偶爾露出的笑是習慣性的,可都是真實的我。
爸爸走后的前三天,我好像忘了吃喝,在殯儀館一起守護的親戚們一日三餐,我說,把“腿殘”的我留下,我來給大家看場地,你們放心去吃飯,其實,我想留出空間給我和躺在有機玻璃罩里的爸爸,看著里面安詳躺著的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樣子,頓時感覺自己被抽絲剝繭,又看不到頭的懵然,終于在第一夜的半夜抑制不住的抽泣到淚流不止——我從今天起,我再沒有了爸爸的護佑了……
我好像連續三天沒有怎么閉眼,我想守著爸爸,我怕他孤單,我也不能在我爸爸與眾神都存在的房間里吃世俗的食物,感覺這是對他們的褻瀆以及對爸爸的不敬,我不困也我不餓……
第三天一早爸爸將要被火化了,我在第三天盡量爭取多看幾眼透明盒子里的爸爸,親戚們吃飯去了,我站在他頭邊盡情哭,后來心疼我的小叔叔先吃完回來給我帶來幾段地瓜,我勉強吃了幾口,無味,依舊不餓……
這幾天,我總想起兩年前接到爸爸的電話,他說他體檢出肝臟有塊東西,醫生建議他去大醫院檢查,從此,我的注意力從各種病纏身?患老年癡呆的老媽那里,轉移到他身上,我帶他去上海做手術、在本島拆線、復查,再在一年后檢查出肝癌腦轉移,后又跑醫院,弟弟也帶他做了20次放療,既而我再負責他的靶向治療、每21天的住院免疫治療……其實,發現腦轉后,醫生就說三個月到半年的生存期,而爸爸,已經撐過了九個多月……
我又在回想,這兩年,我是否還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夠……想著想著,爸爸的入棺火花時間將臨近,我又不停去看爸爸,如此安潤祥和的模樣,我可要把他記下啊,這是我此生的爸爸啊!
我對感情一直比較克制,即便是親人圍圈向爸爸告別時刻,我也在真真幻幻間覺得這不是真的,所以我并不失態,我時而有淚無聲,既而小聲抽泣,現在想來,我最想哭的時候是在醫院——我用臉貼著爸爸漸漸冷去的手一邊哭一遍遍叫著爸爸,在他心率成一線時又抱頭緊貼了一下爸爸的臉,我用我唯一能跪的腿向爸爸遺體單膝跪下,這是我第一次向爸爸跪拜啊,也是在爸爸身邊我唯一的一次,在后來的兩次佛事中,因為另一只腿的傷,遺憾沒有跪……
他們說人剛離世不能哭,哭了他的靈魂就不得安寧了……我亂了,我想讓他上路途中好好的,可我真不舍啊,于是我的眼淚無數次在矛盾中被憋了回去……
但是第三天一早爸爸要被蓋棺時刻,我的不舍讓我哭了出來,我喊著爸爸,我只會嗚嗚嗚的不停喊著爸爸哭著,如棄嬰,是的,爸爸走后,我成了這個世上的棄嬰……
剛好朋友來看我,并陪著我等追悼會結束,這讓我在迷茫的傷痛中又假裝鎮定起來,我想起爸爸后期插的各種管子的艱難模樣,我對自己說可能這對爸爸和我都是種解脫,這時,弟弟問我要不要瞻仰爸爸的骨灰模樣?我馬上拒絕,我說爸爸會很痛,我也會很痛……
朋友陪我走出長長的連廊,我盡量保持平靜說話,這時,手機響起,我卻一點都不想接,因為我怕再多一層情感關懷,我的情緒又會波動,我想平靜……
從殯儀館出來,我們馬上去三江碼頭坐氣渡到老家的島,爸爸總要葉落歸根的……
船靠岸老家,又將爸爸的骨灰盒送到家里讓他稍待上一刻鐘,是的,爸爸的靈魂要回家,簡單儀式過后,再將他送到島上的殯儀館,再等這里的親戚朋友過來看看爸爸,再等早定下的公墓整理好,又請一班人將佛經幫爸爸誦好,明天再將爸爸的骨灰盒埋入家鄉的土里……
(爸爸是在醫院走的,走的那天,大雨傾盆;爸爸出殯前后,天晴了難得的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