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巧兒
一
那段時間,歐陽晨的心情一直不好,總想到外地走走,正好一個哥們從柬埔寨回來,說:“雖然那地兒窮,牛都瘦的崎骨崚峋,但是值得一去!搭飛的大約兩個小時,落地簽,方便的像沒出國,去吧去吧?!?/p>
歐陽晨一聽,沒多想,便去了柬埔寨。
廣州飛往金邊的飛機上,滿座。歐陽晨坐的是經濟艙,鄰座是一個非常漂亮卻熱情的年青女子,有一把軟糯糯的嗓音。他總感覺她沖他笑的次數太多,笑容熱情曖味。
女人很主動地告訴歐陽晨,她姓安名曉亞,是用了銀行信用卡的積分換了航空里程單身自助游的。
歐陽晨聽了,腦袋一熱,先自我介紹一番,然后問安曉亞:“第一次去柬埔寨?”
安曉亞已是第三次去柬埔寨自助游,聽說歐陽晨是第一次去,柔聲細氣地說:“咱倆可以搭伴游柬埔寨,我還可以做你的導游。”
歐陽晨巴不得在異鄉和一個漂亮姑娘來場艷遇,趕緊笑著答應了。
12月的廣州,已是寒風陣陣。但是,歐陽晨和安曉亞從柬埔寨金邊的簡陋機場出來,便立即遭遇熱潮。
歐陽晨脫下夾克外套時,不知怎么的,隨手遞給了安曉亞。而安曉亞自然而然地拿了過去,搭在自己的旅行箱上,沖歐陽晨一笑,也不說什么。
歐陽晨心想:“這女人長得美,嗓音好聽,笑起來的時候也挺溫柔,關鍵時候還不啰嗉,看來我的桃花運來了?!?/p>
這樣一想,歐陽晨心里樂開了花,喜形于色。
安曉亞就問:“笑什么呢?”
歐陽晨答非所問:“在飛機上,你為什么總是沖我笑?”
安曉亞嬌嗔地說:“我就是愛笑呵!我一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想笑?!?/p>
“咄……好吧,接受你的表揚?!睔W陽晨心里又是樂開了花,卻裝作不在乎的表情說:“你經常在飛機上主動搭訕男人吧?”
“我只會主動搭訕看上去比較靠譜、合眼緣的男人。”
“只會?你說說,你所謂的靠譜、合眼緣男人是怎么樣的?”
“你拿鏡子照照自己,不就知道了嗎?”
歐陽晨的腳步有些輕飄飄了。安曉亞的恭維實在貼心,情商和他以前見過的女人不是一個段位的。一個女人既漂亮聰明又貼心,男人能不喜歡么?
此后,在柬埔寨七天的旅程,歐陽晨和安曉亞形影不離。七天后回到廣州,已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情侶。
然后,一天,安曉亞說很愛很愛歐陽晨,想要一個家。
歐陽晨就想:30歲了,是時候成家了。于是,他順水推舟給了安曉亞一個家。
二
憑心而論,安曉亞出得廳堂入得廚房,人情往來上圓滑周到,從來沒給歐陽晨丟過面子。
安曉亞還時不時在微博上圖文并茂地曬幸福,即使是一碟普普通通的清炒小白菜,但是經過她手里的單反相機一擺弄,也能令人無比地垂涎欲滴。
不僅如此,逢年過節,安曉亞還設家宴,大秀廚藝,挨個兒邀請歐陽晨的親朋好友們,對他們的各種要求絕大多數做到有求必應,做不到的也直言相告。
沒多久,安曉亞便成為歐陽晨社交圈子中的明星。
介紹歐陽晨去柬埔寨的哥們就說:“你說你這一趟柬埔寨去的值不值?太值了!無比超值!哥們怎么就沒碰上這么超值的事情吶!”
另一個哥們搭腔:“歐陽,你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情,就是娶了安曉亞!簡直讓我羨慕嫉妒恨吶!”
歐陽晨很得意,嘴里說:“哪里,哪里,不就一般的女人么?!”但轉頭就自個兒偷笑。
一年后,安曉亞生了女兒朵朵,時刻春光蕩漾的少婦風韻和母性,讓她更添美麗性感,每回出門的關注率絕對是百分之百,歐陽晨從那些男人的眼光中,看到了他們對他的羨慕嫉妒恨。
幸福吶!歐陽晨每天早晨醒過來,喝著安曉亞親手用豆漿機、面包機做出的豆漿和低糖面包,覺得超值幸福!
