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讀過一個叫醉心草的故事:賣貨郎在外打拼多年,終于攢積了一批銀子,回家途中遇一黑店,老板娘在飯菜中添加了一種可使人暫時失憶的藥物——醉心草,試圖讓賣貨郎忘記銀子和財物就離開。第二天賣貨郎早早踏上歸家的路途,他也的確忘記了一件事,忘記支付住宿費。現在想來,這個故事并無特別之處,但卻記憶深刻,因為暗自慶幸賣貨郎沒有忘記回家的路。
小城的夏天是熟悉又陌生的。白天永遠喧鬧而明亮,試圖將所有光熱投射出來的太陽卯足了勁頭、不遺余力,灼熱的空氣中塞滿了煩亂和焦躁,耳邊轟鳴的是家家戶戶窗臺上的空調。舉目遠望,方能稍獲涼意,天空高遠、湛藍,即將被風吹散的云輕盈若白羽,攢集的云朵如棉花糖般浮動;群山連綿,深綠配上淺綠脈絡分明,青山繞水,暗黃而平靜的江面一兩艘輪船駛過。太過明亮的夏天較之冬秋季,少了些柔和與清爽。
傍晚時分,天空與山峰交界處鋪滿云霞,燦然若錦,夕陽的余暉穿過高樓房頂傾瀉在車水馬龍的大道上,行走的人群頭發上跳躍著金燦燦的又充滿柔情的光,如此,夜晚在忙碌中悄然降臨。等到夜色四溢,被生拉硬踹地拉出了門,路上遇見的面孔像以前一樣陌生,瞅見聚集的人群也經不住好奇湊湊熱鬧,像大多數小城市一樣,他們在廣場上歌舞升平、歡聲笑語,打發著無聊而沉悶的時光。
有幾日,夜里或清晨有雨,大雨傾盆,暢快淋漓,豆大的雨點敲在窗子上噼里啪啦作響,該來的雨或風絕不溫柔,轟轟烈烈,一點不含糊,叫人明白愛和恨都須分明,干脆了當。
假期回家,心血來潮溜到曾經的小學,正逢上散學典禮,焦慮的的家長們在看臺上擠作一團,操場上的小學生嘰嘰喳喳吵鬧不休,像我們之前一樣有說不完的話。從未這般認真看這里,肯定的是明黃色教學樓與之前無異,只是從那間教室走向不同方向和命運的人也許再沒機會重逢。校門口外往日經常停留的書店早已沒了蹤影,便捷的網上購書和網絡媒體提供了新的閱讀方式,若是書店仍然存在,相必也是懶得走進去了。
小時候見過的花草,水粉色的四小花瓣,串成一束,擠滿枝頭,偶獲其名——醉魚草,十分有趣的名字,再次看見陡然生出原來你還在這里之感。花草年年枯萎,再次相遇仍然明麗青春,不改舊顏;人的變化才叫人驚嘆,伴著成長、成熟、衰老,在有限的歲月里只能馬不停蹄地趕向不可預知的前方。相逢鄰家少年,頗有幾分英氣的頑劣少童已然虎背熊腰,大腹便便,言談間竟生出木訥呆滯之感,手上牽著的是快要生產、同樣胖乎乎妻子。歲月是磨刀石也是殺豬刀,說得在理。
俱往矣!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我自清涼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