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念一
1
你有沒有丟掉過一些朋友?我有。
前幾日見到小磊,是在市政府東部辦公區的食堂里。而在此之前,我們己多年未見。
七年前,我被分配到浦口鎮政府工作,小磊是我那時候的同事。小姑娘大學畢業選調到基層來工作,大眼睛里充滿了靈氣,很招人喜歡。沒多久,我們幾個年紀相當的女生就結下了革命情誼,工作之余,沒事就尋思著找各種節目玩。
那幾年,我們在一起約會、逛街、討論愛情,參加各種相親飯局,還會偷偷買花送給對方當做生日驚喜。做過最大膽的事是愚人節合計著跑去騙領導,最后因為得而躲起來狂笑。現在想來,那些日子真是過得沒心沒肺卻又極其快樂的。
兩年后,小磊被調回市里工作。說不清是誰先中斷了聯系,直到從別人那里聽說她懷孕生子的消息,我才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些難過的。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我己經丟掉了這樣一個朋友。
小磊再見到我很驚奇,露出我記憶中一如繼往可愛的笑容,喊道:”文姐,怎么是你!“她熱情的拉我坐下,我們面對面,仿佛看到了時光在彼此臉上的流逝,那種感覺怎么形容呢?這是一個與你有過共同經歷的朋友,但是除了試圖去回憶,現在的我們,其實己經變得很陌生。
因為我還有工作在身,最后是勿勿告別的。小磊給我打電話:”秀文姐,下次你若再來,一定記得提早告訴我,我們好好敘敘舊。“
我連聲說好,但心里清楚自己最不擅長做的事,大概就是找人敘舊吧。
2
昨晚,在孩子幼兒園班上的群里聊到很晚。三年的幼兒園時光下來,幾個媽媽們也早已相處成了朋友。現在孩子們畢兒園畢業了,各自要去不同的小學就學,媽媽們的離別之感卻反而顯得比孩子們還要深。
大家熱切的討論著,說以后要常保持聯系,多帶孩子們聚聚,不要因為孩子們分開就我們就散了。
燕子特地在群里發了個紅包,寫著”時光不老,我們不散“。
其實我們心里都知道,上小學以后,孩子們會認識更多新的朋友,我們也會陪伴他們進入新的朋友圈,過去的圈子終歸是會被淘汰掉的。
我們不愿意承認,極力的還在挽留些什么,只是因為情感上的不舍,所以想讓這種告別能夠慢一些再慢一些,顯和不那么直接而殘酷罷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樣的告別好像己經越來越成為人生的一種常態了。一路向前,似乎每經歷一個階段,就避無可避的要丟失掉一些曾經極其親密的朋友。
我想起我曾經丟失的許多朋友來。
新建是我學校畢業參加工作后結交的第一個異性好友,可惜后來由于電話號碼丟失無法取得聯系,很多年里我一直試圖找到他,卻都無疾而終。與麗珍相識是在中醫學院的函授課上,她為人熱情真誠,只是因為那時我在醫院做臨時工,莫名其妙的總有一種自卑心理,刻意與她保持距離,后來也只能是漸行漸遠。黃娟與我是在職研究生的同年級同學,我們因為住在同一個宿舍而成了好友,約好了畢業后常聯系,卻也不再有任何消息-----
還有一些朋友,與我曾經無話不談,互相視為知己,可是現在她們安靜的躺在我的通訊錄與朋友圈里,不打招呼,也沒有問候。各自不同的追求、經歷與價值觀,讓我們在彼此的生命里只能漸行漸遠,再不能有當初的共鳴與交流。
這些人與事,因為種種的因緣出現在我們的生命里,與我們并肩同行并抵達過某個階段。他們的由來與失去有時甚至容不得我們思考太多,就己經在一些不經意的轉身間消散成過往。
3
張愛玲與炎櫻識于青春時期。當時的張愛玲只身離開上海赴香港大學讀書,炎櫻是她在港大唯一的閨蜜。與所有的少女一樣,她們一度親密到形影不離、無話不談。
她曾經寫過炎櫻語錄。文章開頭第一句是:我的朋友炎櫻說,每一個蝴蝶都是從前的一朵花的靈魂,回來尋找它自己。從那些文字里不難看出,滿滿都是她對擁有這樣一位閨蜜的驕傲與自豪。
但遺憾的是,這份情誼最終沒有敵得過人事的變遷。晚年的張愛玲在給鄺文美的信里寫道:“Fatima(炎櫻英文名)并沒有變,我以前對她也沒有幻想,現在大家也仍舊有基本上的了解,不過現在大家各忙各的,都淡淡的,不大想多談話。”
有人說,張愛玲與炎櫻都過于個性,這樣的友情注定了只能青春,難以共滄桑。但那些曾共同經歷過的美好,相信她們一定都記得。
周杰倫唱:”煙花易冷,人事易分。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這句話聽起來有些傷感。
或許要承認,面對生命中的一些告別與失去,也許當真容不得太認真。除卻親人與愛人不易離散之外,朋友,就是意味著那些不斷與我們相遇,再不斷與之告別的人。
我一度總是害怕這樣的失去,為此曾深感焦慮。因為自己性格不夠熱情主動的原因,我甚至十分羨慕那些看上去總能隨時結交到朋友的人,她們好像在什么樣的圈子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同伴。這是我所不具備的一種能力。
只是隨著年歲的增長,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對于生命中那些無可逃避的失去,我終于開始學會不再執著。我終于開始相信,我們一路的成長,得到一些的同時,不可避免的總要伴隨著失去。
花開花落,緣聚緣散,人生如此,交友大概更是如此。畢竟這一生,真正能夠留在生命里的好友知己,能有三兩己是大幸,如何再能強求?也許我們應該要感謝時間,它是最好的過濾器,替我們自然而然的做出選擇,留下能留下的,珍惜應該珍惜的。
安妮寶貝在《清醒紀》里有一段話:”談到朋友,她說她再不會去結交新的朋友。只是看著有哪些人會自動消失。然后,留下人的那幾個,就是朋友。“
這么說固然有些絕對,但事實上,在我們的一生中,有些人代表過去,有些人代表的是現在。他們具有各自不同的屬性與價值,但對于我們來講,這些組合起來,就是全部的人生。
4
三毛說過:強占友誼,最是不聰明,雪泥鴻爪,碰著當成一場歡喜。一旦失去朋友,最豁達的想法莫如——本來誰也不是誰的。
這大概是最好的一種自我寬慰。我懷念并感謝你曾贈我的那一場歡喜歲月,但我們終歸有各自的宿命要去前行。今后歲月,讓我們互相致意在心底,這樣就很好。
至于那些失去的歲月,就讓它隨時光遠去,讓它以某種形式深藏于記憶的某個角落。
也許我們會在下個路口再遇見,也許永遠不見。那也沒有關系。
你來過,我記得,便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