但是,歐陽晨每次看見女兒朵朵,總會有些小遺憾。
朵朵2歲了,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或明示或暗示歐陽晨,朵朵長得既不像歐陽晨也不像安曉亞。
起初,歐陽晨總是一臉尷尬,打著呵呵笑說:“女大十八變,別那么著急下定論嘛!”
可是,聽得多了,歐陽晨自己也起了疑心。他和安曉亞都長得不賴,安曉亞的美還是公認的;雖然安曉亞的寡母已是中年,但仍豐姿尤存;他爸媽長得也很周正;而安曉亞那位壯年早逝的父親,據說當年也是一枚帥哥。
那么,朵朵的塌鼻子瞇縫眼厚嘴唇,到底遺傳了誰的基因?
安曉亞與某個有錢的丑男人出軌了?朵朵是那丑男人的種?歐陽晨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隨即很快搖頭。不,安曉亞絕對不是那種輕浮的女人。
不想則已,一想不得了。
此后,歐陽晨看見朵朵,總覺得朵朵不是親生的。在沒有真憑實據前,他不可能去問安曉亞:“朵朵是咱親生的嗎?”,否則,安曉亞會怎么想?不,不能問。
于是,“朵朵到底是我的親生孩子嗎?”的想法折磨著歐陽晨寢食難忘,終于受不了,趁著安曉亞出差上海的那三天,偷偷帶著朵朵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讓他長舒了一口氣:朵朵是他親生的。
歐陽晨以為這下總算安心了,卻仍然有好事者時不時鍥而不舍地向歐陽晨傳達一個中心主題:“朵朵如此難看的五官組合,到底遺傳了誰的基因哇?”
歐陽晨氣得牙癢癢,有時恨不得沖好事者一頓吼:“你他媽的是不是PM2.5吸太多了,把嘴閉緊點,免得呼出廢氣熏人……”
終究沒有。終究還是一臉尷尬,打著呵呵說:“女大十八變,別那么著急下定論嘛!”
沒有想到,打破這一尷尬場景的轉機突然來了。
三
那天晚上,一家三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曉亞教朵朵看圖認字,歐陽晨捧著Ipad在網上閑逛。
突然,歐陽晨在網上看見一幅整容醫院的廣告圖,圖上的父母都是帥哥美女,孩子卻一個比一個丑,上面標注:“你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該如何跟孩子解釋”。
歐陽晨一愣,猛然想起朵朵的塌鼻子瞇縫眼厚嘴唇,剎那間獼糊灌頂。
歐陽晨在飛往柬埔寨的飛機上認識安曉亞時,她26歲,美得耀眼。但是,26歲之前的安曉亞什么模樣?歐陽晨一無所知。
熱戀那會兒,有一次,他曾問她要少女時的家庭相片看看,她說之前搬家時全弄丟了。那時,他信以為真,現在感覺卻不對勁了,莫非安曉亞不是原創美女?
歐陽晨望著那張漫畫圖,越想越糾結,忍不住把Ipad遞給安曉亞:“曉亞,這家醫院的廣告有趣極了,你看看。”
安曉亞漫不經心地探頭一看,臉色一沉,卻什么也沒說。
歐陽晨見狀,越發相信自己剛才的懷疑,一咬牙,顧不上多想,一口氣說道:“你發現沒?朵朵的長相和咱倆的差距那是不一般的大。我能保證我沒有整過容,但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整過容?”
安曉亞的臉色越發暗沉,突然抱起朵朵,說:“太晚了,朵朵要睡覺了。”
話音未落,安曉亞抱著朵朵便逃也似地進了兒童房。
歐陽晨卻不依不撓,追上去問:“曉亞,你是不是整過容?啊?是不是?!”
安曉亞把朵朵放到床上,都沒看歐陽晨一眼,說:“如果我整過容,又怎么樣呢?”
歐陽晨郁悶了,她還好意思問?他一直認為,女人整容就像開外掛,不僅屬于不良竟爭,也屬于不良資產,娶貓娶狗也不娶整容女。但是,現在……她到底有沒有整過容?她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
安曉亞的答非所問讓歐陽晨很生氣,氣乎乎地就說:“我就是問你有沒有整過容,你扯別的干嘛!”
