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房子
李明篇
新來個女孩子,算是嬌小可愛型的吧。
就這樣吧,也沒什么的。
近些日子,他忙得焦頭爛額。
一面要應付生意上的建筑設計,在那堆人面前彬彬有禮,衣冠楚楚,機智地回懟各個競爭者和媒體采訪者。
可一回頭,他一面又忙著煞費苦心地,嘔干了老血地思考如何設計心目中的那種房子。
于是,一整天,他都累成狗樣,都沒功夫睡覺。
不過這對他來說,或許是件好事,因為意味著不必有那些討厭的噩夢了。
他正在打磨房子中的各種家具,比如收納柜、衣柜等等。
那個姑娘,林夕總會覺得很神奇,她說,這與自己平常所見的那種木頭搭起的架子骨的不一樣。
也是,李明他設計的柜子的架子骨光滑潔白地漂亮,在陽光下有著波光粼粼的閃爍感。
林夕她摸上去,不是很軟也不是很硬,“這是用的什么材料,好漂亮。”
“嗯?”嘴叼著煙的李明正很投入將用骨搭建的架子磨細滑了,微燙的骨架讓他覺出打磨夠了,他拎來桶漆,開始往骨架上刷。
他對林夕的話并不專心,甚至都沒興趣回答。
金黃色的漆抹,空氣中彌漫著甜甜的味道與香氣。
林夕她看入迷了,那光滑潔白的架子上裹著這份金光燦燦的顏色,像金字塔那樣顯透出神奇的感覺。
她走到他身邊,朝他招了招手。
被擋的視線,李明終于抬頭看她了,但沒開口,一臉疲倦而又疑惑地在無聲詢問她。
“可不可以也讓我涂涂,我想試試,感覺挺有趣的。”
李明想了想,點點頭,將毛筆刷遞給她。
她興奮地蘸色就要往上涂,卻被他的手一把抓住。
“不行,這樣不行。”李明抓著她的手,給她示范,“要像這樣,循序漸進,動作要柔要緩,要想象眼中的是你最親愛的寶貝,而不是隨隨便便打發就過去了。”
林夕的手在那熱乎乎的大手下,小心翼翼地認真地上抹涂色,那金黃色的色料,在那光滑潔白的架上,層層圍裹,偶而一兩滴落下來,彈跳在地板上,有如鈴鐺般叮咚的悅耳音。
就像窗外那暖洋的太陽,有那么一瞬間,在朦朦朧朧里,林夕想:真好。如果,或者,即使得不到,那么,她也愿意,在這樣的光里灼灼燃燒,而后,殆盡。
仿佛也察覺到了什么,李明放開了手,注視她自己涂了會,說:“行,就這樣涂上吧,謝了。”
他往窗邊走去,倚靠著,窗外暖浮風裹著開得極盛的陽光躍入胸膛。
他半瞇起眼,享受著眼皮上那層層紅暈的渲染與彈跳。
“嗯,為什么我覺得這涂料甜甜的,感覺像蜂蜜誒。”一個糯糯的聲音響起。
李明心頭一動,嘴角一揚,他丟開手中的煙,踩滅,見火星子漫飛滅,
而后,轉身,滿是笑意地看著那女孩。
“你的感覺很對,的確是蜂蜜,如果你想吃,你甚至可以舔舔看。”
“誒?”林夕沒想到真的就是蜂蜜。
“當然那里頭不只蜂蜜,還有其他東西,否則,這用料的粘稠度和持久度可不夠。”李明抱胸說道。
“加了些什么東西?”林夕問。
但李明沒有回答,他只是看著那快要涂抹完的骨衣柜,還有一瞟,那笨手笨腳女孩的衣上所沾到的色料。
林夕見他沒回應,也不在意,繼續自顧自說,“這蜂蜜可是植物園里的那蜂箱里頭取的?”
“嗯。”李明應了句。
“那園里的蜜蜂不用照養嗎,我看它們都在那張網后,也沒什么人管的,它們就那樣就可以了嗎?”
李明木著臉,重轉過身去,望著窗外,呆了呆,道:“在我的園里,一切活的東西都是有靈的,它們自己都懂,簡單的,就是自生自滅。”
不知道是不是搞藝術的人講話都愛這種調調,說話晦澀難懂,感覺深奧的很。
不愛深思的林夕不想追究,便岔開了,“園里那只肥兔子為什么不把它放出來呢?感覺它在籠里,看上去怪寂寞的。”
聽到這個,李明的臉上帶了點寵溺,“那只兔子,太活潑了,不關住,她就要糟蹋那些花草。這樣吧,籠子的密碼是1314,以后你帶她玩吧。我有時太忙了,就容易忘了她。”
“是嗎?”林夕喜出望外,“那需要打理一下花花草草么,哦,屋外那草坪。”
“不,不必了,不用麻煩你了,那些它們自己就能搞好的。如果你非要弄,就澆點水吧。”
剛好涂抹完衣柜的林夕理了理額前的碎發,低下頭賞析這金子般顏色的璀璨,連目光都是金燦燦的了。
風吹卷起那用特殊草料制成的簾子。
陽光傾瀉而進,在屋子的毛地板上投下大塊大塊的斑點,李明回眼的剎那,驚覺了時光。
她笑著望他。
他也輕輕地回笑,那一刻,他發現,這女孩,很美。
“感覺,真好。” 林夕說道。
“哦,是嗎?”許時,他又用一種極認真的口吻對著那眼前的女孩說,“林夕,知道嗎?真正的藝術,最好的藝術,是自然。用粗略的話大意闡述,就是純天然。”
這回,林夕聽懂了,她點點頭,說,“嗯,對,所以,感覺真好。”
感覺,感覺沒有真正的對與錯,感覺也沒有所謂的善惡分否。
因為感到的只是覺得而已。
但就那么一絲絲的覺,便于瞬間,轟動了心間,轟動出整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