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下的嶼山上,松濤陣陣,竹林風動。
鄴終成和肖云志的眼神非常不安。他們緊貼著身子耳語了幾句,鄴終成大聲對站在不遠處的甄浩馳和巴特爾說:“我們老汪對甄先生很敵對,現在這種情況,他怎么會愿意帶領你們開窯呢?這樣吧,天不早了,你們今天先下山,我們說服老汪,明天一早你們再上山來一起開窯!”
甄浩馳冷笑了一聲:“哄人的本事你小子還學得不精到。今晚就是撬,也得讓這老頭將這窯口撬開來!”
汪清潭一聽,火燒頭頂,一步沖上前來,抓住了甄浩馳的胸襟,當胸就是一拳!甄浩馳也不示弱,刷地亮出了一把匕首!
巴特爾低吼一聲:“甄,別忘了你的任務!”
汪清潭一見巴特爾,態度柔和了下來,放開了甄浩馳。巴特爾上前來,說:“老朋友,我們是來幫忙的。你趕緊將這大石門打開吧!”
汪清潭回頭看了肖云志一眼,肖云志并沒有動聲色,但是他和鄴終成都沒有想到,汪清潭忽然神情落寞,身子團團轉,口中喃喃說道:“不見了!不見了!”
“叔,不見了啥?”“你琴音嬸子剛才告訴我的開門秘訣,不見咧!不見咧!咋就不見咧呢?”
鄴終成對甄浩馳聳了聳肩,兩手一攤,說:“聽見了吧,誰也搞不懂我老汪叔到底下一秒會怎樣!”
巴特爾聽了,對甄浩馳說:“你怎么看?我們認識這老頭兒也不是一兩天了,他確實陰晴不定、喜怒無常。要不先順了他的意,讓他明天再來?”
甄浩馳聽了,眉頭一皺,也不和巴特爾商量,直接一句話就扔給了鄴終成他們:“早聽說你們甌越人的頭發也是空心的,哪能輕易信你們的話。今晚誰也別想下山,咱就在這窯口過夜。這老頭說不定扛不住餓,就會開了這窯口下山要好吃的了!”
肖云志說:“天冷了,整夜在山間,老人家恐怕受不了。”
甄浩馳冷笑了一聲:“你倒有善心。你也不想想你身上的那一大筆債務,你自己受得了受不了你自己最清楚!放這老頭下山去,他家里的那倆小子一閨女還有那個鬼精靈的蘆家妞兒還能讓他再上山來?別做夢了,這是天賜良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巴特爾沉吟了一下說:“反正在山間,咱們折返回到上午的那個小殿里休息吧,你倆好好說服他,一旦神志清醒了,即刻回窯口來開石門!”
肖云志對鄴終成耳語了一番,他們同意了巴特爾的提議。于是,四人帶著汪清潭腳下生風地往陳十四娘娘的小殿折返。但是,他們不知道,正在此刻,又有兩路人馬急匆匆地正往山上疾疾趕來!
這個夜晚,嶼山山腰的木屋子里,林家姆媽被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弄醒了:她那幾只視若珍寶的最能下蛋的老母雞居然半夜里咯咯咯咯咯地叫個不停。林姆媽以為鬧黃鼠狼,披衣起身,順手抓起了床頭那把蹭亮的火銃,去往西廂房看究竟去,可是,左右上下一圈看下來,也沒見什么野物來騷擾。于是,她回東廂房合衣再躺下。
林家姆媽年輕守寡,自從肖云志的母親去世后,便上山獨居一幢丈夫祖上留下來的老木屋,潛心飼養她的珍珠雞。因為太溺愛自己的珍珠雞,于是,就干脆將夫家原本用來擱置老物件的西廂房騰空出來,給那幾只最能下蛋的老母雞和自己最喜愛的幾只大公雞做了個“高大上”的豪華大雞舍。姆媽的林姆媽養珍珠雞真是很有一套,她養的珍珠雞每天天一暗,不用呼不用趕,姆媽只要打開木屋子的大門,將一排竹篾編的雞籠往西廂房的門口一排,那幾只白天在梯田里上下翻飛的彪悍強健的老母雞大公雞便紛紛自覺列隊回到木屋子,一只一只往雞籠里子鉆。林姆媽管自己生火做飯、吃飯刷碗。干完了這一切,便拿塊黑布子,往幾個雞籠子上一罩,一個一個提進西廂房,管自己睡覺去,第二日晨曦微透,籠子里的大公雞就會啼鳴。年輕時上山來,為了防止野獸侵擾,也為防身,林姆媽不但自己將夫家祖上傳下來的幾只打獵的火銃玩得爐火純青,還教會了自己的幾個兒女。只是她沒有持槍證,年歲大了,誰也不知道她會玩火銃。
在這個西廂房,藏了林姆媽那個狠心早逝的賣綃客的好多老物件,包括那已經贈送給南嶼心的幾大麻袋色彩斑斕的毛發。如今為了給自己的寶貝珍珠雞讓位,西廂房的其他雜物都搬到別的房間了,唯獨高高懸掛在墻壁上的一個神龕一直沒有挪動過。林家姆媽不信佛,她信陳十四娘娘,因此,幾十年過去了,她懶得理這個,幾乎已經忘了這個神龕的存在。
林姆媽檢查了一遍邊西廂房,沒發現異常,她剛回屋合衣躺下,那雞籠里的老母雞們又咯咯咯咯咯地叫開了!她又拿起火銃去了一趟西廂房,還是沒有發現什么異常。于是,這個夜晚,她幾乎一夜未眠。
當然,林姆媽的未眠是有道理的,因為這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嶼山上并不平靜,此刻,楠溪的新甌匠們踏著冷月高風,直奔嶼山筆架峰。
一邊走,一張實地的地形圖一邊就在汪楠源的腦海中迅速生成。他幾乎沒有費多少勁兒,用最快的速度,帶領新甌匠們來到了那個隱身在蓮瑞五峰北高峰的“旺世堂”大龍窯的窯口!
但是,誰也沒又想到,這汪家大龍窯窯口的雜草和藤蔓已經被理得清清爽爽。看著那窯口外面的磚砌門廊,廊上那一幅長聯,新甌匠們很迷茫。當看到堵在窯口的那一大塊厚石門的時候,大家就更加焦急了:怎么辦?誰能打開這神秘的厚石鎖?
新甌匠們被憂慮和焦急籠罩著,他們全然不知,就在他們之后,黑石集團的那位什么都講究的亨利先生,此刻正在朱麗葉的帶領下,玄衣夜行,也踏著冷月高風,來到了北高峰!
天色微明,林姆媽家的公雞母雞們都醒來了。而山腰間那座陳十四娘娘的小殿里,鄴終成和甄浩馳他們卻弄不醒汪清潭。不知是何緣故,昨夜四人帶了汪清潭折返回到小殿中,汪清潭就開始昏睡,沉沉睡了一夜,連鼾聲也沒有,這一清早,四個人如何也喚不醒他。甄浩馳悄悄地對巴特爾耳語:“不行,老大快到了,我們抬也要趕緊將這老東西抬到那窯口,老大一到,必須弄醒他,讓他立馬啟鎖開石門!”
這個清晨,林姆媽家的大公雞們打破常規,沒有按日常的時辰打鳴,林姆媽正納悶,忽然,對著初升的太陽,那幾只大公雞忽然開腔!就在大公雞們齊聲高鳴的那一刻,三路人馬齊聚在“甌瓷汪家”的千年隱形大龍窯的窯口!他們不僅被那劃破長空的雄壯的雞鳴所震驚,更為相互之間的殊途同歸而震驚:此刻,來齊了!