安曉亞一聲輕嘆,柔聲說:“好吧,我答應你,等會兒我把朵朵哄睡了,咱倆再好好說這事,你先出去,行不?”
歐陽晨一聽,越發郁悶,可是總不能當著女兒的面鬧起來,便悶哼一聲,甩手出了兒童房,徑直往客廳去,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望著電視發愣。
大約半個小時后,安曉亞從兒童房出來了,先是坐在歐陽晨對面的沙發上,猶豫了一下,又起身坐到了歐陽晨身邊,一只手搭在他的膝蓋上,嘴角一癟,嘴唇嚅動了好一會兒,才一臉哀怨地說:“我……我……整過容?!?/p>
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的歐陽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腦子還是一懵,猛地大聲說:“啊?!你真的整過容?整哪兒了?”
安曉亞瞟了歐陽晨一眼,老實交代:“鼻子隆了,單眼皮割雙眼皮了,下巴墊了,削骨瘦臉了。還有……還有……隆胸了?!?/p>
歐陽晨一聲嘆息:老天,簡直就是裝修大工程呵!
他下意識地欠了欠屁股,挪開了和安曉亞的距離;又下意識地推開了安曉亞放在他膝蓋上的那只手,惱怒起來:“這么大的事,為什么瞞著我?”
“大事???!是,真是大事!”安曉亞絞著雙手,突然變得異常地自卑,都沒看歐陽晨一眼,雙眼開始在地板上蹓跶:“一來你從來沒有問過我是否整過容,二來擔心你知道后會嫌棄我,所以,我……我……”
歐陽晨既哭笑不得,又無比郁悶。和這個女人睡了3年,他竟然毫無察覺她不是原創!是他太粗枝大葉,亦是她太擅于隱藏?
“我他媽的就是豬八戒的媽媽——笨死了!”歐陽晨長吁短嘆,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沖著安曉亞嚷嚷:“按理說,你爸媽長得不難看,你應該也不難看,你好端端的整什么容呵?!有病呵你?!”
安曉亞雙眼通紅了,抽噎著說:“我爸媽確實長得不難看,但是……他們……我不是他們親生的。我爸媽婚后多年未育,我是被他們從福利院領養的……”
哎喲,沒想到又扯出一單!安曉亞竟然是被領養的孤兒?!歐陽晨既驚訝又憤怒,忍不住喊道:“曉亞!你到底還隱瞞了多少事情?!”
安曉亞柔聲安撫:“就這兩件事,沒別的了。真的。既然都說開了,你也別急,我會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的,否則我憋心里也難受。求你讓我先說,等我說完了,你想怎么樣都行,好不?”
歐陽晨嘆了一口氣,稍為平靜下來,示意安曉亞繼續說下去。
安曉亞說:“小時候,我就已經很丑了?!鳖D了頓,嘆口氣,又說:“哎!也許這是我的親生父母遺棄我的原因。因為我長得丑,所以從小就不受人歡迎。長大了,不僅沒有男人追求,也難找工作?!?/p>
“后來,我爸,喔,就是我的養父,我爸病逝時,我21歲了,就因為長得丑,找工作總是屢屢受挫,更別說找男朋友了。我媽就勸我整容,說我爸在世時不允許我整容,現在我爸走了,錢都在她手上了,她可以做主出錢讓我去整容了。我媽使勁兒勸我,仿佛只有我去整容了,一切都會好起來了。我熬不過我媽的勸,或者說我內心里其實也很想去整容的,于是,便讓我媽陪著去了韓國整容?!?/p>
“整容后,我感覺真的像變了個人,走到哪兒都被關注,那種關注絕對不同于以往的不屑和憐憫,而是羨慕和贊揚。我媽說希望我有全新的生活,把我整容前的照片全丟了,又讓我離開北方老家來到這兒工作。沒整容前,我找工作屢屢碰壁,但整容后不出三天便被應聘為一家公司的文秘。我在那家公司做了一年,積累了工作經驗后,又跳槽到了另一家外企公司,薪水高了,追求的男人多了,出國旅游的機會也多了,然后,在飛機上遇見你……”
安曉亞喘了口氣,看了看歐陽晨,頓了頓,說:“其實,朵朵就像整容前的我。但是……”她激動起來,略帶哭音說:“歐陽,我隱瞞你這些事情是不對,我錯了,真的錯了。你真的會因為我整過容嫌棄我嗎?”
歐陽晨啞口無言,沉默。要怎么說?說自己一直認為女人整容就像開外掛,不僅屬于不良竟爭,也屬于不良資產,娶貓娶狗也不娶整容女?不,這話放心里就好,要說出來絕對沒品了。
安曉亞開始抹眼淚了,淚水汪汪地柔聲說:“歐陽,我真的是愛你的,我錯了,你原諒我吧,好嗎?你會嫌棄我嗎?……”
歐陽晨暗嘆一聲。平生最怕看見女人掉眼淚,而安曉亞這一刻的柔弱實在令人無法抗拒。他聽見自己說:“別說傻話了,我愛的是你的人和你的心?!?/p>
頓時,安曉亞“哇”地一聲,撲進歐陽晨懷里,哭得驚天動地。
歐陽晨僵硬地抱著安曉亞,不知怎么突然全身發冷,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大約半個小時后,安曉亞終于停止哭泣,綣縮在被窩里,扁著嘴、皺著眉墮落進夢鄉中,一只手卻緊擼著歐陽晨的衣角不放。
歐陽晨一動不動地仰躺著,發現夜晚突然變得格外漫長,他失眠了。
沒錯,他一直以為,女人整容就像開外掛,不僅屬于不良竟爭,也屬于不良資產,娶貓娶狗也不娶整容女。沒曾想,命運竟讓他娶了安曉亞。
后悔嗎?確實不知道。但是,捫心自問:在飛往柬埔寨的飛機上,如果遇見的是沒有整容前的安曉亞,他還會被她的美貌吸引且與她把臂同游柬埔寨嗎?
答案是否定的。
因為,絕大多數男人都愛美女。愛上鳳姐的男人都是奇葩。而他是絕大多數之一。那么,為了規避可預見的風險,比如安曉亞整容后出現的后遺癥,是否果斷進行不良資產轉讓?
歐陽晨被自己的想法秒殺了,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竟然想到換老婆的事情了,莫非潛意識里真的后悔娶了人造美女安曉亞?
歐陽晨不敢再想下去,腦袋亂成一團,唯一的念頭就是:“睡吧,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先過著再說。”
但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日子確實是過著,歐陽晨卻開始感覺有什么不對勁。和安曉亞一起出去,似乎親朋或路人的一顰一笑別有深意;和安曉亞親熱時,似乎無比地別扭;上安曉亞的微博蹓跶,看著她仍然無事似地秀幸福秀恩愛,似乎所有關注安曉亞的人都在看笑話;似乎更加殷勤體貼的安曉亞,到底在想什么……
很多的似乎,把歐陽晨的情緒攪亂了,而一想起安曉亞美麗臉龐背后的真相,便沒了性趣。
安曉亞似乎渾然不覺,依然穿著性感的情趣內衣在夜色中招搖,試圖挑戰歐陽晨的欲望底線。歐陽晨摟也不是,不摟也不是,結果十次有九次成了銀樣蠟槍頭,還無法向安曉亞解釋。
太沒自尊了!太不和諧了!歐陽晨每次從安曉亞身上沮喪地爬起來后,望著安曉亞似乎毫不介意的安慰笑容,郁悶的要發瘋,除了找哥們兒喝酒就是喝酒。
歐陽晨每次從酒局回來,回到家便往床上一躺,安曉亞不僅不把軟糯糯的身體沾上來,還捂著鼻子打掃地下的嘔吐物,然后把自己扔到朵朵的床上。
酒是好東西呵,得多喝。歐陽晨想,往外跑得更勤了。
一個周日,安曉亞說好久沒回娘家了,讓歐陽晨陪她回娘家一趟。
歐陽晨一臉為難,眼都不眨地撒謊:“哎呀,昨天就和一個客戶約好了今晚吃飯的,我不能陪你去媽那兒的。”
安曉亞說:“星期天也不放假?你以前一到星期天,那是巴不得把手機關了足不出戶的嘛?!?/p>
歐陽晨笑笑,繼續眼都不眨地撒謊:“哎,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哥們兒的喜事一樁接一樁,客戶們也湊熱鬧似地天天喊吃飯。一次不去還行,要次次都不去,咱為工作好不容易建立的人際圈就垮了,到時不喝西北風呵?”
安曉亞說:“那你答應我,飯局上別再喝酒了,好不?”
歐陽晨胡亂地點著頭,顧左右而言它。
安曉亞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任由歐陽晨去了酒局。
歐陽晨喝呵喝呵,不記得喝了多少杯酒,不僅練出了一身酒膽,還在一場酒局中邂逅凌青。
四
凌青是歐陽晨的大學同學兼前女友。
大學畢業后,歐陽晨和凌青進入了同一家公司。都是背景普通、家境樸實的職場新丁,為了攢錢買房結婚,最初,倆人過得很苦,十天半月才買一次水果。但是,在凌青跳槽到另一家公司后,一切被改變了。
凌青進入那家公司沒多久,工作能力突升,晉升像火箭一般,不出一年便被提升為公司副經理。
而歐陽晨,即使跑斷了腿,也只是一個小主管,與凌青經常接觸的那些開大奔抽雪茄的精英男人比,就一不起眼的普通男人。
事業上的差距,讓歐陽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事業上,一年多后,事業終于有了起色,卻開始和凌青爭吵不休。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卻都能讓倆人莫名奇妙地吵個不休。
后來,不吵了,冷戰。
再后來,歐陽晨厭倦了冷戰,想和凌青分手,又下不了決心,于是,那段時間心情很不好,總想到外地走走,正好一個哥們從柬埔寨自助游回來,說柬埔寨不去,歐陽晨便去了柬埔寨,在飛機上邂逅安曉亞。再然后,歐陽晨從柬埔寨回來,便把凌青給甩了。
凌青被安曉亞取代位置后,一直對歐陽晨耿耿于懷,也沒有再找男朋友。而歐陽晨與凌青大學同學兼五年多的戀情,都給雙方帶來了幾個共同的朋友,所以在朋友的酒局中邂逅不是怪事。
許久不見,曾經任性的凌青竟似一朵解語花,沒問歐陽晨為什么喝酒,而是陪著他喝了一杯又一杯,喝著喝著,便主動投懷送抱了。
似曾熟悉又似曾陌生的身體感覺,伴隨著凌青有意無意的親吻愛撫,歐陽晨的情緒漸漸滾燙起來,終究沒把持住,和凌青去開了房。
雖然凌青比不上安曉亞漂亮,但絕對是原創女人。歐陽晨摸著凌青小小的乳房,第一次發現原來女人沒有隆過胸時,胸部手感比隆過胸的女人好多了。他的情緒被調動起來,像戰士一般勇猛地挺進,挺進,耳畔灌滿了凌青的尖叫和呻吟。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一場肉膊仗終于偃旗息鼓,歐陽晨才記起來一件事,說:“凌青,你不是一直恨我嗎?記得當初我向你提出分手時,你說恨死我了,一輩子都不要見到我的?!?/p>
凌青揚著頭,嘴一咧,摔落一床的笑聲:“沒有愛哪有恨?我只是想讓你那位體會體會我曾嘗過的痛,誰叫她當初從我這里搶走了你。”
歐陽晨哭笑不得。凌青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是他在遇到安曉亞后,終于下定決心和凌青分手的,也就是說,是他變心甩了凌青,凌青卻搞錯了仇恨的對象。
但是,這時,歐陽晨的手機響起來了。他望著手機屏幕上“老婆”兩字,突然看見了自己的齷齪,突然沒有心情向凌青解釋,當然更加沒有勇氣向安曉亞承認自己的出軌。
歐陽晨沒有接安曉亞的電話,卻沖凌青尷尬地笑:“我得回去了,她找我了!”
凌青豪氣地一擺手:“想我了,就微信上見吧!”
歐陽晨含糊地應著,倉惶離去?;氐郊遥矔詠唵査骸澳阍趺蠢喜唤与娫??”他說:“手機不知道怎么的設了靜音,沒聽見?!?/p>
安曉亞半信半疑,嘟嚷著什么,最后被歐陽晨以吻封緘,讓她徹底安靜下來。
那天晚上后,安曉亞變得異常安靜和沉默。漸漸,沉默占據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歐陽晨每次回家,總能看見安曉亞坐在電腦前,安靜的半天沒一句話。
歐陽晨想,也好,如果溝通的話,心情也是一塌糊涂,連分都沒得分,那就這樣罷,省得吵架。
歐陽晨一個人的時候,一閉眼滿腦子便是和凌青翻云覆雨時的情景,睜開眼后卻沒勇氣給凌青發微信。
“畢竟我是有婦之夫呵!曉亞除了隱瞞整容的事情,其它各方面都沒有對不起我的地方!”歐陽晨嘆口氣,想了又想,自認婚姻道德心還是有的,便沒有再主動聯系凌青。
然而,當歐陽晨收到凌青發來的微信時,看著那些曖味有趣的內容,他并不覺得討厭,回應了過去。然后,順理成章地,傍晚下班后,他又去了她那兒,吃了她做的晚飯,上了她的床。再然后,他回家前,當著她的面,把微信里的記錄全刪了。
凌青就說:“你這是確定家里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的節奏么?”
歐陽晨說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節奏,就是覺得目前這種情況挺好,揮揮手回家去了。凌青郁悶的直跺腳,后來,開始往歐陽晨家里打電話了。
有幾次,是安曉亞接的電話。凌青也不避違,大方說自己是歐陽晨的前女友,找他談點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你可別多心了,呵呵?!绷枨鄷嵛兜匦χ?,一副此地無限三百兩的架勢。
安曉亞能不多心么?每次凌青打來電話的第二天,歐陽晨便會晚歸,一回來便洗澡才上床。從前,他上床前可沒有那么自動自覺地搞清潔的。
可是,男人偷情時智商堪比愛因斯坦,更何況歐陽晨還沒想好婚姻的未來,任憑安曉亞如何旁敲側擊,也不承認和凌青的關系。
于是,安曉亞除了懷疑,找不到歐陽晨出軌的證據,明知道爭吵解決不了懷疑,有時忍不住了還是吵,來來去去就是:“你就知道喝酒,就知道和前女友談工作!天天早出晚歸,我都記不起你的臉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不開心!”
歐陽晨也不開心,心里嘀咕:“你除了會做表面功夫,真正為我著想過沒有?沒有,整容那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訴我!把我當什么了?!”
一天晚上,當安曉亞又像復讀機一樣重復那幾句話后,歐陽晨突然那么地討厭起她,渴望此生倆人從沒有過任何的交集。
漸漸,歐陽晨每晚都去凌青那兒,卻規定自己一定要在晚上12時前回家。
安曉亞仍然在微博上曬幸福,字里行間流淌著婚姻的甜蜜,持續收獲不知情觀眾的羨慕嫉妒恨。有時,歐陽晨無聊了便溜進她的微博,卻毫無互動的沖動,像看小丑似地看著她在微博上表演。
那晚,歐陽晨在凌青那兒玩得太盡興,一覺睡過頭。醒來,已是早晨,凌青早已醒了,嘻笑著說:“昨晚,她來了幾次電話,太吵人,我幫你接聽了一下?!?/p>
歐陽晨立即跳了起來,說:“你對她說了什么?!”
凌青樂呵呵地說:“我捏著鼻子變成男人的嗓音,說是你的同事,和你一起出差的。沒想到她這么看不開,我還沒說完,她就大哭了。我懶得勸她,掛了電話。”頓了頓,又說:“看我多好?你不愿意公開咱倆的關系,我就配合你,多么自覺!”
歐陽晨哭笑不得,發現越來越難以琢磨凌青的心了。他還得去上班,沒有立即回家。奇怪的是,整個白天,安曉亞都沒有音信,他更沒有勇氣給她電話。傍晚,他坐在辦公室里想了又想,遲早要面對的,回家吧。
于是,歐陽晨回家了。一進門,安曉亞就甩了一雙白眼過來,沒好氣地說:“出差也不說一聲?你把這個家、把我當什么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很不開心?!”
歐陽晨說:“好吧!既然我讓你如此不開心,那就早離早解脫。明天就去離婚吧?!?/p>
安曉亞愣了好一會兒,才問:“你說真的?”
歐陽晨頭也沒抬,不屑地說:“不是真的還有假的呵?!”
安曉亞冷笑起來,說:“就知道你和那女人好上了!昨晚就是她變態到偽造男人的嗓音玩我!姐不想陪你們玩了!離就離!但房子和朵朵必須給我,你還得給我100萬!”
歐陽晨憤怒地跳起來,滿臉通紅地嚷嚷:“安曉亞!你別胡說八道!我沒和任何一個女人好上!還有,你想錢想瘋了么?!就算我有100萬,憑你不是原創女人的份上,你值100萬么?”
安曉亞的臉色立即比黑夜還陰沉,說:“歐陽晨,你什么時候學會撒謊不打草稿了?還原創女人呢?!沒錯,那女人是原創女人,所以你跟她好了?你就是嫌棄我整容了!你就是嫌棄我了!?。 ?/p>
安曉亞涕淚交流,把臥室的門甩得震天響,去了朵朵的房間,一晚沒出來。
第二天,歐陽晨還在上班時,收到安曉亞發來的手機短信,說回娘家住幾日,等他確定好了再通過雙方律師聯系。
確定什么?安曉亞沒有明說,歐陽晨心知肚明。
歐陽晨沒想到安曉亞的情商如此低級,回了娘家他就會求她回來?他不屑地冷笑,都不愿意回復她的短信。
五
3天,5天,10天后,安曉亞不僅沒有回家,也沒有再給歐陽晨片言只語。
歐陽晨干脆留在凌青那兒過夜了。幾個晚上后,凌青看出了端伲,就說:“歐陽,聽去過你家的朋友說,你那房子裝修的挺不錯,小區環境也挺好,帶我去玩玩吧?”
歐陽晨直樂,反正安曉亞不在家,正好試試帶別的女人回家睡覺的感覺。
然而,歐陽晨很快知道這種感覺并不爽。
當凌青咧著兩片紅唇站在梳妝鏡前一邊補妝,一邊評價臥室的裝修格調俗氣時,歐陽晨毫無預兆地難受了,難受到腹部一陣陣疼痛,往衛生間跑了不下五次,都沒有力氣和凌青做那回事。
凌青很失望地走了。而歐陽晨的難受持續不衰,環顧被凌青惡評的粉紅色臥室,仿佛看見往事的投影。
歐陽晨想起從柬埔寨回來時,安曉亞帶他去她家,她守寡的母親對他愛理不理的,還當著他的面含沙射影地說:“曉亞呀,你應該找個有錢有權的男人,才配得起你那臉蛋和身材呀?,F在找個住廉租房的小白領算什么回事呵……”他氣得甩手就走,安曉亞追出來,說:“咱倆都生米煮成了熟飯,我媽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偏要嫁你,你跑什么跑?這點自信都沒有了?”
想起結婚時,他想給安曉亞買鉆戒,她說:“別買了,攢點錢買房子吧,買了房子答應我把臥室裝修成粉紅色就行了?!?/p>
想起婚后,安曉亞包攬所有的家務,毫無怨言。也許是傍了安曉亞的福氣,他的工作變得越發順利,婚后第二年便買了房……
想起安曉亞每天早上做的各種不同款的面包和豆漿……
各種想起,讓歐陽晨突然那么地想安曉亞,想聽見她軟糯糯的嗓音,想吃她做的豆漿和面包。還想朵朵。
歐陽晨撥通了安曉亞的電話,才響兩聲,被掛斷了。再撥,關機。
歐陽晨記得,安曉亞曾經說過,她恨一個人時,九頭牛也拉不回。
一念至此,歐陽晨又腹疼起來,坐在抽水馬桶上,盯著腳底下那塊臟污的看不出原來顏色的地磚,情緒越發不淡定了?!前矔詠喸诩?,衛生間里別說是一塊地磚,就是一根體毛也被收拾掉了。
歐陽晨恨恨地想:“他媽的,等肚子不疼了,必須喝幾杯酒去!喝個天暈地暗,最好忘記我是誰!”
只有喝酒,才能讓情緒光明正大地撒野。
轉天,歐陽晨叫了兩個哥們去了酒吧。
哥們兒甲一臉關切地問:“好久沒見曉亞了,她的微博更新也沒那么勤快了,還透出一股郁悶味兒,你倆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哥們兒乙一臉神秘地說:“能有什么事?不就是男男女女那點事么?凌青哪比得上曉亞呵!歐陽你不是腦子進水了吧?!”
歐陽晨有苦難言,一沖動,豪點了兩瓶Black Label。三杯加了冰的Black Label下肚,萬千郁悶更上心頭。不知不覺間,又喝醉了,還和酒吧里的三個男顧客打了起來。
歐陽晨都不記得什么原因,只記得哥們兒甲擼起袖子和對方鼻子貼著鼻子干瞪眼。正瞪著,哥們兒乙摔了酒瓶子。隨后便是一場混戰。打得正酣時,警察突然出現。
打架者都被警察以聚眾斗毆為由拘留了。
被拘留的第五天早上,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律師出現在歐陽晨面前,隨即,歐陽晨和哥們兒甲乙被女律師保釋出來。
歐陽晨和哥們兒甲乙都不認識女律師,一問,才知道是安曉亞聘請的律師。
女律師揚著精致的漂亮臉蛋,對歐陽晨說:“曉亞收到拘留通知書時,給我打電話問怎么辦,我說還能怎么辦?先保釋唄!”頓了頓,一臉不屑地說:“歐陽,你不是要和曉亞離婚么?既然都要離婚了,出事了就把那女人的電話和地址給警察嘛,還麻煩人家曉亞干什么?!”
歐陽晨滿面羞愧,焉焉地說:“我也就是下意識地寫了曉亞的手機號碼,就是下意識的,不是有意的……”
女律師干脆利落地揮揮手,打斷歐陽晨的話:“我沒空也沒興趣探究你是有意還是無意。你和曉亞說去,她和朵朵在外面等著你呢!”
歐陽晨一聽,突然渾身來了勁兒,撥腳就往外跑。
拘留所門外,安曉亞正抱著手臂在一輛白色的“逍客”SUV旁來回踱步。朵朵躺在車后座上歪著小腦袋睡著了。
安曉亞面無表情地說:“出來了?”
歐陽晨點點頭,說:“嗯,這車挺漂亮……”
“曉潔的車。喔,曉潔就是保釋你們出來的那位女律師……”
“律師……你請的律師么?一定很貴吧?”
安曉亞說:“不貴,朋友優惠價。”
“朋友?原來你還有朋友做律師的,呵呵?!?/p>
“嗯。我去韓國整容時認識的,當時她也在整容?!?/p>
說完,倆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說些什么了。
好一會兒,安曉亞說:“你沒事我就走了。對了,等你確定那事了,再通過曉潔聯系吧。”
確定什么?安曉亞還是沒有明說,歐陽晨還是心知肚明。但是,這一次,歐陽晨百感交集。
歐陽晨突然意識到,其實,從知道安曉亞整容后的那天起,他就忽略了一個事實:3年多的婚姻生活,已經讓他中有她、她中有他,他們已經深嵌對方的皮肉和骨骼。他煩燥、喝酒、腹疼,是因為他一直愛著她,卻害怕經過這一切的折騰后,她不再相信他的愛。她亦有同樣害怕的原因,甚至不敢當面聽到他的決定,便自個兒帶著女兒逃回娘家,把一切留給律師,而當她知道他被拘留時,又毫不猶豫地向他伸出了手。
一個既不戚戚于貧賤,又一心輔助丈夫事業的女人,就已經很美。而她為了讓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去整容,不是罪。他竟然不信任她去做親子鑒定,還和前女友糾纏不清,簡直是二到無窮大,連自己給自己吐唾沫的沖動都沒有。
歐陽晨一把抱住了安曉亞,說:“你走去哪里?跟我回家去!以后不許你再一聲不吭地跑回娘家!我想死你了,知道嗎?!
安曉亞眼圈一紅,說:“真的還是假的?”
歐陽晨直視著安曉亞的雙眼,斬釘截鐵地說:“真的!騙你就是腦殘!”
安曉亞還真愛哭,肩膀一聳一聳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歐陽晨就笑了:“哭什么?你不想我么?看上別的男人了,左右為難了?”
安曉亞“啐”了一口:“你才看上別的女人了吧!你說,那女人……”
歐陽晨立即以吻封緘,喃喃地說:“沒有那女人了,只有你!只有你……”
話音未落,朵朵醒了過來,一見歐陽晨,手腳并用地從車上爬出來,張著雙手喊:“爸爸!爸爸!”
歐陽晨一把抱起朵朵,高高地舉起來,又放下,轉著圈子。朵朵樂得直笑,塌鼻子瞇縫眼厚嘴唇全張開了。
路人紛紛側目,看看歐陽晨,又看看安曉亞,眼里全是疑惑。歐陽晨沒有理睬,左手抱著朵朵,右手擁著安曉亞,對剛從拘留所里出來的曉潔、哥們兒甲乙說:“走,吃火鍋去,我請客!”
(全文約11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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